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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6
不知道是不是情绪激动吓到了,比赛第二天回去华宜路上徐岚就开始发烧。
首当其冲的感受就是浑身乏力,太阳穴又胀又痛,甚至连眼球都阵阵发疼。
徐岚看了眼路程,大巴车到基地还得一个多小时。
现在手里也没有能测体温的东西,不过徐岚闭目感受了会儿,猜测大概率得三十八度往上。
大巴车没坐满,几个选手都坐在前面。
自己生病发烧不打紧,徐岚就怕传染给几个首发耽误他们训练比赛,找杜咏要了个口罩自己去后面坐了。
困意伴随着生病时的无力来势汹汹,过高体温烧得徐岚胃里时不时的绞痛,眼睛都睁不开了,却因为疼痛又睡不着。
他靠到车窗边,额头冒出细密汗水。
意识昏昏沉沉的,连旁边多了个人都没有发现。
“岚哥?”
“嗯?”徐岚费力撑开宛如千斤重的眼皮,看到江寒朦胧的脸,一只手无力地推他胸口,“离我远点,别传染给你。”
生病的人没什么力气,江寒轻而易举攥住他的腕子,压到座椅上。
额头忽然传来一阵凉意,徐岚声音闷闷的:“什么东西?”
“冰凉贴。”江寒紧挨着他坐下,手没放开,“靠我身上。”
徐岚说:“传染给你怎么办。”
“不会,你戴了口罩。”
江寒左手从徐岚脖颈后绕过去圈住他肩膀,带着他往自己肩膀上靠。
理智告诉徐岚应该把江寒赶走,可是少年身上比硬邦邦车身舒服太多,碰上就不想动了。
“舒服点没有?”
“嗯。”
徐岚呼吸绵长滚烫,江寒抱着他,像抱了个暖水袋。
“你这骨头真硌人。”
江寒侧头目光下移,“你看看你自己再说我。”
“不看。”徐岚打了个哈欠,静静抬眸。
青年眼神柔软平和,许是因为生病,还夹带着些许脆弱感。
江寒呼吸一滞,久违的酥软感卷土重来,徐岚枕着的地方好似过了电,蔓延到四肢百骸,刺激得心跳都漏掉一拍,须臾后,又以更加激烈快速的频率继续跳动。
又是这个感觉……
江寒一阵手足无措,在他移开目光的前一刻,徐岚率先把相撞的视线断开了。
“真是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声音有点小,江寒没听清楚,下意识低头,“什么?”
“我说……”徐岚叹了口气,“你怎么突然就长这么大了,让人挺不适应的。”
江寒平静道:“那时候我才十三四,能比么。”
徐岚缄默片刻,抱怨说:“还是小一点好,抱着软乎乎的,不硌人。”
江寒淡道:“你多吃点一样。”
“不一样。”徐岚睡不着,身体又难受,特别需要别的什么来转移注意力,“我这年纪再吃下去就只会横着长,多丑啊,我还没交女朋友呢。”
此话一出。
江寒立刻联想到昨天晚上,陶广白抱住徐岚说什么喜不喜欢。
男人竟然会喜欢男人。
喜欢。
喜欢是什么感觉?
“倒是你。”
思绪被打断,左肩这人生了病也不老实,嘴上嫌弃江寒肩膀硌人,身体自主找了处舒服地区。
“趁现在还长个,多吃点,不然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以后想长都长不了。”
那毛茸茸的脑袋不偏不倚枕到自己胸口,江寒身体微有些僵硬,强忍着控制住不做动作。
“我就算不长,个子也不……”
车子忽然颠簸,江寒几乎是下意识反应抱住徐岚,身体出于惯性使然倾斜,徐岚顺势在他大腿上扶了一把,灼热感差点把江寒烫伤。
可下一刻,他的注意力就被其他东西分走了。
徐岚因为刚才的突发情况身体紧紧贴到他的胸口,头发在摩擦中向一侧倾斜,不规则的狰狞伤疤就这样赤裸裸暴露在了江寒的视野中央。
疤痕的位置很刁钻,再往上一点就是人体枕骨大孔。
这个部位主要是颈椎与颅骨连接的区域,有及其丰富的血管和神经,特别脆弱。
如果受到猛烈撞击、压迫,可能会损伤骨骼、血管或神经,导致颈椎骨折、出血、神经损伤,再更严重一点就是危及生命。
江寒没打职业前也是名列前茅的优等生,他记得很清楚,初一生物课上,老师特别讲过这一点,举的例子是兔子。
说只要在它后脑连接颈椎那处使劲一敲,兔子分秒之内就会没了动静,人类也一样,因此这个位置除却学名枕骨大孔,还有另一种更为通俗的称呼,叫“死穴”。
江寒一阵心悸,轻轻抚开徐岚的发尾:“哥,你这里怎么弄的?”
徐岚脑子烧得有点迟钝:“哪儿?”
“脖子这里。”江寒喉咙发哽,说话都有些困难,“很大一块伤疤。”
“哦。”徐岚语气平静,“我妈打的。”
江寒呼吸一顿。
“我十二岁的时候,我妈出轨了,他们两个闹离婚,我妈要走,我抱着她不让她走,可能那时候她心情不好吧……”
徐岚平铺直叙,好像事情不是发生在他的身上一样,语气无半分波澜。
“她随手拿了个烟灰缸还是什么别的,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好像流了她一身血,再醒来就是在医院了。”
“不过因祸得福,他俩因为我住院没离成婚,但是感情已经没有了。一直到后来我高一,我爸那几年染上了赌牌,我妈也不跟他提离婚了,给我留了点钱,连夜跑了。”
讲到这里,徐岚笑了一下,问了个无厘头的问题,“你知道我的名字怎么来的吗?”
江寒眼睛红了,拼命压住酸涩热意,摇了摇头。
徐岚说:“是我妈给我取的,她年轻的时候喜欢看小说,里面有一句话,叫‘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①,我爸当时的Q.Q叫山风,是我妈追的他,表白的时候开头就写了一句话——”
“山风扰心曲,相遇无别离。”
当初有多么懵懂美好,事到如今就有多么骨感讽刺。
人类的情感是世界上最为复杂的东西。
相爱的时候诉尽海誓山盟,一辈子光阴犹嫌不够,约定下辈子也定要厮守。然而不爱了,曾经的一切点滴都将烟消云散,片甲不留。
爱时不问长久,离别天各一方。
山风好像就是一个诅咒,像孟晴徐进的爱情,风起时涟漪汹涌,吹过只余古井不波。
江寒闭上眼睛,缓慢收紧抱着徐岚的动作。
“哥……”少年声音抖若筛糠,眼尾是替年长者诉说的痛苦,“很疼吧?”
这么多年,你苦不苦?累不累?
受伤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你怕不怕……
有撑不下去的一天。
徐岚听出他话里的哽咽,笑得没心没肺、若无其事,“早结痂了,我现在一个人不也是好好的?”
江寒闷着脸不吭声。
徐岚无奈挣扎着坐起身,有些好笑,也有些心疼,“怎么还这么爱哭啊。”
江寒刚要辩解,杜咏的大嗓门就从前面传过来了:“小岚!你好点没有?前面就是医院,先把你送门口再让他们回去。”
“好,谢谢咏哥。”
大巴找了个空余的地方缓缓停下,徐岚拿上手机就下去了,杜咏坐得靠前,离车门近,在下面看见江寒也下来了,疑惑:“山风?你下来干什么?”
江寒道:“我陪经理一起。”
杜咏摆手:“你个小屁孩能干什么?这有我呢,你先跟他们回基地去,再给你传染了咱队一个射手都没了知不知道?”
江寒充耳不闻,戴上口罩自顾自跑到徐岚身边。
杜咏:“……”
好嘛,这小兔崽子压根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儿。
徐岚知道江寒这性格,倔脾气上来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无奈道:“咏哥那你先回去吧,我回去看着他让他提前喝点板蓝根预防。”
“……行行行行行,我他妈是真没招了。”这块大巴车不能久停,杜咏只好一边上车一边不放心地叮嘱,“把口罩戴好别摘啊!看完抓紧时间回来听见没!”
送走杜咏,徐岚先去找到地方挂上号,拿到单子又去找医生到输液室等。
针头刺破皮肤,血液倒流后护士解开压脉带,调整好输液速度,嘱咐他们输液完毕后去缴费拿药。
输液室开的有空调,冷飕飕的,徐岚感觉体温都吹下去不少。
江寒拿上处方,“我去拿药。”
徐岚问:“你会吗?”
“会……”江寒都要无奈了,看着徐岚道,“哥,你别老把我当小孩儿。”
不得不说,就江寒这身高条个确实很有压迫感。
尤其是他弯腰直视自己的时候,徐岚默不作声往后面缩了缩,“我这不是,习惯了吗……”
“那你重新习惯一下。”江寒站直了,“别乱动,等我会儿,很快就回来。”
徐岚点了点头。
等江寒离开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刚才江寒那表情和语气是什么意思?
没记错的话他才是年纪大的那个吧?怎么江寒还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思忖间少年已然走远,徐岚怔怔望向江寒离开的地方。
好像……
长大了,也没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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