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我只是一只鹿

　　夕阳落山，霞光布满半片天空，像被火烧似的。

　　一高一矮的身影站在酒店门前。
　　这里离机场有二十公里，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坐地铁会更快一些。
　　来时尚且有心情兴致勃勃挤地铁，要离开时，白青溪却全无了兴致，好在他们的江总安排了司机。

　　“要不跟她们好好告别？”江岭看向路口。

　　正在欣赏彩霞的白青溪低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是吴锦儿和“七连飘”，两人挽着手从斑马线小跑，朝他们的方向过来。

　　白青溪移开视线，掂起脚跟，似乎在纠结。

　　江岭：“司机大概十分钟后到。”

　　话音刚落，白青溪小跑过去。
　　晶非酒店门前有一个小广场，广场上个用水泥切成的大大的圆形花坛。这个季节没有花开，全是绿植。
　　花坛周围做成了台阶样式，但比一般台阶要高，上面贴了淡黄色的瓷砖，可供人当做凳子坐。

　　三人站在花坛旁。
　　吴锦儿边搓手边解释，“小白姑娘，这是我的好朋友林丽。”

　　嗯，她知道她的名字。
　　站在她身边的林丽相对年轻，应该是30岁出头，笑起来有对浅浅的梨涡。
　　就是前天在郊区公园遇到的那个用石子打了五连飘的小女孩的母亲。

　　“不怕你笑话，她也有一位旧友跟你长相相似。”吴锦儿继续说着，她说话的时候总有一种娓娓道来的感觉。“我们在网上认为，因为都有一个相似的旧友，说起来真是缘分。现在我和她也成了很好的朋友，只要有空我都会来盘城看她。”
　　“今天跟她小聚的时候，嘴多提起了你，她听说了之后说什么都要来跟你道别，希望你不要见怪。”

　　白青溪微笑地摇摇头，全程下来她安静倾听，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林丽的反应则跟吴锦儿第一次跟她搭话一样，也有不一样的，她的眼神更为直白，好想要从她身上看出另一人一样。
　　“小白姑娘，我们前天见过，在郊区公园的江边。那天我女儿在江边......对了，小白姑娘，你会打水漂吗？”
　　说着，林丽还做出了打水漂的动作。

　　逗得她笑出声来，“会一点，但是技术不会，只能打三个，那天看到你女儿的技术，真的好厉害。”
　　说着竖起大拇指。

　　林丽哦了一声，听不出是失望还是有了答案。

　　白青溪：“真的谢谢你们，锦儿姐、林丽姐 ，小白我才来盘城几天就收获了两位真心待我的姐姐，也谢谢你们的旧友，真是沾了她的光。只是有工作在身，老板说走就要走，可惜不能多陪姐姐们玩几天。”

　　俩人对视了一眼，吴锦儿弯腰拿起脚边的袋子，满满一袋都是盘城的特产。
　　“这是我们的心意，给你在路上吃的。”

　　白青溪结果袋子，沉甸甸的。“谢谢。”

　　林丽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到：“是我们谢谢你，那位旧友对我们很重要，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跟她告别。人嘛，就是希望好离好散，有始有终。请你原谅我们把你当做她，只为了完成一场完整的告别。”

　　彩霞逐渐消退，她们的身影慢慢变小，小小的人儿在马路的那边回头朝她挥手告别。

　　白青溪往酒店门口走的时候，江岭已经站在那里了，不知道什么有辆白色的轿车停在酒店前的内路上。
　　车窗摇下，江小天的脸谈到副驾驶座冲她吹口哨。

　　白青溪身后背着包，身前抱着一大袋东西坐在副驾驶上，江小天羡慕到：“人缘真好，才来几天，一推收货。”

　　“你不懂。”白青溪把袋子放在脚边，拉上安全带。
　　轻装上阵是最没有负担的行程，可谁又知道路上会遇到什么样的牵绊呢。
　　想要轻松地全身而退，比她想象地还难。

　　车子缓缓驶出，混入车水马龙的大军。

　　白青溪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人，问到：“原来小天经理还身兼司机。”

　　“要不是江总来，酒店里根本就不需要司机。有需要的话，我兼一下又何妨。”江小天没有看她，刚出门就遇到赛车，他一边直视前方一边说，“你们来的时候本来也是我接机，人都到机场了，结果江总选了坐地铁，让我自己开回酒店。”

　　“哦。”白青溪挑眉，从后视镜看后面的江岭，江岭倒是跟没听到一样，一动不动托着头看窗外。

　　在她收回视线的时候，身后的声音响起：“这么塞车，还是放我们下去坐地铁吧。”

　　“收到，保证让江总提前到机场。”江小天的工作能力不能被质疑，这会儿像是开启专业模式，发动机发出低沉的轰鸣声。
　　拥挤的车道上，一辆白色的轿车一边鸣笛一边插缝，用最缺德的方式提速，真的比原地时间提前到机场。

　　白青溪拉开车门，还有些后怕，吐槽一句：“下次再也不坐你的车了。”

　　看着白色轿车驶离机场，江岭接过她手中的袋子，俩人转身往候机大厅走去。
　　白青溪发现，江岭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江岭：“你真是...很擅长交朋友。”

　　在夸她吗？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
　　下次...跟妖族的妖怪，还有机会再见面吗？又或者说，下次见的时候是不是一场血雨腥风...

　　办完值机，俩人往指引的方向走。

　　“为什么骗她们？”路上，江岭突然问到。

　　白青溪发现自己跟不上妖族少主的跳跃思维，想了蛮久才反应过来自己骗了谁。
　　垂眼看了那袋特产，不以为然说到：“我没骗她们，本来就不是她们要找的旧友。”

　　江岭看了她一眼，“小白姑娘，我是说名字。”

　　你大爷！
　　江岭无视她的白眼，慢悠悠收回视线。

　　白青溪：“人在江湖走，谁没个艺名。万一让她们知道我们的真是名字，赖上我怎么办。”

　　到了候机口，俩人捡了个角落坐下，外面的夜色渐暗。
　　白青溪突然想到午睡到傍晚醒来时看到太阳已经落山后的心情。
　　像在户外生活，熊熊燃起的火堆被扑灭，周围瞬间按下，寒冷顷刻来袭。
　　一点儿也不喜欢在这种时候告别。

　　看着外面的深蓝色的天空，她问江岭：“江总，你活了这么久，真的一个朋友都没有呀。”

　　江岭：“有，江小天。”

　　“？”白青溪看向他，有些吃惊。

　　“何年羽。”江岭有又出一个名字。

　　“？？”她更吃惊了，江小天尚且能理解，同类嘛。何年羽是人类......

　　江岭似乎看穿她的想法，“很奇怪吗，你不也是一样。”

　　她当然不一样，她又不是妖。

　　“你不要对他们有偏见，都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说这些的时候，江岭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

　　白青溪低头嘟囔，“我没对他们有偏见。”
　　是对妖族有偏见...是偏见吗...妖族不都是那样的吗....

　　“你跟你的朋友都是上下级，看起来有些奇怪。”白青溪继续找补。

　　江岭偏头看她，叹了一口气，说到：“原来你是对我有偏见。”

　　白青溪又被戳穿了，瞪着心虚的眼睛看着她。
　　忽然发现这个妖族少主比之前顺眼多了，是哪里发生了变化？
　　眼珠转动，将整张脸仔细打量了个遍，终于有新发现，“江总，你的脸...好像没那么白了。”

　　江岭愣住，不明白她的话题怎么转变这么大，同时生起一丝怪异的情绪...害羞吗...

　　白青溪指着他的脸：“终于有点红晕的血色了，好像还被晒黑了一丢丢，总之，比以前耐看，帅气多了。”

　　——比以前耐看，帅气多了。
　　不知怎么的，这句话在他脑海中重复播放。
　　同时，那种莫名的情绪渐浓，化成热感灼烧两边的脸颊。

　　白青溪又有所发现：“好像更红了。”
　　嗯，真的越来越像个人，她的感化计划成功，那么接下来就是策反了。

　　飞机划过夜空，从窗外看出去，黑色的大地上灯火组成的光亮像是星光点点。
　　真奇秒，人类在地上可以仰望星空，在飞机上又可以俯瞰另一种星空。
　　在人类的意识里，天上挂的亮光都属于希望，又有多少人发现地上也有希望。
　　一种是缥缈无法触及的，另一种是身处其中，可以说是人类自己创造的。

　　真好呀......
　　修长苍白的手答在玻璃上，不知道是要触摸天上的星光还是地上的希望。
　　他的身子坐回座位，偏头看到白青溪的睡颜。

　　良久，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毛毯，双手展开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真想像那天晚上一样，肆无顾忌的拥她入怀，任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少主，您已经因为心软错失良机，还有执迷不悟护住那只鹿吗，你不吞噬她，她也会净化了你。”

　　江岭的嘴唇蠕动：“所以，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没有动手。”

　　睡熟的人儿没有回应他。

　　——“少主，就算她没有主动净化您，您如此靠近她，也会被慢慢净化。”

　　他余光看见空姐推着推车走过来，小心翼翼放开手，坐回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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