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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怨
没过多久,梁有才喘着气回来了,“五十七个都死了,本来想留一个活口,摔石头下面断了脖子。”
后面这么大的动静,前方的朱茂带着人折返回来。
听说有人对梁岳动手,脸色十分难看,营中被安插了细作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他们也在别处弄了眼线,清楚这个不好完全肃清,所以这回安州城作战的事情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没想到有人会重金买命。
梁有才带人挖坑,看到方桥扒过的人比刚出生的婴孩还干净,连头发都被割掉了,不禁嘴角抖了抖,这本事比那些雁过拔毛的贪官还厉害。
等到他将人都埋了,方桥拍了拍旁边的树,“有这么多肥料,这里的树可有福了。”
吴青山看他,“都得了啥好东西?”
方桥将地上的布袋子晃了晃,装的太满,都没发出太多的声儿。
“这群不长脑子的!”吴青山骂道:“连几个铜板都数不明白,现在拿了卖命钱,也没有那个命花!”
骂完,他看着高高的坟墓,沉默了。
知道他们之前相熟,今日倒戈相向,心里定然百般滋味,方桥忍了忍,还是问道:“谁想要梁岳的命?”
依方桥所想,梁岳他们虽然啸聚山林,但并没有为祸乡邻,也没有做十恶不赦的事情,朝廷都没功夫管,怎的还有人费尽心思的花钱?
吴青山挑眉看他,“回去问你相公!”
方桥的脸一下拉了下来。
吴青山哈哈大笑,心里的郁气消散大半,然后才道:“多半是出自李岱阳之手,梁岳杀了他外甥,大街小巷都在通缉梁岳。若不是现在胡人打下来,天下大乱,以李岱阳滔天权势,梁岳此时怕又窝在那个坟坑里避祸。”
不等方桥再问,吴青山的嘴巴大开,滔滔不绝的将事情的原委道个清清楚楚。
事情很简单,他们去南阳城的路上碰到了孙宾侮辱良家女子,而且是当着人家夫君的面,实在是丧心病狂,梁岳一刀给他升堂,遗憾的是那对夫妇受伤过重,最终还是没能活下来。
后来,进城买铁的时候看到了张贴的通缉令,他们才知道杀的人身份不简单,不过他们出来都用的化名,稍作乔装,通缉令不过是一张废纸。
李岱阳到底手眼通天,不知如何寻到了梁岳的踪迹,还让人买通了崔三,引着杀手行刺梁岳。
埋人的时候吴青山看了,那个高个和麻子脸骨骼异于常人,身手不俗,只可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死不不冤!
方桥将缴获拿回去给梁岳,梁岳让他收着。
这种意外之财不用均分,方桥认为很合理。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之前到了山中营地。
离开有段日子了,方桥惦记家里人,见到爹娘和妹妹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山谷里有个石碾子,看上去经历了不少年岁,不知道是从哪里搬来的,从放置在此的那日起,四周从早到晚都是人。
排了几日,终于轮到方桥家,方宁将晒干的树皮放在碾盘上,方桥和方老爹俩人推石碾上的木头,随着沉重的石头滚动,干巴巴的树皮被一点点碾出粉。
这些粉便是粮食,比野菜更能果腹。
上次打渭城,梁岳这边分的粮食,一部分留作粮草,供应营中伙食,一部分分了下来,方家得了几十斤,不算少的,省着能吃不少日子。
不过大家伙都饿怕了,除了睡觉和干活,眼睛睁着就四处寻吃的,多存一些,谁知道今年年头咋样。
这次从安州城挑回来许多东西,营地里像是过节一般,不论大人孩子脸上都带着笑。
前阵子雪化,山谷的小溪涨水,许多草棚不得不搬走,方桥家也换地方了,方老爹晒了野草编草帘子,准备好好的弄一个结实的。
“爹,别忙了,我们在这住不了多久。”方桥本来娘亲买了药,摸了一通才发觉东西不在自己这里,看老爹忙活个不停,忍不住开口道。
他这一句话,不单方家三口人,周遭的邻居们也都楞住了。
“我、我们又要走?还要去哪?”有人问道,语气中带着对未知的恐惧。
从棋盘镇到营地,他们走了许多日,死了那么多人,好不容易有个落脚地,结果还要走?
“可别是去渭城,听说城里啥都花钱,没铜板还不如在山里……”
众人七嘴八舌问个不停,话语里俱是不安,山中再不方便,也是个容身之地,再去个新地方,不知要面对何种难处。
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影响如此大,方桥正想着如何解释,就听棚子外头有人道:“去冀州。”
方桥从草棚里出来,就看到梁岳拎着个袋子,他接过来,沉甸甸的,赶紧又放在地上。
方老爹担心地上湿,又提了起来。
梁岳突然到来,原本躁动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大家伙俱是一脸茫然,“冀、冀州在哪儿?”
“在昆仑山之东,上河对岸。”梁岳不等他们再发问,直道:“那里有地可种,有山川之险,易守难攻。”
听说可以种地,乡亲们俱是精神一震,开始热切的打听冀州离此地多远,何时动身……
只要能种庄稼,杀出一条血路也得上!
几个手拄拐杖的老头凑在一起,声音都比平时洪亮不少,“老话说的好,‘人挪活,树挪死’,走到哪都不怕,只要能种地,有口吃的,就能活下去。”
趁梁岳被族老们围住,方桥进草棚,将那麻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娘,这是给你买的药,阿宁,这是针线和布……”
知子莫若母,林红云看到几样东西不像是方桥买的,一问,果然如此,她不禁有些犹豫。
他们平时就多受梁家照顾,本来就不知如何报答,这东西不好收。
方桥完全不懂他娘的心思,还在兴致勃勃的看梁岳都送了啥,不论贵贱,自然全都笑纳。
瞧着娘亲去看米袋子,方桥扒着棚子门口立着的柱子喊道:“梁岳,晚饭你在哪里吃?”
“一起吃,一起吃。”梁有才扛着半扇羊肉过来,同方老爹打招呼。
“娘,晚上这饭食我来做。”方桥挽起了袖子。
方桥要大展身手,吴青山从石头那搬来铁锅,拎了几只鸡,又在溪水里摸到了几条鱼,草棚前的人越来越多。
鱼还是活蹦乱跳的,方桥拿着沉重的菜刀“梆梆”几下,都老实了,然后飞快的处理内脏。
不知谁送了方老爹一罐子黄酒,方桥倒出一些腌鱼,把旁边一些爱喝酒的给心疼的只砸吧嘴。
林红云可不会看着儿子忙活,将那几只野鸡接过去,收拾拔毛。
旁边,梁有才将羊肉剁成块,方桥取了一些肥的,扔到铁锅里炼油。
烧火的方宁使劲吸了几口。
赶过来的田婶子把方宁给替换下去,到底是个女娃,不好在外头让恁多人看着。
周围的邻居们也纷纷拿出了锅灶,这么多人的饭菜,煮起来可不容易。
那边淘米,这边方桥将洗过几次的羊肉下锅开始焯水,扔上点野葱和野姜炖煮。
虽然肉才下锅,不过看方桥使菜刀这利落的样子,老少爷们都稀奇,不知他如何学的这一手。
铁锅被占了,方桥就讲那几条鱼剁成块,一半放到陶罐里炖,一半在敞口罐子上做糖醋。
烧热的油放上红糖,这新奇而又诱人的味道香的周围人不由得伸长脖子看。
“刺啦”一声,鱼块下到罐子里,只听到一片吸溜口水的动静。
这边围着的人太多了,李丹青他们废了一番功夫才挤进来,然后又钻出去,没过多久,拎着两袋子小米又回来了。
也是老天爷赏脸,今晚的月光格外亮。
家家户户都在做饭食,这回跟随朱茂下山挑粮食的有许多农户人,也能分到不少东西,自然不想亏待自家老小。
空地上的一排罐子咕咚咕咚响个不停,热气将盖子顶的上下动着,食物的香气萦绕在整个山谷。
月到中天,饭菜出锅,一堆堆人挤在空地上,抱着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朱茂也带人过来凑热闹,他和梁岳还有族老们坐在一起,吃着方桥做的菜,连连称赞。
边夸边看向梁岳,梁岳的筷子跟他的枪使的一样好。
李丹青坐在方桥身边,吃了几块鱼肉,突的停下来,说了一句,“跟我娘做的一般好吃……”
方桥原本被烟熏的困乏,听到这个,一时不知这便宜自己该不该占。
对面正在啃羊骨头的吴青山抬头,厚脸皮道:“以后让方桥给你做。”
“今天这饭是我犒劳梁岳的。”方桥给了吴青山一个不要得寸进尺的眼神,“你们都是沾了他的光。”
吴青山开始怪笑,冲着梁岳拱手,“以后兄弟能不能吃好,全依赖你了。”
“那可要等着阿桥高兴。”梁岳给方桥舀了一碗米汤,“晚上受累了,先喝一点,饭菜留下了,你有胃口再吃。”
“还是大兄惦记我。”方桥接过碗,咕咚咕咚喝完。
吴青山挑了一块羊骨头,使劲咬了一口,这顿饭多吃一点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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