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羽

　　期中考试过后，学校里都是谈论成绩与排名的声音，落日余晖洒进走廊，为每个学生脸上平添溢彩。

　　谌映带着一身桃子味穿过走廊朝教室走。

　　他没抽烟，就是想试试新买的香水怎么样，当时从货架上随便拿了一个在一片蓝蓝粉粉中脱颖而出的米白色瓶身，没想到是桃子味的。

　　桃子味就桃子味吧，这个还挺好闻的。

　　谌映心里这么想着，脚下踏过教室门槛，就冷不防地看到了不可言喻的一幕。

　　他看到柏聪黏黏糊糊地搂着徐未然的胳膊，眼神迷离，“我可稀罕你啦～～～”

　　说完似乎还觉得不够，又加了句：“小徐徐～”

　　徐未然皱着眉想要把柏聪从自己的胳膊上拽开，奈何柏聪抓的特别紧，他一使劲柏聪就呲幺叫唤。于是放弃挣扎，任他搂着。

　　谌映的表情略微有些扭曲，凭空打出一连串问号，就在他还摆着那副诧异表情的时候，肩膀突然搭上一只手，一颗脑袋在他肩侧轻轻擦过去，

　　“喷香水了？蛮好闻的。”程耀一脸平静看着柏聪和徐未然，嘴上客观评价着谌映身上的桃子味。

　　“嗯。”谌映回应，左手抬起来握住程耀搭在他肩膀上那只手手腕，轻轻往下拨，一边往教室后面走着。

　　坐到座位上，谌映还是没忍住，抬起下巴指着前面那两个人：“这是……考试考傻了？”

　　程耀朝他笑了一下，然后一边拿手机一边跟谌映说事情的起因经过。

　　期中考完之后当天晚上黎姗姗收到几条微信，那几条信息来自一位牡丹花头像的女士，程耀把截图从手机上找出来拿给谌映看，

　　［心平气和：在吗？］

　　［心平气和：黎同学，我可稀罕你了，你知道吗。］

　　后面还接了一个有点俗气的红色大爱心。

　　程耀说当时黎姗姗收到消息还以为自己考试考出幻觉了，后来才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

　　谌映皱着眉：“他没自己微信？”

　　“听说手机被没收了，高考之前不会给他的那种。”

　　“……那表白怎么不当面表？”

　　“可能是不好意思吧。”程耀一边捏咕谌映的手指一边回复他的话。

　　谌映任他捏着自己的手指，“啧，胆小鬼。”

　　程耀手上的动作细不可微地顿了一下，然后一点点地从他手指上离开，“别这么说，每个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都会变成胆小鬼。”

　　谌映沉默了一会，然后鬼使神差地问：“你也会吗。”

　　程耀张张嘴，没发出声音，又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措辞，才说：“会的。”

　　刚听到这两个字谌映还点点头嗯了声，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啥？”

　　程耀看着谌映这后知后觉的小样就想笑，他看着谌映好像还想问点什么，于是又把这个问题抛给谌映，“那你呢？”

　　谌映认真思索了一会，“嘶……不知道啊……不过我觉得我应该也不会吧，我也不确定，我又没喜欢过人。”

　　他刚说完这句话，八卦之心莫名涌上心头，“你这么确定难道有喜欢的人？”虽然已经清楚大概的答案，但还是想问。

　　其实他还挺好奇程耀这样的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他感觉被程耀喜欢的人应该也很优秀。

　　程耀没正面回复，又把问题抛回去：“你觉得呢。”

　　“还是没有吧……我觉得你这种应该是自我认知清晰，即使没有喜欢的人也能知道。”谌映很认真地分析。

　　程耀朝他勾了勾嘴角，“你觉得怎么样就怎样吧。”

　　这节课是英语老师讲考试卷子，谌映听不太懂，思绪开始纷飞，回忆刚刚和程耀的对话，感觉好像有哪不对劲。但是他想不出来。

　　耳边是英语老师戴着小麦克风滔滔不绝的讲课的声音，他明明不想听，但那些声音却往他耳朵里钻的更起劲了。于是谌映放弃去回想刚刚的对话，重新回到课堂准备装样子听听。

　　然后他就听到英语老师说：“卷子讲完了，同学们可以自估一下分数……”

　　谌映：“……？”

　　程耀想问问谌映给没给自己估分，然后他转过头就发现谌映一副呆愣的表情。

　　看这样子是又没听课。程耀在心里叹口气，用胳膊肘去怼咕谌映：“先别发呆了，卷子给我，记答案了吧，我给你对对。”

　　谌映把卷子推过去，邦当一下倒在桌子上，他侧过头躺脸对着程耀，嘴里嘟囔着：“为什么我没怎么听课还这么累。”

　　程耀一边拿红笔在卷子上批改一边往旁边瞥了眼，“心理作用，你的大脑认为你学了很多，所以开始发送疲惫的信号。”

　　“没事的，累就趴着睡会，下节语文课你还不用让自己精神开始集中，晚自习才有理科，吃完晚饭我们去操场上吹吹风。”

　　谌映眼睛半闭半睁，脑子也转的慢，他其实没太听明白，但等程耀说完后也没意见，语调含糊地回应：“哦，好。”

　　原本是两个人约好晚饭后去遛弯，结果现在变成了一帮人出来遛弯。

　　“说真的，刚考完试又受了那么一惊吓我真有点儿学不进去习。”黎姗姗跟崔雨在前面并排走着，后面跟着一排大小伙子。

　　徐未然去训练了，柏聪非要拉着段池一起出来凑热闹，隔壁七班的那个司理也跟着出来。

　　他走着走着就跟上了黎姗姗，“唉没事儿，那玩意过两天就忘光了。不过这倒是也给我吓够呛，搞得我也学不进去习……”

　　“你还学习？”黎姗姗无情打断他。

　　“嘿，”司理稍微弯了弯身子，头跟黎姗姗的达到同一水平线，“我怎么就不学习了？我要好好学习才能离你更近一点儿嘛不是。”

　　司理说话时和黎姗姗挨的很近，黎姗姗发觉后立马快走两步和他拉开距离，“嘁，只做嘴上功夫。”

　　司理刚想说他不是，黎姗姗又接了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晚上又出去打台球了。”

　　司理赶紧追上去解释。

　　柏聪在后面吃瓜吃得还挺乐呵，“哎，这司理都追多长时间了人还没追到手，”说着怼怼旁边的段池，“小段，你上次说他喜欢姗姗喜欢多久了？”

　　“从初中就开始了。”

　　说到这，谌映才抬眼去看前面的黎姗姗和司理，他莫名又想到下午时和程耀的对话，于是他也怼怼程耀，“诶，他这样的是不是胆大鬼？”

　　程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又有点想笑，“你这什么词，人家是勇敢。”

　　“哦。”

　　两人逐渐被落到最后面，谌映看着司理的背影，回想了一下他那张脸，然后低声对程耀说：“我觉得你也可以勇敢一点，你外貌条件这么优越，学习又好，通情达理，待人礼貌……”

　　谌映说了一大串夸他的话，最后非常肯定的来了一句：“她一定会被你迷死的。”

　　程耀听着前面的时候那嘴角简直要和月亮肩并肩，直到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

　　“真的么。”程耀真诚发问。

　　“包真的啊。”谌映扯扯嘴角，好哥们地搭上了程耀的肩膀。

　　程耀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道：“他似乎已经被我迷到了。”

　　“但是他可能不喜欢我这样的。”

　　谌映皱着眉思考了一下，看着还挺认真。

　　但最后总结出来，“她眼瞎吧？”

　　“……？”程耀感觉这话题不能继续下去了，“不是……你别这么说。”

　　谌映没那么多情绪，他只叹了口气，然后拍拍程耀肩膀，“没事儿，实在不中咱换一个。”

　　程耀心说恐怕不行，这怎么能说换就换。

　　智者不入爱河，但在程耀这，如果对象是谌映，他会跳河。

　　这一跳，就出不来了。

　　——

　　七人夜游记后，期中考试的成绩和排名很快颁布出来，纸质版大榜还没往一楼大厅贴，电子版在网站上就能看，班级里一堆在教室多媒体看的，一堆偷偷拿手机查的。

　　谌映对着自己学号一点点输进去，登上校园阅卷网。

　　说实话他还没有哪一次查成绩像现在这样紧张，上高中以来没有，因为他每次都稳拿倒一，初中那会也没有，正常学就不会下降。

　　页面刚刷出来，他就把头抬了起来，把手机塞给旁边的程耀，“……你帮我看吧，我有点……有点紧张。”

　　程耀低头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一下就看到那个醒目的100，嘴角便不可控制地开始上扬，“我们校霸还紧张？”

　　听到校霸两个字眼，谌映确实愣了一下，说实话，他都快忘了自己头上还有这么顶帽子了，自从上次月考之后，他几乎是被程耀监督着学习，并且一个月里他只去过邵壬家和邵壬打过一次游戏。

　　放上个学期他一个月恨不得天天去，虽然很少打通宵，但也会打到晚上十二点。平时还闲的没事还去台球厅戳咕戳咕，那会经常在外面逛悠，惹到的人也不少——虽然都挺莫名其妙的，但隔三差五就有人来找他搓一架。

　　这段时间没跟人打架，谌映觉得自己都快手生了。右手腕上的疤痕褪去，随之代替的是无名指上一块不怎么起眼的茧子。

　　“总归还是有的吧，我都多长时间没正儿八经考个试了。”

　　程耀朝他笑了一下，随后念出他的成绩：

　　“语文85，数学……”程耀停顿了一下，问谌映：“你猜猜你数学多少？”

　　谌映忐忑不安地问：“九十？”

　　程耀摇摇头。

　　“八十？”

　　程耀又摇摇头。

　　“七十……？”谌映感觉自己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你太低估自己了，”程耀把手机还给谌映，语气平和：“自己看吧。”

　　谌映低头，很快看到数学那一栏，下面是明晃晃的一个1和两个0。

　　“我靠？！”

　　谌映靠的特别大声，刚靠完，教室里莫名就安静了下来。

　　一直在睡觉的邵壬从桌子上爬起来，把头扭向他大哥的位置，“谌哥你……？？？”

　　谌映大脑短路几秒，而后才反应过来好像有点尴尬，于是低着头紧闭了下眼又扒拉了一下头发以此来缓解尴尬。

　　“我靠……”谌映又小声靠了一遍，“快掐我一下我看看这是不是梦……”

　　“不是梦，”程耀顿了一下，又说，“你看看英语分。”

　　谌映把视线往旁边挪了一下，两个4又怼到他眼前。

　　“……”

　　这什么概念，相当于他两个英语都赶不上一个数学。

　　总分377排名512。

　　“五一二……”程耀念叨了一遍这个数字。

　　谌映问他：“有前进两百名吧？”

　　“指定有了。”

　　“我们还能继续做同桌吧？”

　　“能的。”就算不能程耀也回去谭归那说说情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谌映发现他有点不想跟程耀这个同桌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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