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女团选秀综艺）

　　第一次公演舞台正式结束，已是晚上八点。
　　噜喂战队最终四比三胜过慢慢转战队，拿下本场胜利。
　　陆启尧与魏森乔携手呜呼。
　　他们附在朱曼和安然耳边说了什么，朱曼的神情逐渐变得无奈，而安然则是眉毛升天地期待着。
　　突然……很好奇导师出糗视频的内容了。

　　《寐》当选全场最佳舞台，每位学员获得一万票额外值。
　　而白棠则以高票当选最佳个人。
　　即便靠后出场的舞台异彩纷呈，她还是在所有人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录制结束后，学员们鱼贯而出，向在场的观众打招呼，并热情地分发节目组提供的录制餐品——一杯热汤伴一份牛排丁浇汁意面。
　　观众们不远万里、挤出空闲地来支持她们的演出，她们实在感激。
　　所以，多做些什么，能让他们神情烨然、感到不虚此行。
　　意兴浓时，学员们甚至三五上场，即兴表演。
　　尽情享受这个光点初放的夜晚。

　　卫潇蹦跶了一会，觉得有些疲惫，便暂时告别了组员，和呕哑嘲哳组一起前往更衣室休息。

　　来到场馆内，没有摄像头和观众的注释，大家不约而同地显露了疲态。
　　“今天录了五个小时呢。看这么多节目，很过瘾。”
　　卫潇大爷似的仰头抱颈，大摇大摆地向更衣室踱步而去。
　　丁嘉慨叹：“没想到有这么多岁月见证人来观看我们的演出。感觉更有动力了。”
　　“刚刚在台下碰到了几位喜欢我的姑娘，你猜怎么样——我们都喜欢同一个动漫人物。”
　　双重温暖侵袭，高之妤不禁唇角弯弯。
　　“以后还要经常看到他们呢……”徐思蕙仰头设想。

　　一行人转过弯，来到场馆后方，有说有笑地往更衣室走去。

　　“卫潇！等等，卫潇！”

　　有人在呼唤她吗？
　　卫潇疑惑地转身，只见一个戴着眼镜、穿着连帽衫的男子，捧着花，手里还拎着节目组分发的晚饭，气喘吁吁地朝她跑来。
　　“呦，支持者都跑到后台来了，好大的魅力呦——”
　　丁嘉坏坏地揶揄她。
　　卫潇朝她做了个鬼脸，连忙扬起笑容说道：“你好，请问找我有什么——”

　　“啊——”
　　话音未落，那男子便掏出袋里的热汤，一股脑地朝她泼了过去。

　　卫潇大惊，下意识闪避，但距离太近，已来不及。即便已旋身躲过大片，右臂还是无可避免地沾染一片粘稠。

　　啊……还好不是刚分发的，汤不至于太烫，不会对手臂造成什么伤害。
　　她此刻居然匪夷所思地在想这些。

　　“你这是干什么！”
　　丁嘉火冒三丈，跨步抬手便挡在她身前。
　　徐思蕙一路小跑着去唤安保人员。
　　高之妤掏出身上的纸帕，细致地为她抹擦掉胳膊上的汤渍，眸中春雨清浅。

　　卫潇愣怔，意识渐渐清明。
　　……发生了什么？
　　她的目光穿过丁嘉，径直与那男子的目光相对。

　　她悚然一惊。
　　怎么会……
　　他眼里，雾气汹涌的眼里，竟是深重的恨意。

　　“哼！没全泼到你身上，真是你走运。”
　　他不甘地笑，愤怒得身体都在颤抖。

　　“为什么。”
　　卫潇拨开丁嘉的身体，直直地走到他面前，平视着他。
　　“为什么？”

　　“为什么？你很清楚。卫潇。”
　　他眸中似要喷出火焰，豁牙指着她道。
　　“看到你后，我想起了从前，那个我爱而不得的，美好的她。我以为我伤痕累累的心，终于有了归所。没想到，又是一次忽视和离开！”

　　“就因为我不愿做你心里‘另一个人’的替身，我就应当被你伤害吗？”
　　卫潇哑然失笑。
　　她趔趄地后退一步，泪意已然临界，她却死死地撑着，不愿让其显露半分。

　　“谁让你刻意做出那副姿态！”
　　那男子剜心碎骨一般地笑了。
　　“用这种手段博取热度，真是好计谋啊。有热度了后再一脚踢开，华丽转型，既获得关注度，又斩获好感。”
　　“为了荣利，欺骗别人感情。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

　　“你这话太过分了！”
　　高之妤蹙眉瞪他：“卫潇主题曲表演的概念是坚韧追梦，播出后在其他方面获得较多讨论，也是我们始料未及的。得知该事件的第一时间，卫潇就在直播明确澄清了这场误会。要是刻意制造热度，哪有第一天发酵第二天澄清的道理？”
　　那男子满面通红，憋得说不出话来。
　　他又转向卫潇厉声道：“你成了玩偶，我们这些支持你的人，反而成了困住你的枷锁。今天这场舞台，就是给我们的下马威吧。”

　　远处脚步声渐近渐急。
　　安保人员快要到了。

　　“《寐》是我的写照。”

　　卫潇直视他，眼神不闪不避。

　　“我的一生，都在与外界的操控、与内心的逃避作斗争。”
　　“而来到这里，就是我醒来的时刻。”
　　“内心的躁动和真实的自己让我醒来。”
　　“这一次，我不会让它，再从我指尖流失了。”

　　安保人员和徐思蕙焦急的身影已出现在视线之中。
　　她望着心绪不宁、满眼通红的男子。
　　“感谢你曾经的厚爱。你会找到那个与你相爱的人的。”

　　徐思蕙走到最前，格外冷静地对安保人员队长说：“有人疑似违规进入封闭区域，请将他带离这里。”
　　那男子以一种格外滑稽的姿态被架起，踉跄着步步被扭送出去。
　　“我不会原谅你。”
　　他伴着哭腔大吼。
　　“这是你欠我的！”

　　卫潇又向安保人员嘱咐道：“将他带离即可，不要为难他。”

　　此事一出，大家都没了休息的心思。相互劝慰关怀了几句，便跟着最早回庄园的车打道回府。
　　卫潇与好友告别，洗漱完毕，拿着手机，独自走到天台上。

　　肚子不争气地咕了一声。
　　从下午到现在，临近十点，她还没有进餐。
　　饥肠辘辘，精疲力尽，乌云笼罩。
　　卫潇仰天哀呼。
　　Debuff不单行啊！

　　隐约看到有工作人员开始用强力手电筒寻找发出长啸的猴子，卫潇才不得不悻悻地住嘴。

　　飞云夭矫，恐有夜雨。

　　她把玩着手机，看屏幕缓缓亮起，不由陷入了沉思。

　　已经预料过，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但……真切上演在自己身上时，恐怕很难能如设想时一般冷静吧。

　　她叹息一声，飞快地按键打字，发送。

　　“还是无法完全控制情绪啊。身为人类，我很抱歉。”

　　那边厢很快回复了过来。

　　“回到庄园了吗？”
　　“最佳舞台，恭喜你。”

　　已经散场两个小时。
　　在场观众，应该也将一公的文字描述上传到社交媒介上了。
　　他还挺关心她的消息的。
　　卫潇熙熙然地回复过去：“你知道得还挺快呢。”

　　“不巧，我在现场。”

　　现场？

　　卫潇瞠目结舌，硬币都不足以形容她双眸圆睁的程度。

　　他……居然去了现场？

　　“你在哪里，有被拍到吗？
　　“我没有看到你。”

　　她匆匆地打了几条过去。
　　消息却如石沉大海，杳然无踪了。

　　卫潇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通讯录上那个唯一的灰色初始头像。

　　他这是……不小心暴露了吗？

　　心底便似琅玕猗猗。

　　是夜，轻雷池雨，滴碎荷声。

　　大战之后，睡倒一片。
　　整整八天，学员们为着第一次公演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拼却肝胆，终于凭着意念玄妙地撑着现在。
　　此时不睡，更待何……

　　ZZZZZZZZZZZZ……

　　卫潇伸了个懒腰，拉开窗帘，望着窗外夜空春山，惬意地喊道：“今日梦好——”
　　更大幸事便在于——没过多久，又是可以睡觉的时候了。

　　围观宿舍一圈。
　　人呢？
　　大家怎么都不在。

　　訇然作响，犹如天崩地裂！宿舍门迅疾冲在墙壁上发出厉声杂沓的怒吼。
　　门的方向似有硝烟滚滚。
　　……穿越？来到了仙人洞府？
　　卫潇双目圆睁，探过头去
　　紧接着，一个身影出现，杀到了她的眼前。
　　卫潇没撑住，身体无力地瘪了下去。

　　看着夺门而来、雄姿英发的丁嘉，她畏惧地缩紧了被子，挑起一边眉毛谨慎地说道：“你有病吗？”
　　“呃……只是确认一下，因为我刚睡起来。”
　　“因为……如果你没病的话，有病的，可能是我。”
　　“让我们抛开谁有病这个问题，开门见山吧朋友，不要再绕下去了。”
　　“呃，好像绕的人不是……”

　　丁嘉一个健步猛冲过来，止住了这场喋喋不休。
　　她单手将刚半坐起来的卫潇放倒，另一只手如行云流水般就抵上了床头板。
　　动作流利，一气呵成，卫潇被压在身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小，动动颈椎就能一口咬上对方的脖子。

　　卫潇：“……我可以以任何形式作检讨，但以身相许已经被否决了！”
　　不会吧，她是不是真的没醒啊，不然事情怎么会向如此诡异的方向发展？

　　手上一拧，大腿生风。
　　卫潇痛得呲牙咧嘴起来。

　　丁嘉张眼看着她，眸似星星地说道：“跟我组队吧！”

　　……

　　“组……队？”
　　天鹅，这又是什么要让她遭殃的活动。

　　丁嘉从她上方移开身体，明亮的灯光一瞬间让卫潇有些睁不开眼睛。
　　“你懂得。下周五才发布第一次公演正式内容，而第一次顺位发布，则得等到截止投票的下下周三。”

　　“是了。”卫潇撑起脑袋，“节目组正在火力全开、焦头烂额地赶制正片，岂容我们在这里恣肆闲适地睡大觉。”
　　“所以，在你梦入芙蓉浦之时，节目组宣布，后天也就是14号，要开展一场全民参与的‘运动会’。”

　　“运动会？！”
　　卫潇直接摆出僵卧之状，眼神空洞，似要泣血。
　　“才弄完一公，又要开运动会。奋起吧，不愿意做节目组牛马的学员！我们杀到总控室去！”

　　摄像头仿佛有灵魂般强烈闪烁一下。

　　“这位摄像大哥在用职业生涯提醒你住嘴。”
　　丁嘉无情地将她从眷恋的被窝里拉起来。

　　“所以？……”
　　丁嘉的废话，比她还多半箩筐！
　　绕了半天，还是没说正题。

　　丁嘉刚想起来地“哦”一声，肃容望着她：“导演说，有几个双人合作项目。团体项目的上限是四人，咱俩和高之妤徐思蕙铁定也要组一组。”
　　“这么积极？”
　　卫潇一口答应，又怀疑地看着她。
　　“不是我不相信你啊。”她组织了一下语言，“但要说相信吧，确实没什么可以相信的。”
　　“你当我愿意汗流浃背地玩竞技啊？”
　　丁嘉说完，愣了一下，又肃容朝摄像头一顿颏：“确实很喜欢。”
　　“但是，我瞧导演那个诡异的微笑，总感觉赢了会有什么福利似的。”

　　“反正他不会把阁楼的零食还给我们。”
　　卫潇凄惨一笑，“这些零食已经转化成员工的敬业值了。”
　　丁嘉拽她：“哎呀，反正无聊也是无聊，看看节目组准备整什么幺蛾子。”
　　“好吧……”卫潇艰难地应下了，“后天要参加什么项目啊？”
　　“目前这倒没透露。不过他们说……会很有趣，让我们不要怕累。”
　　卫潇瞠目结舌地望着丁嘉。
　　她怎么感觉……丁嘉是真的很喜欢汗流浃背地玩竞技啊！

　　晚饭是在食堂的窗边享用完的。
　　难得前几天憔悴了几分，可以不用顾忌地多吃些美味。
　　此刻夜深，食堂里停驻的觅食者已寥寥无几。
　　偌大的一片空荡，气氛于是变得清幽。

　　卫潇其实是一个很喜欢独处的人。
　　一个人的生活，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方式。
　　一个人的思考，可以发散得很远。
　　无所顾忌，无所拘束……
　　这是她心底，最原始、最向往、最惬意的时刻。
　　哪怕只有须臾，也是一样的沉淀。

　　身边似有脚步声。
　　那足音，轻盈，却又十分熟悉。
　　渐行，渐近。
　　如晨起，被料峭寒风扫过的，汀上芦苇。

　　那声音终于顿住。
　　一片纤细的影，投在面前那杯尚未酌尽的，三色堇提子气泡水上。
　　卫潇心绪微微一停。

　　素面向右微微一片，那纤影已轻轻地掠过去，径直飘向对面。
　　她已从容地坐在对面的长椅，扶着脸望向窗外。
　　影子躺在身后。

　　“今夜月色真好，不是吗？”

　　“好久不见了。”
　　卫潇注视着她，淡淡地说。

　　“明明……昨晚就见过。”
　　她下颌一扬，眸中似含了一掬初融的雪水。

　　“许久不曾和你聊天……还是熟悉的感觉。很不错。”
　　卫潇拿过一个杯子，提着气泡水罐，替对面的人斟了一杯。

　　“恭喜你，拿到最佳舞台。”
　　她含笑接过，轻轻地用吸管搅着杯中纷扬的三色堇花瓣。
　　白紫色于清浅中沉浮，却在与青提果粒重合的刹那，溶成一片深灰。

　　也许……确实是不应当的。

　　她蹙眉，关心地望着卫潇。
　　“但被支持自己的人伤害的感觉，很不好受吧。”

　　“的确很不好受。”
　　卫潇小啜一口，对上她晦涩不明的眸子。
　　“更不好受的，是被曾真心以对的人伤害。”

　　“发现得……意料之外的快。”
　　她举杯，莞尔一笑。
　　“我的眼光，果然是极好。”

　　“没有人引领，那位情绪激动的男子，不会顺通无阻地到达场馆后区。”
　　卫潇凝视她。
　　“还有主题曲。这两桩事，一脉相承……我不领情，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但我只是想帮你。”
　　她颦眉，眸中似隐隐有泪光灼灼。
　　“这是你的梦想，我想帮助你实现。”

　　“不。”
　　卫潇轻轻吁叹。
　　“这是你的梦想。而我，只是你计划里，一块很趁手的垫脚石。”
　　“不过……没想到会落空吧？”

　　“是啊，确实没有想到。”
　　“我也真是，怎么会认为，你会接受其他的蹊径呢。”
　　寇葶含笑凝视着她，却吐出无比冰冷的一句话。

　　“……卫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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