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开水

　　“所以过几天的班级聚会是杨娇组织的？”
　　“啊，可不是？在南屿楼办的呢。要不是杨娇的爸爸在其中说和，人家那种档次，能让我们这群毛小子大闺女办什么班级聚会？”
　　这就有点难办了，班级聚会这种东西，但凡理由不合适就容易在背后被人诟病，更何况林溪刚刚拿了省第一就不去聚会，落人话柄可是分分钟的事情。
　　虽然林溪平常不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是吧，主动给人递把柄也不是他的作风。
　　但是杨娇，是个变数。
　　她绕这么大弯子，其实就是为了见林溪。

　　7月中旬的一个晚上，林溪和李立阳勾肩搭背进了三楼的小厅。
　　他俩到的时候，基本上全班都到齐了。其实本来可以不用那么晚，还是李立阳半路自行车出问题了，两人捣鼓半天没弄好，推到一家店里修，半路搭了公交来的。
　　本来能容纳80人的小型聚会厅显得有些空荡，但是装饰到位，还特地设立了长长的甜品台，也不算太过冷清。
　　省状元的到来，无疑是聚会的一个小高潮。站在林溪身边的人模狗样的李立阳，也体会了一把魏忠贤和李莲英的快乐。
　　迟到罚酒，敬老师，和平时的狐朋狗友推杯换盏，俨然一副社会小青年的景象。两圈下来，林溪已经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白的黄的了。虽然脑子有点晕乎，但是面上还撑着。
　　末了，他坐在角落里发呆，看李立阳和人掰手腕傻笑的时候，杨娇坐了过来。
　　其他人都很识趣地离开。
　　小厅东南角那张桌子上，只剩下小公主杨娇和省状元林溪。
　　看的出来，她精心装扮，从头到脚都透露着富家千金的气息，还带着一些超过自己年纪的成熟。
　　要不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穿上校服可以说是一个妈生的，脱下校服可就是人生百态了。
　　杨娇盘起了头发，戴着闪亮的蜻蜓发夹，弯弯曲曲的发丝从耳后垂下，落到肩膀上，散在抹胸小礼服上。
　　即便脑子是浆糊，林溪也下意识扭过头去不看。
　　杨娇脸上带着自我嘲笑，“哪怕我这样，你也不肯多看我一眼吗？”
　　“哪样？”
　　“乔楚那样。”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她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林溪回头，看着她的眼睛，“你知道什么？”
　　“那天你们去吃烤肉，我看到你开开心心地去给她开门，两个人往二楼走……”
　　虽然只看到那么一次，但是很多事情，只一眼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是老师，你是学生！她怎么能……”
　　“杨娇！”林溪少见地眉目中有了怒色，“我和乔楚，现在只是朋友关系。”
　　“以后不会只是朋友吧。”
　　“以后，会是男女朋友。”林溪那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杨娇有些生气。
　　“为什么？你才认识乔楚多久，你就认定她是你未来女朋友？”
　　不远处的李立阳耳朵尖，听到乔楚的名字，知道在聊正事，就起着哄把人群往另一个角落带。
　　兄弟，可要把握机会一次性解决问题啊。
　　林溪本来是委在椅子上养神的，这下两手向下撑了椅面，让自己坐的直了一些。
　　可是身上那股子慵懒劲，还是消弭不掉。
　　“谁跟你说，凭时间找对象的？你前前后后折腾这么久，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吧？”
　　“我每天都在想你，每天都在希望见到你，想和你上同一个大学，想……”
　　“可我不想，杨娇。没有你，我的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
　　“或者更准确来说，是一种负担。”
　　杨娇绷不住了，泪水不要钱地滚落。原来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与思念，全部都是别人弃如敝履的负担？那自己这十年来的等待，又算什么？
　　一边生气，一边寒心，一边懊恼，一边担心，哭归哭，妆可不能花。
　　她不想自己留给林溪的最后印象是一只狼狈的大花猫。
　　想到这，她连忙抽了纸巾擦拭脸上的泪水，还拿手机看一下自己的妆面。
　　还好还好，自己发现的及时，除了眼睛红一点，鼻子红一点，其他的都没什么大的变化。
　　林溪看着她照镜子，觉得有点好笑。
　　乔楚真正情绪崩溃的时候，不在乎自己在林溪面前的形象。会一张纸一张纸地抽出来擦眼泪，擦鼻涕，再擦再抽，直到把自己的情绪整理好。
　　有时候女人注意自己在男人面前的形象，但是与此同时，男人在意的是全身心的投入和交付。
　　男女的脑回路向来是朝着不同方向前进的，想找到严丝合缝的另一半。
　　真的只能撞大运。
　　还好啊，林溪还没头破血流呢，就遇见了天光。
　　“林溪，我和爸爸说，只要他帮我筹备这个班级聚会，我就答应他，去国外上学。”其实她心底里也知道，今天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林溪，我喜欢你。从做邻居的时候，到你家变，到和你一个高中，我一直都喜欢你。可是你要么不理我，要么躲着我。我想着，我一直追着你，就像湘琴追着直树……”
　　林溪无语了，“你真以为自己拍电视剧啊！”
　　杨娇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当面告白，一下子被打断了，恼羞成怒，“你闭嘴！听我说！”一仰脖子，眉头一皱，小半杯白酒烧了肚子。
　　林溪适时闭嘴，看她的架势，心说这小丫头片子，脾气见长啊。
　　“我以为笨蛋美女和天才帅哥这样的组合是天造地设，我以为我只要坚持就一定有结果，可谁知道等来了你见异思迁、移情别恋……”
　　“诶诶诶！这可不能乱说啊。我没喜欢过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至于五分钟说两遍嘛！”
　　“我要纠正事实，不能坏我名声啊！”可不能让乔楚以为自己不干净了。
　　“反正，我以后再也不相信偶像剧了！什么嘛！都是骗人的！”
　　“说得对！都是骗人的！咱以后擦亮眼睛哈。”这会林溪看着喝酒撒泼的杨娇，倒比平常顺眼多了，跟哄小孩似的。
　　“等我去了国外，一定有很多很多大帅哥大才子！喜欢我的一抓一大把！比你这狗屁省状元强多了！”
　　“对对对，是是是。”
　　“可是外面人再多，没有林溪啊……”说完笑容消失，又哇哇地哭了起来。
　　哎呀，林溪无语挠头，刚不是哄好了吗？怎么又哭了？
　　这回哭和刚才可不一样，兴许是小半杯白酒起了作用，杨娇哭的那叫一个旁若无人，震动山河啊，把整个班都招过来了。
　　“林溪你干什么！”
　　“怎么欺负我们班上最小的姑娘！”
　　“你看看人家难过的！”
　　“人家白喜欢你那么久！”
　　林溪双拳难敌四手，一嘴难敌众口，解释半天根本没人听，也就干脆放弃了，就像个渣男一样被人数落着，脑子越来越迷糊。
　　这边杨娇渐渐止了哭声，似乎是哭累了，中场休息，见自己身边围了这么多人，一脸懵逼。
　　看着对面昏昏欲睡的林溪，突然喊了一句：“我以后一定比她漂亮！”
　　这一句可把林溪给喊了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哆嗦下去，瞬间清醒，也立马回喊：“不可能！”
　　“就漂亮！”
　　“你做梦！”
　　众人一边拉架，一边看热闹，最后演变成几十人的推推搡搡、拉拉扯扯。
　　小学鸡式的吵架在如此低调奢华的南屿楼，应该是第一次吧。
　　喊就喊吧，两个人竟然渐渐有了动手的趋势，林溪扯坏了杨娇公主裙最外层的纱，杨娇反口就是一个大手表送给林溪，林溪牙花子差点没掉下来。
　　如此混乱的场面，李立阳却独身其外，拿着手机录的清清楚楚。
　　这林溪要是结婚，可得放出来乐呵乐呵……

　　或许报应不用十年之后，现在就能来。
　　班级聚会临近尾声，杨娇被家里人拉走，都被拖出去了还不忘喊着林溪要决斗。林溪也不甘示弱，扯着嗓子回应她华山见。
　　大家三三两两地散去，最后陪着林溪的只有怨种兄弟李立阳。
　　我上辈子欠你的吧？
　　小厅里在收拾残局，两人也不好多待，只好李立阳架起林溪往外走。幸亏两人身高差不多，林溪还比较瘦，不然还真搞不定。
　　从南屿楼出来已经十点了，本来是要往东走去自行车铺取车子，偏偏林溪就要往西走，要去广场玩。
　　喝了酒的人似乎不明白自己的力气有多大，李立阳搞不过他，只好连拖带拽往广场去了。
　　正是热闹的时候，人山人海，此起彼伏的，悠扬的乐声从一个方向传来，是流浪歌手。
　　林溪好像身体里一根绳拴在了那个流浪歌手那里，直愣愣地就朝人家去了，差点没撞飞一对小情侣。
　　握着吉他的那人看了一眼站都有点费劲的林溪，继续唱。
　　我想变成鸽子去飞，也想过惨烈失足坠毁。但那离你的距离，难道不会更近一点……
　　是太一的《早恋》。
　　林溪听着听着就露出了笑容，跟着哼了起来。
　　脑子里跟放电影似的，看见了长发垂落认真写字的乔楚，火锅热气后吃的进行的乔楚，埋着头呜咽的乔楚。
　　摸索了半天才从兜里拿出了手机，颤颤巍巍地打过去。
　　“喂？”
　　“睡了吗？”
　　“还没有，你那里好吵啊。”
　　“哈，人是挺多的。”
　　这乖乖的说法和语气，乔楚试探着问：“你喝酒了？”
　　李立阳一把接过来，“乔老师，我们刚班级聚会来着……”
　　林溪很不满意李立阳的行为，也不知道是因为擅自拿走了自己的手机，还是因为拿自己的手机和乔楚打电话，反正就是不爽。
　　正要夺过来，就听那个歌手说：“哪位想来试试，给你身边的人，给你思念的人，给你相见的人，送一个祝福。”
　　林溪毫不犹豫举手，正义凛然地大声喊道：“我！”
　　李立阳一头汗水，大哥，你以为幼儿园喊报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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