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26 章
我有些恍惚,也有些不可置信,望着睡梦中的周嘉宁,深刻怀疑她刚刚梦的只是自己幻想中的场景。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呢?苏桓那个狗东西怎么可能真的爱周嘉宁呢?”
渊临坐在我身侧,见我一脸抓狂,便试探着问我:“为什么不可能?”
我掰着手指头与他细说:“你也见着她夫君的是不是?那男人对她不好,未成婚前爱上了别的女子要与她悔婚,成了她夫君后却还是和前头那女子纠缠不清,他还间接害死了他们的孩子,他要是爱她,怎么可能让她吃这么多苦,受这么久的罪,八年啊,都够一棵树长成结果了啊。”
渊临锁着眉头,却道:“许是他有什么苦衷呢?”
我想起梦中所见,苏桓他被皇帝选中成了状元,皇帝很是器重他,不仅允了他回乡省亲,更是早早就定下了他的任命,他也是当朝唯一一个不是太监却能随侍皇帝左右的人。皇帝甚至还要他当太子的老师,他还这么年轻,却是这么了不得的大官,他能有什么苦衷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恨不得跳转车头回去向苏桓问个水落石出,可我一低头就是周嘉宁苍白病弱的脸,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坐回原处,歇了去找苏桓的心思。
渊临这人呢,说他死板他还知道看我面色,说他机灵他偏偏自带一股目中无人的气场,眼下见我神色莫名,便缄口不言坐在一侧,生怕触了我霉头叫他好看。
我还想再进周嘉宁的梦,可周嘉宁却苏醒了过来,她睁着一双朦胧的眼睛,见到是我,便扬起温婉的笑,柔声对我说:“木香师傅,多谢您。”
我摆手:“谢什么,我既然答应了要带你回家,就一定会带你回家。”
她还是笑:“是呢,我晓得的。”
我不知该不该对周嘉宁说出梦中所见,我既害怕成了苏桓的帮凶,又怕真的冤枉了他,可我左思右想,周嘉宁被欺辱至此都是不争的事实,苏桓能无辜到哪去呢?
所以我还是把那话咽进了嘴里。
人间有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却觉得我这旁观者也是一脸糊涂,到了如今,早已不知被这情情爱爱绕到哪个犄角疙瘩去了,这可真叫人生气。
我越发见渊临不爽起来,或许是我脸上的不爽太明显,渊临悄悄往后挪了挪,离我更远了些,而周嘉宁端梁着我俩,含笑问道:“木香师傅,这位小郎君是?”
我踢了踢渊临:“喂,问你呢。”
我的态度相当散漫,甚至存了想打他的心思,所以不仅口气谈不上好,踢他的力度也小不到哪里去,可他似无所觉,端着一张高贵神圣不可侵犯的脸,缓缓道:“在下渊临,与木香姑娘结伴同行。”
听闻此言,周嘉宁生了闲心打趣我俩,她道:“怪不得呢,我家木香生得如此美貌,是该有个小郎君结伴而行,不然好叫我担心。”
我瞪了她一眼:“长本事了是吧,都敢逗起我来了,当心我吃了你!”
周嘉宁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敢不敢,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回吧。”
我哼了一声,再不理她,抱着手臂坐在一侧,活像一尊会冒火的石雕。
如意听着里头的动静,尖着嗓子叫嚷起来:“小姐,您醒啦?我们快到江夏了!”
周嘉宁强撑着起身,掀起车帘往外看去,可外头就只有一片绵长无尽的土路,哪就到了江夏呢。
可她还是点了点头,应和着如意说道:“嗯,就快到家了。”
我心里其实有许多的不解,但见到这样的周嘉宁,那些不解统统化成了一声叹息,因我明白,再多的不解都无法回答她这些年受到的冷待与不公。
她从一个如此鲜活,如此渴望被爱的少女,到了如今行将就木,生无可恋的模样,这其中的苦与泪、恨与怨难道都是假的吗?
情爱之事真是复杂,两个人竟能折腾出这么多故事,罢了,这又与我何关,我要的只是周嘉宁的心而已。
回头向来时路望去,那偌大的京城仿佛一场海市蜃楼,顷刻便消失在我眼前。
行至天黑,我们在一处客栈歇了脚,然而这破落客栈穷得很,只剩下两间可以睡人的屋子,于是如意与周嘉宁一道,渊临则与我宿在了一起。
这客栈破落,床也简陋得很,坐上去还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我摸了摸那被子,更是又冷又硬,别说盖着了,垫脚都会磨出茧子来。
可赶了一天路,我实在是累,也不管当下如何,直挺挺就往那小破床上倒,有气无力地对站着的渊临说:“我现在没空管你,你自己找个地儿歇着去。”
没听见回话,我微微转过身朝他看去,他竟还笔挺挺地立在那里,活像个棒槌。
也不知他这人是怎么回事,长着一张神圣不可侵犯的漂亮脸蛋,说话做事却又慢悠悠神叨叨透着一股傻气。
“站那干嘛,你们当人的不睡觉?”
他眨了眨眼,目光在床沿转了两圈,继而又低下头去。
他这张脸实在是好看,带着些病气的白皙面庞,如破碎的玉蝶,透着几分昂然的冷意,疏淡的眉毛微微向上扬起,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深邃幽沉的眼睛,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宁不弯折的破碎感,叫人好生怜惜。
他只是站着,却生了一种将他抛弃的罪过感,作孽哦作孽。
“喂,被子给你,你要不要?”
闻言,他抬头向我望来,而后又是傻呵呵的笑:“木香姑娘,这么冷的天,我能睡床吗?”
呵,这小子还跟我讨价还价上了。
他光说还不算,半垂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仿佛我说个“不”字,他就能哭唧唧地怪我丧尽天良。
被他这么瞧着,我这心吧就不争气地软了下来,于是乎我朝他招招手,他也就换了副面色屁颠颠地来到了我面前。
我道:“看你可怜,两床被子,你一床我一床,敢越界我就给你丢出去。”
他低头望望泾渭分明的两床分界被,抬头瞧瞧一脸正经的我,耳朵尖红了又红,蚊子似的嗫嚅着,我待要凑近细听他在讲些什么,他又一只手捂着胸口慌里慌张地往后退了去,活像被登徒子欺辱的良家妇女一般。
“木香姑娘…你莫要离我这么近。”
他小小声,红红脸,可怜巴巴的。
我见他这模样实在好笑,一时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他睁着一双波光潋滟的漂亮眼睛一无所觉的看着我,我撑着下巴,笑着说:“渊临,你可真好玩。
他显然并不认同我对他的夸赞,红着耳朵一本正经地说:“木香姑娘,你别这么戏弄我,我…我…”
“我我我,我什么我?”
他极快地看了我一眼,复偏过头去:“我不禁逗的。”
“哦——”
我拉长了声调,好笑地望着他,他则躲躲闪闪,再不敢睁眼看我。
逗够了他,我也累了,于是一个转身翻进了里侧,把自己裹紧棉被闷在里头对他说:“睡了,不玩你了。”
“木香姑娘…你…”
后头他说了些什么我也不听不太清了,闭着眼睛只想去见周公,他见我确实不再搭理他,于是也磨磨蹭蹭地摸索进了被窝。
睡到半夜,我隐约听见细碎的呻吟,揉着眼睛坐起身来,却发现是我身边的渊临。
他的脸比白日要苍白许多,嘴唇紧闭,隐隐有血丝露了出来,额头冷汗密布,不住发着抖。
我急忙从被窝里钻出来:“渊临,你怎么了?”
他似乎很冷,冷得整个人像是刚从寒冰里捞出来的那样,我伸手去掰他紧咬的唇,有些着急地发问:“渊临,你醒醒,你别吓我啊。”
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他微微地睁开了眼,那眼睛像被蒙上了一层白雾,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仿佛…仿佛又变回了我刚捡到他时,那个眼神里什么都没有的渊临。
这样的渊临我很陌生,我一时愣住了,又听得他颤声喊我,木香姑娘。
我回过神来,抓着的他的脸回道:“我在的,你怎么了?”
他紧咬着唇,颤抖着说:“好冷。”
这天确实冷得紧,而他还负着伤,我竟把这忘了,当即有些愧疚地哄起他来:“你等等啊,我来想办法。”
我将另一床被子也裹到他身上,将他包成了个蚕蛹,可他还是不住说冷,那脸也愈显苍白,我探手去摸他额头,却是一片冰凉。
他在我探手时贴向了我的掌心,嘴唇微微轻启,仿佛要对我说些什么,我凑近他,他颤抖的轻喘在我的耳边无比清晰,那微薄的呼吸与我的几乎融为一体。
“木香姑娘。”
他只是在喊我的名字。
我低头望向他。
他这副模样让我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孟寒昭,欢娥捡到他的时候,他是不是也这样,虚弱得仿佛只有她是他唯一的倚靠?
孟寒昭…
他已经死了很久。
很久很久。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