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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人们都在赶着最后的时间在采买些年货,孩子们在街上一边跑一边笑,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好不热闹。有些陌生人路过,笑呵呵地同他打招呼:“怎么还不回去过年?今年家里吃些什么菜?”
他只觉得心烦。
回去?回哪里去?
回大兴王都?无非又是沦为太子的血库,生不如死。这天下之大,他早已无处可回。
他冷冷瞥了那人一眼,那人便识趣地走开了。
日头渐渐落了下去,商铺也陆续关了门,人们纷纷回到了温暖的家里,街上渐渐变得冷清起来。
华章宜仍旧徘徊着,最后一缕夕阳将他的影子在街上拉的老长,他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孤寂。
他忽然想到石流云,若是她在,便能显得他不那么孤独了。她说她也要去千秋楼,倒不知此刻到了照海城没有。只是她双目已盲,虽然灵力强盛却不善利用,还在秀山受了伤,想来应该没那么快。
正念及此处,天边忽地闪过一道金色光芒——是灵光一剑!
华章宜心下一动,飞身朝着那道灵剑追去。
“你果然来了这里!”一道声音带着丝丝冷意从身后传来。
华章宜皱了皱眉,是封天师的声音。
他回过身,却见除了封天师外还有七八人跟在一旁,都是些之前天师道的同门。还有一人,白发乌眸,被围在众人之中,正是石流云。他心头震了一震,神情苦涩,道:“师父,你要抓的人是我,何必牵连他人?”
“你小子诡计多端,这一路上好几次被你骗了过去,不得不用些非常手段。早就看出你对这妖女不一般,你若是肯乖乖跟我回去,我便放了她。不然的话,我便杀了她,或是让她尝尝大兴厉狱的手段也不错!”
大兴厉狱的手段,华章宜是知道的。当年他伤了华文宜,被投入厉狱之中受炮烙之刑,期间痛楚难以言说,今日回想起来仍是胆寒。他绝不能随封天师回大兴,可当他看向石流云时,却觉得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她受此酷刑。
石流云安静地站在人群中,微微低垂着头,看不清楚神色。他觉得她好像哪里变了,却又好像哪里都没变。从他们初识那天起,她就总是对着他说话,好像想要努力拉近一些和他的距离,可到了晚上她就安安静静坐着,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像她现在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那天夜里看见她在篝火旁蹦来蹦去的身影,还是觉得有些好笑,竟然就这样笑了出来。
封波等人见他笑出声,有些莫名其妙。后方有人嚷道:“你在笑什么?”
华章宜没理他。
那人见他不理人,更是恼怒:“真是不知好歹,还以为自己是大兴的五殿下吗?”
众人闻言,也都嚷嚷起来。
华章宜好似听不见一般,只是在想,他其实并不了解石流云。他只知道她是妖,却连她的原身是什么都不知道。他有些后悔,或许当初应该多同她说些话的。可她毕竟是妖,连妖术都如此奇怪,竟能从梦中窥得他人生平,怎能叫人不生疑?
后方几人吵得更加大声了:“若不是他的血能为太子殿下续命,此刻只怕早就尸骨无存了,还以为自己能与太子殿下争?”
封波皱了皱眉,挥手示意众人安静。
华章宜缓缓开口:“有落星之盟在,你也敢这么做?”
他话音未落,后面就有人大笑起来,十分狂妄:“这里还是灵渠国呢,我们天师道捉人还是捉妖,又有谁能拦?”
封波呵斥了一声:“钟灵,闭嘴!”
那名叫钟灵的年轻天师便住了嘴,只是恨恨地盯着华章宜。
封波淡淡开口:“盟约是什么,五殿下应该最清楚不过了。想以此恐吓天师道,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
华章宜自然知道,所谓盟约,无论其最初目的如何,最终往往成为君子心间的镣铐,也成为小人手中的暗箭。封波当然算不得什么君子,否则也教不出像他这般诡诈的徒弟。可落星之盟不一样,祭天大典上五国十六派歃血为盟,天地为证,违者必将反噬己身。他虽然不算君子,却对天地神明仍有一丝敬畏:“违反天誓,神女必将降祸,难道师父连这也不怕?”
封波冷笑起来:“为师竟不知道你如此敬畏神女,可惜神女早已数百年未曾现世,有何可怕?你若是识相,便老老实实跟我们走。否则,不必等到大兴厉狱,我现在就杀了她,再捉你回去,也是一样。”
华章宜心头一紧,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住手!”
封波终于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既然如此,你便乖乖跟我们回去,等到了王都,我自然会放了她。”
华章宜叹了口气:“师父实在是误会徒儿了。徒儿此番出来,实是为父皇分忧。”
“你少来这套!”封波大概是被华章宜骗的次数多了,所以对他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信。
华章宜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那半块龙玺,缓缓道:“见到龙玺,师父还不信吗?”
石流云听见这话顿觉有些惊讶,她有些不能理解,华章宜竟然舍得将千辛万苦得到的龙玺示于众人,这举动与他平日风格倒是大相径庭。
天师道众人见到龙玺,一个个忍不住睁圆了眼睛,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声。龙玺本是皇家之物,神女所铸,天命所在,而自从七百年前大兴与灵渠立国以来,双方各持一半,从未现于人前。整整七百年,除大兴与灵渠历代君王,无人得见龙玺真颜。如今华章宜拿出此物,虽然神色自若,众人心中却是有些不信,只是又担心万一他所言是真,担不起冒犯皇帝的罪责,便都没有出声。
封波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旁人不知龙玺是怎么回事,他身为天师道长老,与皇室关系紧密,却是知道的。他目光灼灼地盯住华章宜手中那半块龙玺,过了好一会儿,才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冷冷开口道:“我等从未见过龙玺,你说这是便是了吗?如今太子尚在,陛下又怎会将龙玺交与你?”
“哦?”华章宜拖长了语调,将龙玺放在手中把玩着,笑道:“师父以为,我为何要去秀山?师父又可曾想过,自我离开大兴之后父皇为何从不派人前来捉我?”他心知封波对龙玺之事一清二楚,只是希望能借此事唬一唬封波,让他以为自己是奉了皇命前来取龙玺。实际上他的父皇一心沉迷风月,向来不大管事,前朝有朝臣与天师道,遇事时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后宫有张皇后,遇事也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至于华章宜与张皇后和太子之间的种种纠葛,那位大兴皇帝只怕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
封波的脸色变了变,似是在犹豫,最终却仍是说道:“五殿下向来狡诈,你的话,我一概不信。”他一挥拂尘,缠住了石流云,厉声道:“你想清楚,是跟我走,还是看着她去死?”
拂尘上布满了碎魂之力,一点点渗透到石流云的身体中,她不住地挣扎,痛苦地叫了出来:“救救我!五殿下,救救我!”
华章宜能拿出龙玺已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甚至做好了以龙玺换取石流云的准备。但龙玺毕竟只是龙玺,就算他曾为此付出许多努力,丢了龙玺他也仍有一线机会。可若此刻他跟封波走了,只怕以后再无翻身之日了。
他仍在犹豫。一边石流云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好像魂魄随时要被绞碎一般。华章宜看过去,只见她双眼紧闭,眉头紧紧蹙起,口中喃喃念着:“救……救我……救救……我……”她的声音微弱,听在华章宜耳里,却仿佛一击又一击的重锤落在心间。他终于叹了口气,举步缓缓朝封波走去:“你放了她,我跟你回大兴。”
回到那个对他来说没有希望,也没有未来的囚笼里。
那名叫钟灵的天师立刻带了几人冲了上来,他也没有挣扎,任由他们将去灵之水灌入自己口中。封波见状,松开拂尘。石流云猛地被放开,一时脚下发软,一个骨碌滚落在地。华章宜见了,一时心焦,竟然挣脱了钟灵等人,冲过去将石流云扶了起来。
石流云看起来似乎仍旧没有什么力气,只能伏在他的耳边,微微喘着气,嘴唇微翕,不知说了什么。
华章宜忽地脸色骤变,怔在原地,他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一时竟茫然问道:“什么意思?”
“对不起……”
没等她说完,华章宜便又狠狠将她推开,惨笑起来:“竟然是你!哈哈哈哈!枉我为了你连龙玺都可以不要,枉我为了你竟然答应封波回大兴!竟然是你!”
钟灵见他如此,又急忙带人上前将他制住。
石流云被他推的踉跄了几步,抿着唇没有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呢,华章宜骗她一次,她不过是骗回来罢了。
封波大笑起来,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张薄薄的金片,丢给石流云道:“给你!”
石流云听见金片落到地上的声音,急忙俯身在地上摸索了好一阵,才将金片紧紧拽在手中,长长出了一口气。
华章宜此刻已被钟灵等人按住不得动弹,只能抬头怨毒地注视着石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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