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 虎瑶]轩尼诗拿铁

　　2017年，京海市第一监狱。
　　男人走进探监室，看着对面玻璃外坐着的女人，长腿一敛坐了下来。
　　“去看过咱哥了？”
　　唐小凤点了点头，似乎有些心绪不宁，“看过了，都挺好的，听他说也减刑了。我跟他说，你今年过年，估计就能出来，咱哥可高兴了。”
　　两个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唐小虎似乎也察觉到了妹妹的不对劲儿，联想到有段时间没见到的黄瑶，唐小虎的心沉了沉。
　　“瑶瑶，她最近好吗？”
　　唐小凤原本拿着手机在打字，听了这话抬头笑了，倒是真心实意不似作假，“瑶瑶最近手头好几个案子，忙得很，我跟她打视频都说不了几分钟话，还几乎都是边工作边理我，实习律师嘛，也正常。”

　　黄瑶去年毕业，留在了津城的一家律所，一年的实习期，忙得她焦头烂额，每个月回一次京海几乎就变成了奢望，她只好在回不来的时候，拜托唐小凤去看看自己的父亲，和唐小虎。
　　同样，一年的实习期，她赚的很少，但仍一块钱掰成三份花，一份自己生活，另外两份，她在慢慢还债。
　　说是还债，可是根本没人要同黄瑶算账。

　　黄瑶最大的债主，是安欣，其次是唐小凤。
　　当年强盛集团以倾颓之势倒下，高启强，以及唐小龙唐小虎的一切非法资产均被清算没收了，枫丹白露的那套房子，下场自然是被法院查封。
　　唐小凤本就有稳定的工作，也有积蓄，她搬出枫丹白露后，第一时间找到了黄瑶，拿出一半的积蓄想要接济女孩。
　　一开始，女孩推辞，坚决不肯收下，可唐小凤同样坚持，不然，黄瑶以什么为生呢？原本她父亲沉重的医药费，已经由安欣大包大揽地包圆了，唐小凤能给她的不多，但足够支付黄瑶大学剩下学期全部的学费和生活费。
　　于是黄瑶收下了，然后说一不二地写了借条给唐小凤。
　　借条的借款人，黄瑶写的是唐小虎的名字。

　　唐小凤也大概知道，黄瑶这几年一直有在勤工俭学，打工，实习，为了工作经验，也为了多攒一点儿钱，这几年，她一直陆陆续续地分次小笔的，在还自己的钱。自从去年她毕业，正式工作后，她还钱就更勤了，每月按时到账。
　　她们二人如今关系更是亲密了不少，唐小凤在黄瑶第一次要还钱的时候就推辞过，黄瑶却是狡黠的笑，给她看了一个小账本。
　　账本上，唐小凤看见，刚刚黄瑶转给她的数目后面，有一个龙飞凤舞的“虎”字。
　　“你收着，真的，这些钱呢，等虎叔出来，我再一笔一笔地跟他讨，你可帮我记好了。”
　　唐小凤怜爱地摸了摸女孩的头，不再多说什么。
　　后来她每次去见自己的傻表哥，都会跟他念叨，瑶瑶又给了自己多少钱，瑶瑶说这些钱算是哥你借她的，你出来记得还……
　　唐小虎知道瑶瑶如今日子过得艰苦，他只有心疼的份儿，他替瑶瑶觉得委屈，哪里有功夫想其他的。唐小凤虽说一早知道自己这个哥不咋聪明，但也暗暗咂舌，这，也有点太好骗了吧？
　　于是黄瑶就靠一张不讲道理的假借条，变成了唐小虎的债主，每次黄瑶，或者唐小凤来探监，都要跟唐小虎强调这点。
　　黄瑶打得什么主意？
　　她就希望唐小虎后半生同他绑在一起，这分明就是小女孩的耍赖，唐小虎由着她。

　　唐小凤没同黄瑶讲过，后来有一次，她跟她哥又聊起那张欠条，她的傻二哥，眼圈忽然红了，他说，小凤，别说了，我欠瑶瑶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下半辈子，我会好好补偿她。

　　唐小凤于是放心了。
　　她实在是害怕她的傻二哥，到了本该播放圆满音乐的团圆时刻，再办什么傻事儿。没必要，真的。
　　她是打一从头，就冷眼旁观的人，后来，又从……旁人视角补足了后续的精彩剧情。
　　如果唐小虎还认为，自己离开，才会让黄瑶好，那他就是这个世上最大的傻子！她唐小凤，一定第一个不放过他！
　　不过，好在，他想明白了。

　　“那你今天是怎么了？有心事啊？”唐小虎只要听到瑶瑶好，悬着的心就放下了多半，他松了口气，好整以暇地关心起自己的小表妹。
　　“……嗯，哥，有个事儿，我跟你说一下啊。”唐小凤终于放下手机，手不自觉地攀上脖子，又挠了挠耳朵，似是有什么难以开口的言语，“下个月，我可能要结婚了……”
　　猛地听了这话，唐小虎七分喜三分忧，喜的是妹妹年纪不小，也该有个归宿了，忧的则是，唐小凤父母没的都早，两个表哥又都是这种情况，他怕小凤受欺负，或者识人不清，误了终身。
　　他有一肚子话，在肠子里百转千回，最终只吐出一句，“对你好吗？”
　　“好好好！”唐小凤忙不迭地点头，“瑶瑶见过的，她还说，挺放心。”
　　眼瞅着唐小凤搬出了黄瑶，唐小虎想，那应当是很靠谱了，接着，他就更担忧了，“你跟人家交过底儿了吧？人家，不嫌弃咱家的情况吧？”
　　“他……都知道……”
　　甚至都参与了……
　　但是后半句话，唐小凤没够胆子说出来。

　　“你怎么回事啊？吞吞吐吐的？”唐小凤什么脾气秉性，唐小虎再清楚不过了，见她这副模样，他便知绝对有事儿，一叠声地催促道：“快说，别让哥在里面，还不放心你。”
　　“就，哥……那个，是阿虞……”

　　……
　　…………
　　………………
　　“我靠？”管教一个眼刀飞了过来，唐小虎忍住了起身拍桌子的冲动。
　　“你跟咱哥说了吗？”
　　“我没敢……”
　　唐小虎气笑了，合着这姑娘，拿自己当软柿子了？
　　他怎么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理解默哥的心情了……
　　“哥，就先这样！我下个月再来看你！”趁他一个晃神的功夫，唐小凤抓起座位上的包逃得飞快。

　　唐小凤和阿虞的故事，其实还是挺俗套的。
　　黄瑶这么评价。

　　据阿虞说，他第一眼见到唐小凤的时候，就觉得惊为天人。可惜那个时候，他以为，这是嫂子，所以就一眼都不敢再多看。
　　后来知道了，这不是嫂子，阿虞还暗自狂喜了好一阵儿。
　　估计龙虎兄弟两个粗线条的大男人，从没有发觉过，阿虞对往枫丹白露跑腿的差事，总是格外的殷勤。
　　可估计，也很难想象，唐小凤对哥哥和黄瑶的事情，睿智敏感，洞若观火，结果到了自己身上，她线条比两个哥哥还粗。
　　阿虞结结实实地犯了一阵儿难，再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去追求唐小凤啊，他怕老大请他吃鱼……
　　然后阿虞就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谁都不是那个喜欢的人，蹉跎过后，知道老大跟黄瑶，都你侬我侬天天开始撒狗粮，阿虞认命了——唐小凤不明白就不明白吧，阿虞就只管对她好，其他的，就先算了。
　　再后来，唐小龙和阿虞被黄瑶说服，一道儿去自首，阿虞那些事儿，放在强盛·违法乱纪·集团里，都是洒洒水，小意思了。他在牢里呆了两年，出去后，盘了一个小餐馆，乖乖地自己当起了老板。

　　黄瑶知道他出来了，每次回京海都会跑到他的餐馆里来吃上一顿。
　　终于有一次，阿虞喝了点酒，壮着胆子，跟黄瑶说，嫂子，能聊聊吗？
　　没等阿虞开口，黄瑶说，我先说吧。
　　“我认得一个姑娘，是个很好的，单纯善良的姑娘。她最近很苦恼，总来问我的意见，我没有意见给她。要不你来试试，有没有办法，替她解决苦恼？”
　　“姑娘一直喜欢一个人，但是从来不敢开口，她觉得那个人，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才喜欢他的，因为她是那个人老板的妹妹，而且是两个老板。”
　　“后来那个人进监狱了，两个老板也进去了。那个人又先放出来了，可是也没去找过她，她很沮丧，她觉得那个人，果然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才对自己好的。”
　　“最近呢，她学校里，有好多热心老师同事在张罗着帮她介绍对象，推着她去相亲，可她一个都不喜欢，她问我怎么办呢？”
　　黄瑶话音刚落，阿虞飞身就跑了出去。
　　很好，店都不要了。黄瑶想。

　　这一段前情与后事，还是时隔一个月后，黄瑶终于抽空回来京海参加唐小凤的婚礼顺道探监的时候，讲给唐小虎听的。
　　“阿虞哪里不好啊？我觉得阿虞很不错啊。”黄瑶看着唐小虎的脸色，边说边笑得有些岔气，她想，要是她爸知道，一定会狠狠地赞一声“大快人心”“天道好轮回”。
　　唐小虎确实也说不出，阿虞哪里不好，但他就是，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黄瑶终于笑够了，边揉着脸边笑眼弯弯地看着他，看着唐小虎一阵心痒。
　　终于，唐小虎认命道，“那这就结婚，也太着急了，不能等我出去吗？好歹，小凤也算有个家长。”
　　“等了你，等不等龙叔啊？你快别耽误人家良辰吉日了。”黄瑶一脸正色，“再说了，这不是有我吗？长嫂如母，不对，二嫂也可以如母，对，我也算长辈了。”
　　唐小虎被逗笑了，他半是感动半是更加心痒地望着黄瑶，他很想走到玻璃后面，拥抱他的瑶瑶，太久了，他们已经分离太久了。

　　黄瑶像是如有所感，她伸出自己小小的手掌，贴上了玻璃，很快，玻璃后面，男人的大掌亦覆盖了上来。黄瑶用自己的手指，比着玻璃后的手掌，一根一根地描摹着，好似在抚摸男人的手指。
　　“快了，虎叔。”女孩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就快了，虎叔，等下次我再回京海，我们来好好算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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