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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惧道阻且长
陈淼站在窗前静静地感受,绿叶葱葱,光影朦胧,她抬手捂住光,捏碎正在放映的彩。
眼前烟雾弥漫,模糊视线,一支烟抽完,洗完澡她躲进衣柜里。
她寻觅到这个新的能藏身的小角落,躲进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柜子里,幻想过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不大不小刚好能把自己装进去。
黑暗密不透风的环境渐渐地呼吸困难,闭上眼隔绝耳边一切噪音,心堵堵的意识越是清醒。
开始解那些想不通的题,找那些曾经被埋藏在恨意里的爱。
分开后,她整理朋友圈,一条一条锁得手酸,不看内容麻木地往下拉。
曾经置顶的人灰溜溜地被埋在底下。
所有群聊都设置了信息免打扰,左下角极少亮起红点。
她强制自己慢慢接受没有那人的生活,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也有时会因为和父母观念不同被逼到红眼。
失去那份灼热后,没有找到比这更糟糕的事了。
她开始不再执着。
以前不能接受的事情居然就这么翻篇过去。
她人生最难熬的日子里,没有意中人的陪伴,也没有在她身后默默支持自己的朋友。
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自己。
悲伤与苦难同时在她身上降临,爱情友情双双失意,她又回到了一开始孤身一人的生活。
曾经有个人毫无保留给她爱意,即使那人现在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但他带给自己的影响支撑她走过很多个长夜。
她每次想到那些冰冷的记忆,认为自己没有爱的同时,身边总有个声音在反驳她。
陈淼,你是得到过的。
陈淼和齐柯其实是因为一件不太大的事情,她们都习惯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展现给对方。
那段时间陈淼的病情加重,钝力感增强让她更加懒得说话,没办法太照顾别人的感受。
齐柯感受陈淼时有时无的敷衍,渐行渐远。
两人并没有吵架,只是平平淡淡地对对方说,我们先不要联系了。
然后就真的两年没有联系。
大家没把话说绝,心中隐约有一股自信在,她们还能和好。
只是一段感情到达巅峰时也就到达了阙值,是需要休息的。
等我调节好自己自然会回到你身边。
控制不再对自己下手后,陈淼寻求别的发泄方式。
她曾尝试过写日记,常常顿住无从下笔,明显感受到自己平静的情绪变化。
一边写一边往深处想时,她抓在手里的笔把纸张戳得破烂,不见形状,中间的大窟窿仿佛是在戳穿自己的心脏。
停止在自己身上划过刀口,用暴力的方式对待自己,比如用头狠狠地撞向墙。
这种不见疤痕却更疼痛的方式,迫使自己清醒。
陈淼大三下学期,梁逸舟曾回过学校处理事情,但他没再敢逗留,怕她看到自己会难过。
那天陈淼去医院用激光消了疤痕,外出实习的学长们要回学校这不是什么秘密。
噩梦中醒来,陈淼躺在床上,还沉浸在那不安地氛围,眉头淡淡地皱着。
又梦见他们分开那一天,梦里的人质问她,为什么要离开。
在她的臆想里,那人就应该这样,应该是要有恨意的。
但现实里,他们却和解地拥抱了。
把那个拥抱当作诀别,陈淼想的是再也不见,梁逸舟想的是可能她再也不想见到自己了。
他可能再也没办法再接近她。
那就趁那一刻,再好好抱抱她。
他们分开的第一个年头,陈淼等会要去实习医院报道。
她住在医院分配的宿舍楼,采光很好,两室一厅,五个女生混合住。
第一天她就融入那个小圈子里。
清晨有蝉鸣声叽叽喳喳地在窗外环绕,窗帘布料薄,尺寸也不太合适,强烈的阳光照射到对面的地板。
空调房内气体干燥,打开门外面的热气扑面而来,脖子上的皮肤变得黏腻,不适应温差的陈淼猛的打了一剂喷嚏。
她总能在闹钟响的前一分钟醒来,叫醒她的是自然,不是招她回魂的凶铃。
还是有点害怕手机的铃声。
八点的早班,陈淼一直到距离上班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才起身,十分钟洗漱完就往医院走去。
没吃早餐的肚子空落落,她找到她的带教老师,默默跟在身后去查房。
往后的还有早班上班的护士和与自己同样在实习的护理实习生。
闲下来时会无措地坐在凳子上,看着自己老师做一些自己还不够格做的事。
下午五点交完班她自己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发现楼下往前走一些是一家开了很久的早餐店。
她去超市买生活必须品,路过菜品区,燃起想自己做菜的念头。
在换第二个科室的时候,她早早起床走去楼下。
即使没胃口,也会买上一杯豆浆垫肚子。
经常有像她一样住在这附近的实习生来这吃早餐,有时能碰到他们刚下夜班没换下的护士鞋或者由于要换科室而带回宿舍的白大褂。
急诊科体力要求较高,第一天她去报道没吃早餐出了三趟救护车,累得不行。
除工作内容外,开始和自己的带教老师唠两句日常,偶尔科室夜班点了宵夜,她老师会带上自己和值班的护士一起吃。
在这里,她第一次亲眼见证了一场死亡。
救护车上,医生和护士轮流给一位急救患者做心肺复苏,没抢救过来。
到急救室时,宣布了死亡时间,白布轻轻覆盖住那副身躯。
陈淼看着那一刻的降临,直到自己双手放在身前,低头默哀的时候,才感到一切已成定局。
后面轮了好几个科室,她混得越来越如鱼得水,偶尔能从那些护士姐姐嘴里听到科室的八卦,但也丝毫不耽误核对遗嘱时被那些姐姐满科室追着吼。
傍晚下班,她偶尔起了兴致会去买菜学着给自己做饭吃,总爱创新,味道总是难以言喻。
实习近一年的时间,她亲手开过三个尸体护理的医嘱。
亲眼看见心电监护慢慢变成没有一丝起伏的三条横线,有家属淡然解脱的平静,也有平日里不来探望一次却比谁都哭得伤心的歇斯底里。
也曾看老师给临终病人的家属打过电话,让他们在自己亲属今夜死亡与明日死亡之间做出选择。
是就此放弃还是通过输血再煎熬一晚到明早。
两个选项最后都只有一个结果。
她病床边守到凌晨四点,终于宣告了死亡,她开始辅助带教老师做死亡报告。
那位老婆婆自她刚进icu这个科室时就已经在了,现在她要出科了,她原以为还能再撑会。
看着她身体各个器官功能逐渐减退,说不了话,每日靠针水吊着一口气,无尊严地躺在床上。
墙上挂着的停尸间电话被拨打,护士一步步拆卸患者身上的管子,最后把那些东西全丢进黄色垃圾袋。
做完交接工作,距离正常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宿舍,坐在大厅的木椅上看着窗外冥想,拍了一张风景照。
默默接受这条生命消失的事实。
icu里都是贵重仪器和危重患者,严格限制进出,不像普通病房天天可以有家属陪着。
进来探望的时间有限,每次只能呆半个小时。
人的生理需求作为马斯洛层次理论的最低层次,倘若连这个都满足不了,那就无法激发更高的层次。
比如安全上的,感情上的,甚至是尊重的还有自我实现的需求。
静静等待死亡到来是什么样的感受,陈淼产生了一个奇思妙想,她想去走一趟。
她默哀时面对的不再是大体老师,是她亲手交接陨落的生命。
在这个行业里见证太多生离死别,心中从淡淡酸意到无感,她冰冻住自己多愁善感的心。
作为医护工作者,必须具备一定的心理素质。
包括抗压能力,她不得不在社会的大染缸里加速成长。
她还记得刚接触专业课程给自己的小目标,本着对生命的敬畏好好学。
那现在对自己也是,本着对生命的敬畏好好活着。
不再困在记忆里的深海,还有很多很多事在等着自己完成。
实习结束后,大家都要各奔东西,舞蹈社组织了一个饭局,就当互相给对方送行了。
还邀请了几位上一届的师兄师姐。
大家订了一个包厢,圆桌坐满了人。陈淼只跟郑玲熟络,便老老实实呆在她身边,说不定这也是万一她醉酒后,自己最后一次送她回宿舍了。
陈淼看见和她打过招呼的那位师姐,据说跟她们这届舞蹈社的一个男生在谈恋爱。
见到她那一刻陈淼晃了晃神,脑子里就闪过梁逸舟的样子,他们在学生会办公室休息的风云。
许是愧疚,所以连见到和他认识的人都觉心慌意乱。
她手上拿着手机乱点,没打招呼,装作没看见。
抬头夹菜时也只专注面前的盘子,没留意桌上两人目光间的敌意。
刀光剑影在空气中切刮,罗查谦本意只想给陈淼夹菜,转动转盘时总有一双手伸出来阻止他。
一次两次只能算巧合,接二连三就很容易看得出来是故意。
那位师姐每每看见罗查谦要献殷勤的手,手便伸向转盘,四指并拢,拇指按在转盘下捏住。
罗查谦收回手,拿起公筷夹了菜就想往陈淼碗里送过去。
那位师姐身边的男生看他们间的氛围不对劲很久,站起身拿起碗伸向罗查谦筷子的方向。
“谢谢师兄。”
想要接过原本是要夹给陈淼的菜。
三人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罗查谦见状也不好搏了人家面子,将那一筷子的菜放进那个男生碗内,结束这场混乱的战局。
陈淼自顾吃自己碗里的,手肘被旁边的人碰了下,郑玲将这风起云涌的大戏看完了全程。
“啧啧啧,有意思。”
她这时看向郑玲,再往对面半桌人望了一眼。
看见三人起立,不知所以。
“他们在干嘛?”
陈淼的奇思妙想,寻思着杯子里倒的又不是酒,还要站起来喝?
所以两男一女站着,氛围诡异。
郑玲若有所思地朝陈淼靠近,低声说:“争风吃醋吧。”
三人落座,那个男生在师姐耳边呢喃,“你怎么跟他较劲?”
“顺手的事,说不定还帮了别人一个小忙呢。”
并没有人拜托她拦截陈淼身边的桃花,也许是看着他们曾经太幸福,总觉得他们还是爱着的。
帮帮同事的前女友,也不枉认识一场了。
罗查谦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陈淼身上,这顿饭大约吃了一个半小时,比较相熟的一伙人约了下半场,陈淼想独自乘车离去。
她走到门口,斜靠在柱子上,从包里拿出一包烟,开了盖子正想点上。
有人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叫住她,烟就这么掉了地。
罗查谦刚甩掉那群猪朋狗友,比起跟那些大老爷们去混不如泡妹子,跟美女鬼混来的有意思。
刚和上一任分手不久,闲着无事翻看陈淼的动态,发现陈淼和梁逸舟的朋友圈都没有彼此。
自己对陈淼这种乖乖女还是挺感兴趣的,虽然看着冷冷的但让他对她更有征服欲。
从前被梁逸舟碍着,没办法施展伸手,现在了有机会。
所以一门心思想把陈淼弄到手。
站直转身看清来人,等那人说话,了解他的来意。
“我送你吧。”
陈淼想往后一步,发现无路可退,只好重新靠在柱子上和面前的人稍稍保持点距离。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她有在乖乖听话的,意愿里要她跟着那人走,那人说过的话时不时就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他说,多穿点衣服,记得吃早餐。
他说,离罗查谦远点。
他说,少喝点酒。
只有一件事自己没办法做到。
他说,别哭了。
她默默掉了很多很多眼泪,她真的好想把他告诉自己的事情都做到。
仿佛那人还在,还有人管着她。
自己一直都是有家长爱护的小朋友。
接着陈淼半蹲弯腰捡起掉落的那根烟夹在双指尖,不顾大部分人看见女士抽烟惊怪的目光,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避开身前的人,在侧边点上。
罗查谦愣住,到嘴边的话顿时就说不出口,撇了撇眉,略微嫌弃起身前的人。
他认为陈淼现在的行为颠覆了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
烟雾飘散到柱子后面的园林,陈淼抬眼看那人的反应,不意外地说:“你们男生都很讨厌女生抽烟吗?”
那人考虑一下,委婉地说:“女生最好不要抽吧。”
他还想着让陈淼跟他在一起就不要抽烟了,他可以选择不介意。
陈淼答应一声,“哦。”故意拉长了尾音。
如果是梁逸舟,他不会回绝自己。
明明不喜欢却愿意忍受自己的样子,让自己一步一步攻击他的心防,掠取他的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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