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梦

　　转眼就到了他们约定一起出游的这天早晨，纪钦远早早地就起床收拾好了。
　　他特地换上了平时没有机会穿的黑色夹克衫外套，又精心打理了一番他的发型，让他看上去有种……“成熟稳重”的感觉。
　　“天气真好啊。”纪钦远拉开窗帘，心想。“虽然有太阳，却多亏前两天下了大雨，天气也不炎热了。”随后他又抬头看了眼时钟，发现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于是纪钦远又去发v信问沈栝收拾好了没。
　　很快沈栝就回了他的消息。
　　-好了，你呢？
　　-我也好了，那我去找你吧！
　　-等等，你们说的汇合的地点离你家更近，等我下，我去你家楼下找你。
　　-那好啊，你快来。
　　-嗯。
　　出门前，纪钦远又照了照镜子，确保刚刚整理的发型万无一失。
　　果然如沈栝说的，纪钦远才在小区门口站了一小会，他就来了。
　　沈栝穿了一件黑色卫衣，慵懒随意的头发愈发加重了他的少年感，却不失眉宇间显现出的沉着高冷的气质……纪钦远已经很久没见到沈栝便装的模样了。这让他心跳漏了几拍。
　　“沈栝，你来的真快。在那边，咱们走吧。”清晨纯净的天空下，纪钦远的眉眼间尽含笑意，偏着头指那边，回头看向沈栝时，曦光悄然落在他的发丝间，闪过粲然的光。
　　突如其来的微风吹乱了沈栝心跳的节拍，他一时被眼前的少年迷了心神。
　　“沈栝，嗯？”纪钦远看沈栝愣住了，像是在沉思着什么，便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嗯……我知道了，走吧。”沈栝反应过来，拉下了他的手便带着他走。

　　“果然啊，我们来得最早。”纪钦远站在地铁站入口旁，往周围看，只有为工作而早起奔波的人，像他们这样年轻的学生除了他俩貌似是没有了。
　　沈栝点点头，安慰着纪钦远，“没事，他们应该也快了，离约定的时间只有一会了。……”
　　“纪钦远！”沈栝正说着，就听到这声叫喊。是不远处的林枫和谢卓言来了，林枫看到纪钦远后便隔着人群喊了一声。
　　“喊什么喊，真没素质。”谢卓言朝他翻了个白眼。
　　“哈！我就喊怎么啦！你家住海边吗谢卓言，管这么宽！”林枫也不甘示弱，边走边和他拌嘴。
　　纪钦远听到有人叫他后猛然回头，怕他们湮没在人群里，立刻朝他们二人招手。“这儿呢！快过来啊你们。”
　　一旁的沈栝听到林枫喊纪钦远时脸色霎时沉了几分，随即收起了刚刚看向纪钦远时流露出的温柔，目光变得淡然。
　　不一会他们四个人就会合了。
　　“呦！老纪，你今天看起来挺成熟啊！”林枫看到他的装束后打量了一番，随后大笑了起来。
　　“是吗？”纪钦远皮笑肉不笑地回他，“那就好，我就是要这种style！”纪钦远知道林枫是在嘲笑他，可他就不明白了，这不挺好看的吗……
　　“怎么，你在质疑我的审美？”随后他又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后偏头问沈栝：“沈栝你说，这不好看吗？”
　　沈栝薄淡的唇微微勾起，他抬手轻轻撩起了纪钦远耳鬓边的发丝，笑着说道：“很好看。”虽然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但看向纪钦远的眼里却满含宠溺。
　　“哈哈哈哈哈……！”林枫在一旁笑了一阵，随即说道：“好看嘛是挺好看的，但这也太像□□了！尤其是……”林枫话说到一半不说了。
　　“是什么？”
　　是和你穿情侣装还阴沉着脸的沈栝跟在你身边的时候！这像极了□□团伙出街……林枫可不敢这么说，便插科打诨糊弄了过去。
　　他们俩聊了一阵，沈栝和谢卓言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偶尔也搭了几句闲话。
　　林枫和纪钦远说完话，像是全然忘了昨天的事，又热情地朝沈栝打了个招呼，正欲把手放在沈栝肩上时，却被沈栝移步避开了。
　　但沈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再点点头回应他的打招呼。林枫不明所以，只能收回远在半空中的手然后笑着给自己找台阶。
　　而纪钦远见到谢卓言后一时也有些不适应……因为他和谢卓言当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他才知道自己隐藏多年的心思早就被谢卓言看得一清二楚了，甚至曾经还想帮他制造机会。
　　眼见空气仿佛要凝固，纪钦远只能没话找话，朝话最多的林枫问道：“怎么今天谢卓言和你一起来的？我记得你们不顺路吧。”
　　但就是纪钦远的这么随口一句，在沈栝听来却那么刺耳。这是在关心林枫为什么会和别人一起吗？想到此处，沈栝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经意间狠狠瞪了林枫一眼，看起来就像是要就地把他打一顿的气势。
　　而林枫此刻也终于感受到了沈栝对他的敌意，不由得心生寒意，感觉周围散发着一股阴森之气。
　　“这……这个嘛……”林枫还在想是自己昨天下午的时候哪里做错了吗，怎么会得罪沈栝的，还被他盯上了……
　　“因为我运气不好，刚下车就碰到他了。”见林枫结结巴巴半天解释不清楚，谢卓言一脸嫌弃地看着林枫，回答纪钦远的话。
　　“……谢卓言你这人！什么叫你运气不好？明明是你走了大运才遇见你大爷林枫好吧！……”林枫顿时来了劲，对于谢卓言的挑衅，他可从来没在怕过的，怼一句他回一句，绝对不会认输。
　　“哈哈……”纪钦远尴尬地笑了笑，随即微微踮脚，偏头用手掩着嘴悄声对沈栝说，“这两人对骂的戏，可精彩了，可惜我已经看腻了，沈栝你好好欣赏欣赏这出戏。”
　　沈栝本来还沉浸在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关心别人的郁闷里，听到纪钦远的话后却愣住了。
　　嗯？纪钦远看到林枫和谢卓言走这么近，不应该伤心生气吗……
　　但沈栝不能把他心底的疑问说出来，只能敷衍地看着他两人对骂。
　　林枫和谢卓言正骂到激烈处，由杨莹莎带头的一行人到了。
　　“哈哈……纪钦远林枫你们等很久了吧？抱歉抱歉，刚刚有人找不到位置，我去接他们了。对了小纪，你身边就是沈栝吧？上次还来过咱们班的……”杨莹莎朝他们四人说着，又朝露出了沈栝友好的微笑。
　　“是啊莎姐，他就是沈栝，和我从小就认识的。”
　　“你好，我叫杨莹莎。这些同学也是和小纪同班的，既然是他的老朋友，那也是我们大家的朋友了，我们很欢迎你的加入哦！”杨莹莎边朝沈栝介绍着，边指着身后的十几个同学，有大部分都是女生。
　　大家也都很热情地和沈栝打着招呼，经过上次在纪钦远面前要v信的事后，“沈栝有喜欢的人，不会加其他女生”这件事也被传开了。所以即使有些之前看中过沈栝的女生，此时也只是当欢迎新朋友般招呼他。
　　而沈栝向来不擅长和除了纪钦远以外的人打交道，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只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回应着他们的热情。
　　一旁的纪钦远见状后努力憋笑，连忙站出来帮沈栝解围：“哈哈哈我替沈栝谢谢你们的热情欢迎了，他有点社恐，不太好意思。”
　　“没事没事！走吧咱们，去目的地咯！”杨莹莎也帮着化解尴尬，大家便闹哄哄地说着笑进了地铁。
　　因为大部分同学都是女生，所以杨莹莎定的目的地是一个大型的游乐场，纪钦远他们也同意了。于是大家便可以各自组队去玩自己喜欢的项目，到游乐园后不一会就散开了。杨莹莎给他们打了招呼后便和自己的好姐妹去玩了，而最后留下的纪钦远他们四个男生还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那个……谢卓言，你玩啥？”林枫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随便吧，这么多好玩的。我先玩过山车吧。”谢卓言回答他。
　　“过山车？那行啊，我俩去玩吧——纪钦远沈栝，你俩也自己玩哈，我和谢卓言就先走了。”说着林枫便推着谢卓言离开了。
　　“呵，你今天吃错药了？还挺有眼力见。我当时就担心你又去当人家的电灯泡。”谢卓言难得朝林枫露出了笑容，语气里却还带着嘲讽。
　　“……谢卓言，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干嘛一直不直接给我说，害得我每次都蒙在鼓里，还差点出糗。”林枫边走边说。
　　“我也不知道你这么蠢，这么明显了，还需要我直说吗？”谢卓言用看蠢货的眼神看他。
　　“你……算了，就知道你不会告诉我。对了，我想问我昨天做了什么事吗？为什么总觉得沈栝今天对我有敌意？”
　　“沈栝对你？大概是昨天纪钦远把你拉走了，沈栝吃醋了吧。”谢卓言语气很平淡，脸上的表情没发生任何变化。
　　“你你你……你刚刚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沈栝喜欢的人是纪钦远？！”林枫瞠目结舌，停下了脚步也拉住了谢卓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大惊小怪干什么！你瞎吗，这都看不出来？”谢卓言的语气与面部表情都充满了不屑。
　　“不是……你别说我，你看出来的这些，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好吗？！纪钦远不知道你明白他喜欢谁，也不知道沈栝喜欢他好吗？……如果知道，他不早去表白了？”林枫还处于震惊之中。
　　“嗯？纪钦远不知道？”谢卓言脸上也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但随后又恢复了正常。“我说，你别去掺和他们之间的事。你也许不知道，但我可清楚，纪家是不会允许他们在一起的。
　　这么多年了，我虽然看得清楚明白，但也从来没在明面上说过。还有沈栝，就算知道了纪钦远喜欢自己，他……如果到了面对纪家的那一步，大概也是不会继续和纪钦远在一起的。
　　他可以喜欢纪钦远，可以守护他，但他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让纪钦远背叛家庭，何况他在还没有能力让纪钦远继续过这种生活的情况下……”谢卓言一脸认真地对林枫解释。
　　“停停！谢卓言，你的意思是，他俩双向暗恋这么多年，双方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沈栝也不会同意交往，对吗？”林枫被谢卓言一本正经的解释给弄糊涂了。他只和纪钦远熟，但对于沈栝，也只不过是几面之缘而已。但谢卓言这么一说，他实在觉得奇怪。
　　“对，就是这个意思。”谢卓言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而且你也不了解沈栝，就我个人看来，沈栝他这个人很隐忍，而且有些自卑。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一直没发现纪钦远喜欢他。我曾经问过沈栝，有没有看出纪钦远对他存有不一样的感情。但他的回答……”
　　“是把这归结于依赖与习惯。他觉得就算纪钦远对他与其他人不一样，也只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这么多年都陪在纪钦远身边的人。纪钦远离不开他，也只是把这当成了一种习惯罢了。”
　　“那……你明明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清楚明白，也看清了他们的矛盾，怎么不当着他们的面解释清楚？！”林枫难以理解。
　　“我说过了，就算他们明面上都知道了，又能怎样？沈栝是不会相信的，他也不会同意，让纪钦远因为他而和自己的家庭反目。
　　与其这样，何必要打破纪钦远的幻想，让他伤心。何况，我并不能确认沈栝真的就是喜欢纪钦远了。万一最后他真的只是把纪钦远当兄弟呢？”
　　“哈……真复杂。既然如此，你的本意不是让他们在一起，那又为什么要给他们创造那么多次机会？”林枫实在不解。
　　“……你知道吗，有些时候啊，不一定要正式的交往，而仅仅是和对方待在一起，就已经足够快乐了。既然注定不能在一起，那为什么不能多留点美好的回忆呢。也许往后余生，都只能靠回忆度过。”谢卓言看起来黯然神伤，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失落。
　　“……谢卓言，你该不会也有过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人吧。不然，你能这么懂？”林枫狐疑地看着他，“不过，你想得真多。也许纪钦远想要的，就是打破家庭的束缚呢？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沈栝。或许如果他知道沈栝喜欢他，他会更开心的。”
　　“不……林枫，我并不这么认为。如果让他知道沈栝喜欢他，却又为了保护他而离开他，你觉得，比起一开始就不知道沈栝喜欢的人是他，哪种对他的伤害更大？”
　　“……啧啧啧，谢卓言，我说不过你。但我自始自终认为，喜欢就要勇敢地说出来，哪怕结局并不好，但至少曾经热烈过。”林枫眼底满怀憧憬，说这话时仿佛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所以，这就是你当舔狗的原因？”谢卓言恢复了他嘲讽的语气和鄙夷的眼神。
　　“谢卓言你……！”林枫眼见说不过，又开始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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