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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芝重情苦妻儿孔明厚义薄侍妾
邓芝一直忙到晚饭时分才匆匆赶往家中。今天这一天,马谡伏法,向朗、李邈被贬,纷繁复杂的事实在是太多。好在自己带领手下辛苦半个多月,至今总算完成差事,在丞相面前能够交代过去。他赏赐完手下的将士,兴冲冲地赶往家中,准备在妻子面前得意地夸耀一番。
打开门,一阵男孩子响亮的哭声迎面而来,妻子尖利的吼叫接踵而至。他站在门边,深吸一口气,等了一会儿,平静地问:“怎么回事?”妻子怒气冲冲地说:“这个娃儿不听话,说是等你回来一起吃饭,他却偏要偷吃,我一吼他,他竟然连菜碗都掉在地上。气死个人。”妻子气得脸都变形,头发蓬松地披散着,看上去有些狰狞,仿佛一只猛兽,随时准备露出獠牙。孩子则哭得眼泪鼻涕到处乱淌。邓芝倒吸一口冷气,安慰妻子说:“好了,菜碗打了,再重新做就是。要不我来做吧?”妻子说:“重新做?家里就这些菜。明天的饭菜,就得等你今天带月饷回家再去买。”
邓芝一想,坏了,全忘了。他忙说:“糟了。我今天已经将这个月的饷金提前支出来,赏给这几天跟着我四处搜寻马谡的士兵了。这些日子,为了尽快打探清楚,他们白天接着夜晚地到各地查访,很是辛苦。”妻子看着他,杏目圆睁,声音尖了起来:“你又把饷金送给士兵了?那这个月我们一家人吃啥?”邓芝皱皱眉,妇人尖利高亢的嗓音,是最刺耳的噪音,仿佛野兽的尖啸,从一边耳朵割到另一边,让人头痛欲裂、心胆俱寒。。他强忍住自己的心烦,谁让她是咱媳妇呢?我不忍着难道让她忍着?邓芝伸手过去,揽住媳妇的肩膀,安慰她说:“吃饭好说,等我明天再去预支点钱,这两个月我们省一点,不就补上了吗?”
妻子气愤地看着他,这个男人,怎么就连自己的妻子孩子都养不了,真是没用!这个想法不过是一时的愤懑而已,她倒没有让它冲出口。从小在家里,父亲就常教育她:“不可出口伤人。俗话说‘好语三冬暖,恶言伏日寒’。”这使她从小就养成习惯,伤人的话说不出口,更何况是对自己的丈夫!可那愤懑之气憋在心里无处发泄,眼泪簌簌地流下来,她一转身回后院去了。
邓芝把孩子抱过来,拿脸帕绞了把水,把小脸擦干净,让孩子再去玩一会儿,爹爹做好饭菜会叫他。安顿了孩子,邓芝看了看自家的厨房,果然米缸里干干净净的,肉和蔬菜更是不见踪影。邓芝立即拿了一把铁锹一个布袋走出门,去往军营附近的一处田地,那地里长满一种绿色蔬菜,叶子宽大肥厚。邓芝下到田里,用铁锹轻轻一使劲,把一根菜连叶子带根全部拔出来。就这样,邓芝拔了一大抱,装在布袋里,往家里奔。
回到家,邓芝将叶子和根茎洗干净,叶子切小块,根茎切片,烧了一锅开水,将根茎煮熟当饭,叶子用清油加盐炒过当菜,做了满满两大盆。他手脚麻利地做好,让孩子叫妈妈来吃饭。
妻子正躺在床上,眼泪止住了,腹中却依然饥饿。见孩子来叫自己吃饭,倒也好奇,不知道丈夫做出的是什么饭。从自己嫁给他的那天,就从来没让他碰过厨房。妻子起身来到前厅一看,虽然没有肉,却也有饭有菜,心中不觉好笑,想不到自己的男人,堂堂大将军,也能烧饭给自己吃。邓芝给她盛了一碗菜根,说:“来来来,尝尝我做的蔓菁汤。”她尝了一口,这味道像萝卜,质地却稍软,还带着甜味。她再吃一口,很喜欢这个味道,忍不住夸奖道:“不错不错,这是什么菜,味道很好啊。”
邓芝才告诉妻子,这种蔬菜名叫蔓菁,曾经是汉军平定南方的秘密法宝,可以当饭当菜,容易种植,生长迅速,在南方打仗时,军粮有时供应短缺,丞相命人种在部队驻扎的附近,补充军粮。部队转移时,留下蔓菁在地里也不觉得可惜。部队再回来时也容易找到。来到汉中以后,丞相命人在附近种了些蔓菁,但这些年因为粮食饱足,用不上这些菜,老百姓更是不会去吃,所以就让它们荒废在地里,自生自长,现在发得绿茵茵的一大片。
闲聊之中,饭菜一扫而尽。邓芝说:“你们喜欢吃,明天我再去多挖一些。”妻子眉开眼笑地对孩子说:“明天我用酱油红烧给你吃好不,乖?”孩子觉得“红烧”听起来很诱人,一个劲地点头,两眼充满渴望,赶紧补充一句:“能在里面加点肉吗?”这句话提醒了妻子,邓芝爽朗地一笑,说:“没问题,明天爹爹一定去买。”妻子嗔怒地白了他一眼,开玩笑地说:“你明天要是拿不回钱来,我就自己去你们军营,请丞相评评这个理。”
邓芝想起今天军营中发生的事,苦笑着说:“那你这才叫捣乱呢,可千万别去。你早点收拾睡了吧。”他站起身,独自向后院走去,白天把军营里的事顺利交差,现在总算把家里的这场危机平息下来,他已是精疲力尽,需要好好地睡一觉。
第二天一大早,邓芝就来到军营之中。昨日丞相处决马谡,贬走向朗,提升王平,在军营内会随即引起一系列的变化和调整,自己得抓紧安排才好。才进门,值班的副将向他禀告,说昨日手下有个头目带领士兵酗酒,在营地中闹事,现在已看押起来,请他处置。邓芝想也不想,吩咐他:“按律,将酗酒者每个人杖责四十,领头的加罚俸金。”副将回答说:“那领头的头目,是吴懿将军的远房亲戚,近日才举荐过来。”吴懿将军在军中,与魏延将军平级,当今皇太后还是他的妹妹。邓芝说:“我还纳闷,说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违背军营的法令。既然是吴懿将军举荐来的,就更不应该给他丢脸。也罢,念他新来的,免其罚金。”副将还想说什么,邓芝已经转身走了。
过了一会儿,副将匆匆来报:“将军,不好,一个士兵被杖责时,当场毙命。”邓芝倒吸一口冷气,问:“怎么回事?”副将说:“那士兵五十多岁,昨夜又醉了酒,结果刚才一番责打,竟然断气了。”邓芝很是后悔:“糟糕,我忘了这件事。丞相以前就提醒过,年老的,身体弱的,酒醉未醒的,都不能责打,以免出意外,不想现在真出事了。”副将内疚地说:“我刚才见将军急着离去,也就没有提这件事。现在该怎么办?”邓芝说:“你去把尸体妥善保管好,我得先去见丞相,向他报告这件事。唉,本来就够忙的了,还出这事。”
邓芝心中懊悔万分。向朗长史被贬,丞相就像少了一支臂膀,现在自己一个不小心,还惹出一条人命。他匆匆地赶到大厅,丞相正在桌案前处理公文,邓芝上前请罪,将事情的经过述说一遍,请丞相定夺。丞相想了想,说:“你按律处置,倒也无过。现在尸体停在何处?你领我一同去看。”两人匆匆前去,看毕尸体回来,丞相面色沉重,叮嘱邓芝说:“年老体弱之人可要其他方法责罚,不可责打,你要切记。待他家人来时,可加倍送其丧葬费用和抚恤金。”接着,丞相吩咐姜维:“传令下去,以后军中凡杖责二十军棍以上的处罚,都需先交我审阅。”
那一天,老兵的大儿子来到军营,准备把父亲的尸体带回老家。大儿子在冶铁所作铁匠,个子矮小,身材敦厚,基本上没有什么话。看着自己的父亲,只是一个劲地伏地痛哭。老兵早就可以退役了,可家里老伴早已故去,儿子也独立成家,他宁愿留在军营这个熟悉的环境。没想到竟然因酒而意外身亡。邓芝在旁边看到,内心格外不安,他派两个士兵同去护送尸体回乡,临行前又随手把自己刚预支的钱留给了死者的儿子。
这一天晚上,邓芝带了一大包蔓菁回家,把钱的事告诉她。妻子看着他,愤怒的话语在胸中吵吵嚷嚷着要冲出口,然而,丈夫的眼神却让她一惊。
他的眼神是如此疲惫、脆弱,甚至带着一丝乞求。
这个外表看上去一切如常的男子汉,内心几乎崩溃。
妻子一句话都没说,接过蔓菁,转身去了厨房。她心里也很同情老兵的遭遇,而这个遭遇丈夫也负有责任。如今老兵的事总算完结,可家里的用度依然没有着落。这蔓菁菜虽然好吃,但也架不住天天吃。孩子在长身体,当爹的每日忙碌,只吃这些怎么行?丈夫若是随手就把钱贴出去,长期以往,亏空只会越来越多。她在焦虑里越想越深,邓芝却没看见,早早地就去睡了。
第二天,邓芝一早就到军营,先和接替向朗工作的杨仪参军见面,又陪同他查看本营库存物资,一直忙到下午才回到营帐之中。他的副将正在那里等他,一见他回来,赶忙把他拉在一边,神秘地说:“将军,今天你夫人来过了。”一句话,不异于晴天想起了惊雷,邓芝赶紧问他:“此话当真?”副将说:“她来到军营,要我带她去见丞相,说有急事求见。我本想阻止她,可她很坚决,非见不可。”邓芝双目圆睁,说:“然后呢?”副将说:“然后我就带她到大帐之外,丞相正在厅中和其他人议事,听说夫人求见,就将夫人请进大帐中。”
听到这里,邓芝气得握紧拳头,“嗐”了一声。停了一会,他让副将继续说。副将吞吞吐吐地说:“夫人见到丞相,把你告了一状,说你接连把俸禄赐送他人,以致家人挨饿,请丞相做主。”邓芝站在那里,心中暗自叫苦,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妻子,会把家里的私事,真地当众告到丞相面前。这件事传出去,连刚入伍的小兵都可以取笑自己。夫人,你这下可把我害惨了。邓芝问:“后来怎么样?”“后来,丞相说他会和您商量,请夫人先回家。丞相还说,让您今天离开军营之前到他那里去一趟。”
邓芝心中这个气啊,非同小可。他暗自思量,夫人啊,自从你嫁给我,生活虽然简朴,可我对你处处恩爱体贴,你也一向通情达理,我俩的日子过得也算甜甜蜜蜜。可你今天这样做,实在是太胡闹了。更可况,我昨日才惹出桩人命案,你这样做岂不是火上浇油!你以后难道不想跟我过下去了?
邓芝一直等到手下都回家以后,才无可奈何地站起身,向大帐走去。他心中有些抵触,不知道丞相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夫为妻纲,家里的事,总还是得由我这个做丈夫做决定,就算是我夫人告状,丞相不也得守这个理?
丞相正在帐中批阅公文,见到邓芝,说:“今天你夫人来过,想必你也知道,我随后命人往你家里送去一万钱,没有事先征求你的同意,希望你不要介意,能够欣然接受才好。你带人抓捕马谡有功,本应奖赏,是我一时忙没顾过来。至于你家里的用度,我想还是你和夫人互相商量。不过,我倒是有一样东西送给你。”他吩咐下人呈上一个水桶来。那个水捅高约两尺,由一圈木条箍成,只是其中一根木条被取下来,使桶身留下一个大缺口。丞相说:“你把这个水桶带回去用。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
邓芝抱着这个木桶,不知何意,想问丞相,丞相却站起来,转身进了后堂。
邓芝抱着那木桶走出大帐,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丞相的这几句话,让他的怒气平复了一些。他一路走一路琢磨,也许妻子只是一时冲动,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了悔意。唉,如果她有悔改的心,我这次就原谅她。
回到家,妻子正在厨房里做饭,肉香饭香混合在一起,让他顿时有了食欲。孩子围着灶台边眼巴巴地盯着,妻子用筷子夹了一块薄薄的肉片,吹一吹,放在他嘴里,孩子嚼了两块就吞下去,张开大嘴还要。妻子拍拍他的头,让他到一边等着开饭。邓芝的心,又被那熟悉的甜蜜充满,心中积压着的怒气也随之烟消云散。
妻子听到他得声音,背对着他边盛菜边说:“我今天到军营去见丞相了,丞相让人送了一万钱过来。所以幸亏我去军营,不然今晚又只能挨饿。”邓芝见妻子毫无愧意,倒颇为意外。妻子又接着说:“我今天是迫不得已才去找丞相,你不肯拿钱回家,对我对孩子不管不顾。没办法,谁叫我是你妻子,我是为你着想才这么做,孩子也不能老饿着。”
邓芝站在那里,呆呆地楞了一阵。他以为,妻子将家中之事告到军营,只是一时冲动,事后难免后悔。可如今,她却反过来指责自己,毫无悔改之心。
他恍然大悟,他先前完全错了。他们俩之间,其实讲不清道理,辩不明对错。
而大错特错的是,他以为只要妻子能够悔过,他就原谅她。可如今面对妻子的固执,他的心却依然柔和下来,决定原谅她,依然要爱她。
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承载他的姓氏,交融他的身体,共担他的岁月。
妻子将饭桌摆好,转过身,看见他手中的木桶,说:“你拿这个回家干什么?”邓芝说:“你今天去告状以后,丞相送给我的。”妻子很奇怪:“丞相为什么送个木桶?还有这么个的缺口,有什么用?”他摇摇头,说:“不明白,可能说我是个饭桶,连媳妇孩子都养不活。”妻子被逗得哈哈大笑,笑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内心里妻子有些不安,自己一气之下去告了状,还当着那么多人,以后丈夫在军营里多没面子。自己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做了。好在丞相对自己没有半分嘲笑之意,还主动说是自己考虑不周造成的,才把这件事妥善解决。现在丈夫对她也是同样的宽容大量,那一刻,她真真切切地感到甜蜜,感到安全。在这个决心爱她的男人身边,在这个一心爱护子民的丞相治下,一个女子,因她的柔弱而感觉到坚强的依靠。
她的内心,如同那深深的密林,有繁花似锦,有绿树成荫,也有猛兽出没。必要的时候,她可以身手矫健地用利爪和獠牙保护自己。然而,在这个决心爱她的男人身边,在这个一心爱护子民的丞相治下,她因自己的柔弱感觉到坚强的依靠。她更愿意将那野兽驯服,让内心的温柔和顺尽情绽放。
第二天,邓芝收到这个木桶的事就传遍全军,很长时间都被大家当作笑料。邓芝毫不介意,因为在他怒气平息之后,很快就悟出丞相送他这个桶的原因。一个男子汉,爱自己的妻子孩子、忠于职守、关心下属固然重要,家人的基本的物质保证也不能疏忽。就像那只木桶,虽然只缺少一处木条,可这样一来,装入再多的水都会漏光。做人做事,总是要各方面都做到均衡才好。他将这个木桶放在大厅中一个显眼的地方,以便自己能够时常看见,时常自我提醒。
汉军的北伐并没有因此停下。这一年冬天,为配合盟友东吴的进攻,丞相出兵陈仓,围城一个月,直到魏国派十万大军前来援球,方才退兵。第二年,汉将陈式奉丞相之命,顺利取下魏城武都、阴平。喜讯传到成都,后主刘禅下诏,恢复丞相的职位,汉中一片喜庆,就连远在江州的李严也写信祝贺丞相。
李严在信中还提到他听说到邓芝一家妻儿时有挨饿之事,若果真如此,不知丞相是否会考虑提高官员的待遇?
丞相看到这里,心想,这流言蜚语,实在是误人耳目。李严身往大臣,问我此事,我也不能不向他略略表白一下,但却不涉及邓芝的家庭私事才好。丞相回复一封信给李严,说:“此事起因并非由于邓芝的薪金微薄。实在是因隐情所致。想我食禄八十万斛,同样家无积蓄,我的侍妾,连多一件可供换洗的外衣也没有。”这中间的隐情,不足与外人道。对军中将士的奖赏、亡故将士身后的抚恤,除国家补贴之外,丞相在私底下也尽力供给,聊表自己的一份情意。
这封信的内容不知道被谁悄悄地泄露出去,传到邓芝的耳中。邓芝立刻明白丞相信中所谓的“隐情”。他盯着那只桶的缺口,心想,丞相这样聪明的人,不会象我这样,需要看到这只桶才看清这个道理。可是丞相日夜操劳国政,难保会有时间考虑自己的家事。
第二天,邓芝将木桶的缺口请人补好,派人送给丞相,说:“承蒙丞相从前提醒,属下已将木桶的缺口补好,现归还原主。”丞相一愣,随即明白了此中的意思。他让侍从收下桶,心想:邓芝,你能体会我的心意,我很是欣慰。至于我的家人,倒无需你的提醒,离开成都时,我已让他们每年在田里栽种一百棵桑树。不奢不贫,衣食自足,我相信这是对他们最好的安排。
正当汉中张灯结彩庆祝之际,丞相司马将军魏延,却在北面一处养马场内焦急如焚。原来初春时魏延率兵护送战马前往此处放牧,没想到今年气候异常寒冷,有两次气温陡降之时,仿佛严冬。一些体弱年幼的马到达不久就很快染上疾病,并渐渐传染给其它马匹,到后来病马一批批死去。好不容易等到夏天到来,天气转暖,疾病流行停止下来,然而一清点,马匹数量几乎减少一半。
对骑兵营来说,一匹战马就好比一名士兵。如今损失几千匹战马,怎么不让魏延将军心痛?整个夏天他常常一言不发,望着水草丰茂的牧场,双眉紧锁。
此次到这座汉中北面的养马场牧马,本是魏延自己执意而行。当初出兵武都阴平两郡,丞相的本意是让魏延将军领兵前行。然而,当丞相与他商量此事时,魏延心中却非常抵触。他想:魏敌在蜀汉的东面、北面,丞相却要攻打武都和阴平这两个西面的荒僻小城,有何好处?岂不是徒费兵力?
魏延对丞相素来敬畏有加。当魏延初入汉军之时,不过一名牙门将,而丞相位居军师将军,先帝的左膀右臂。直到后来魏延经历几番血战,军功显赫,才渐渐在军中显露头角,位居汉中太守。丞相驻军汉中之后,升他为丞相司马。
然而两年前北伐时,魏延曾自告奋勇,与丞相分兵一万,穿过子午谷翻越秦岭往东直达长安,与丞相大军会合于潼关之下。可是丞相却认为这个方案过于危险,没有同意。魏延虽然不敢违命,然而却很不甘心,屡屡想率兵东进。另一个念头从他心底冒出来:想不到从前让自己敬如天神的丞相,原来也有胆怯之时。
此时的魏延,自觉勇冠三军,胆略出众,军营中各将士,除了参军杨仪,都对他退让三分。魏延心中的那个自我,不知不觉地膨胀起来。
及至出兵陈仓,丞相让大军只带一个月的粮食,粮食快绝尽时,立刻撤退。魏延遗憾得连连跺脚,很是不满。陈仓城内眼看就要坚持不住,就算魏敌援军赶到,又有何惧?要是我魏延作军中主帅,绝不会轻易撤退!魏延满腔情绪,无处发泄,直到将围追而至的魏将王双斩于马下,才算出了一口恶气。
所以当魏延一心想要北上或东进之时,丞相却和他商量带兵西行攻打武都、阴平,魏延不由得内心大失所望,连连摇头。正值子龙将军刚刚故去,武将首席,自然非魏延莫属。魏延决定这一次要坚持自己的想法,对丞相说“不”!
魏延推脱道:“骑兵营这两年马匹数量增长缓慢,丞相曾让我和吴懿将军抓紧营中牧马养马之事。新进入营的养马师张校尉,建议我将部分马群送到牧马场饲养一阵。我决定采纳他的意见,两个月后就出行,现在我部正在积极准备。收复武都、阴平之事,还请丞相另派他人。”
丞相见魏延不肯去,也不勉强,命护军陈式率兵前往攻取两郡。陈式出兵之日,魏延看着陈式的队伍带着云梯推车这些攻城器械,心中冷冷地想:“陈式,你会不会再遇上陈仓之战?”
一旁的养马师张校尉的话打断了他的沉思:“将军,养马场地势靠北,若两个月后出行,正值开春,气候依然寒冷,天气反复多变。而我军的马匹都是南方的山地马,可能很难适应。还望将军三思,等到春末之时再去方为妥当。”
魏延笑道:“初夏之时该北上伐魏。此时正好训练这些马,以适应北面的气候。张校尉你无需再劝,只需吩咐下去,准备马队,过完年就出发。”
不出魏延所料,陈式带兵到达陇南之时,魏雍州刺史郭淮率兵前来救援。然而当听说丞相的大军随后赶来,郭淮随即迅速领兵退去。陈式顺利地占领两郡,立下大功,荣升将军之列。
这份捷报让魏延在焦虑烦乱之中,生出些嫉妒和后悔。当初违背丞相之意,不顾张校尉之言,自己执意提早来到养马场,导致几千匹战马的损失。这些战马,需要好几年才能补救回来。魏延对此一筹莫展。另一个让他为难的问题:回到汉中之后,我该如何向丞相解释这一切?
偏偏就在这时候,侍从来报:“丞相军令到。魏敌即将大举围攻汉中,丞相命魏延将军立刻率兵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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