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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狩
南巢奚正痛哭流涕,便听见今朝轻声说了句:“雨师来了。”
她抬头看着今朝,忽地听见外面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
发生什么事了?!
她不过是低头抹了一把泪,外面怎么就乌云密布了呢?而且豆大的雨砸了下来,这可不是小雨!
“真、真的下雨了!”南巢奚心中骇然。
此刻她望向今朝的眼神不再迷茫彷徨,而是一种信念不动摇的坚定。
今朝不可能是被鬼魂附体,因为鬼魂不可能得到神明的宠爱,也不会与云中君、雨师交好……
这场雨证实了今朝的巫术是灵验的,所以她说家主会在雨天出事,那便一定会出事。
宗祠里,巫桑的心头也有些震撼。
当初今朝招来了云中君,她说自己与雨师也认识,如今这场雨定然是她招来的!
“她果然要朝舒裘出手了。”巫桑面沉如水。
她并不怀疑今朝的降神能力,正因如此,她才舍不得就这么舍弃或处死今朝,若今朝没有站在舒氏的对立面,试图挑战领主的地位和权威,那该多好。
她打定主意要再找今朝谈一谈,若能劝其归顺舒氏,她自然不会再让别人将今朝送给权贵用以换取舒裘的地位提升。
……
潜邑的这场雨下得十分突然,而且看着它越下越大,庶人有些担心雨水会冲毁储藏谷物的粮仓。那里可是他们一整年的心血,他们不希望粮仓被毁。
舒裘身为领主,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于是亲自前往粮仓检查。但他担心今朝会对他出手,所以到了粮仓也没有贸然进去,而是站在外面指挥着奴隶冒着风雨抢修粮仓的屋顶。
一天过去了,舒裘并没有遭遇什么危险,粮仓也没有被雨水冲毁,看着天色越来越晚,舒裘问一旁的舒贞:“有情况吗?”
舒贞摇头:“盯着那边的人说,潜氏巫儿连门都没有出过。”
舒裘松了口气:“看来是我们多心了。”
“儿子早就说过,那潜氏巫儿的占卜压根就不准。”舒贞道。
舒裘不高兴地问:“听你这话,还挺遗憾的?”
“我、我没有,她的占卜不准确说明阿父不用担心雨天会有不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舒贞郁闷,阿父怎么会用这样的心思来揣度他呢?!
舒裘望着他,良久才叹了口气,说:“这潜氏巫儿挑拨人心倒是有一手。”
今朝放出一个预言,他们不信吧,怕真的雨天出事,选择相信吧,又难免会惴惴不安,整日不得安宁。
他时刻要提防今朝,以至于这些日子都没能睡个安稳觉。
舒贞恨恨地道:“故弄玄虚。迟早要弄死这个出身卑贱的家伙!”
“先看巫桑怎么说吧!”舒裘道。
父子二人去了巫桑那儿,巫桑却告诉他们一个不算好的消息:“这场雨是她安排的。”
舒贞下意识反问:“她如何能安排这场雨?”
巫桑吐出了心口的一口浊气,道:“是啊,她昨日说今日有雨,女奴将消息透露给我,今日上午天晴,顷刻之间便下起了瓢泼大雨。若不是她降神,请来了雨师,很难说这是巧合。”
舒贞哑然,他是看到过今朝降神请来云中君的,所以听闻她今日又请来了雨师,便深刻地意识到今朝的能耐。
舒裘张了张嘴,心中对今朝多了一丝敬畏,原本十分坚定要除掉她的心情因此而开始游移不定。
“我建议先按兵不动。”巫桑道。
说到底,他们还是舍不得除掉今朝。
今朝目前没有能力谋害他们,所以他们完全不必庸人自扰。舒裘下定决心要榨干今朝的每一点价值,他道:“将她看管起来,下次遇到干旱,让她降神祈雨!”
巫桑淡淡地说:“一直都有人盯着她呢!”
他们认为,正因今朝一直都处于监视之中,这次才没有机会朝舒裘出手,足可见,今朝能降神又如何?只要她仍是凡人之躯,那么就不可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翻出什么风浪来。
……
一场大雨,不仅舒氏主宅没有任何问题,领主舒裘也安然无恙,这让很多人都相信今朝那次的占卜是真的失误了。
“果然巫桑的巫术才是最高明的!”潜邑的庶人说。
感到安心后,他们逐渐地转移了注意力,不再将心思都放在这件事上。丰收的喜悦令他们卸去了所有的防备,他们开始为过冬而做准备。
秋去冬来,转眼之间便过去了两个月,步入仲冬之后,平日气候湿热的潜邑也飘起了雪。
屋内,舒氏的族人聚在了一起,围着炭火商讨冬狩一事。
其实春季狩猎才是最好的,可春季要躬耕,夏季要沤肥、治水,秋季又是动物繁殖生育的日子,只有冬季,大家都忙完了农事,可以开始休息,才腾得出时间来狩猎。
于是冬狩的时间定在了仲冬时期。
这时候大多数动物都在冬眠,没有凶猛野兽出没,狩猎的安全程度可以大大地提高。
今年的冬狩安排跟往年没什么区别,唯一让人头疼的是,因前些日子舒氏主宅犬吠一事,不少狗都被宰杀了。被杀的狗里,除了平日守门的守犬之外,也包括了不少田犬(猎犬)。
猎犬的减少,将会令他们在这次的冬狩中缺少得力助手,从而有可能会在山林中迷失方向,也有可能错过不少猎物。
舒裘并不觉得这件事棘手,他说:“向潜邑养了田犬的人家借犬就行了。”
舒氏族人有疑虑:“可是那些田犬没有经过我们专业的调|教。”
“那就借那些已经调|教好的田犬。”
众人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便同意了。
没几日,奴隶便牵着几条陌生的猎犬出现在舒裘的面前。
在众人的眼里,猎犬除了毛发颜色不一样之外,其实长得都差不多。但在这几条猎犬当中,舒裘一眼便看见了那头长着虎斑,看起来威风凛凛的猎犬。
它的体型是所有猎犬中最大的,眼神看起来颇为凶狠,爪子颇似狼爪,若有它相助,别说兔子狐狸这等猎物了,便是遇到鹿和野猪,也未尝不能匹敌。
其余毛发黝黑的猎犬似乎有些畏惧它,在它的面前都微微夹着尾巴。
舒裘看到它的那一刻,顿时生出了一股要将它据为己有的阴暗心思。
“这田犬好特别!”舒贞也忍不住开口。
牵着它的人道:“这是舒孟家的田犬。”
舒裘疑惑:“他们家也养田犬了?”
“是呀,养了几个月,驯得很温顺听话。”
舒裘看着这只猎犬,忽然指着一只鸡,道:“将它叼来。”
猎犬注视着他一动也不动。
舒裘的脸色有些难堪,奴隶小声提醒道:“这只田犬对家禽并不感兴趣。”
舒裘脸色稍霁,让奴隶将家中的野兔拿出来,在这只猎犬面前放生。
“咬死它!”舒裘一声令下,这只虎斑猎犬的眼神果然变得锐利凶狠,它直奔野兔而去,身体就像一道棕黄色的闪电,倏忽地便扑到了那野兔的身后,锋利的爪子一伸,野兔的皮毛顿时出现了一丝猩红。
以速度著称的野兔在虎斑猎犬的面前只有被玩弄的份,很快猎犬便叼着已经奄奄一息的野兔回到了舒裘的面前。
舒裘大悦,道:“就它了,这次冬狩,我要以它为前锋!”
没有人敢跟他抢猎犬,其余人将剩下的猎犬分配好,才继续制定冬狩的进山路线。
……
天气越发寒冷,虽然没有下雪,但是风有些大。
宗祠里,巫桑看着阴沉的天,心中不知怎的有些不安。
她拿出龟甲占卜,被炭火炙烤的龟甲很快便出现了裂纹……
突然,炭中的火焰猛地一蹿,巫桑惊得后退半步——火焰突然蹿高,这是不祥之兆。
她问伺候在旁的女奴:“冬狩之日是今日?”
女奴答道:“是今日。”
“去阻止他们,让家主暂且搁置进山计划。”
女奴去了,没一会儿回来道:“家主他们已经进山了。”
巫桑拧着眉。
女奴问她:“馀夫在家中,是否要请馀夫过来?”
舒贞已经随舒裘进山狩猎,舒氏的主宅就只剩舒裘的次子舒列在家。他性子懦弱又胆小,向来不参与狩猎。
巫桑让女奴将他找来,告诉他,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舒列却不是很理解,道:“可是阿父与阿兄出发之前,已经先进行了祭祀,神明会保佑他们的不是吗?”
巫桑沉默以对。
这只是她的直觉,实际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舒裘会出事。
南巢奚最近向她汇报今朝非常安分守己,哪怕外出,也多是为了指导庶人使用手摇纺车以及如何修理它们。
偏偏今朝越是安静,她便越发不安。
为了缓解这种不安的情绪,她将今朝找来,认为这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总不能做些什么吧?
而在屋里悠哉地烤着炭火的今朝,在听到南巢奚转述的话后,她露出了一个微笑,道:“既然巫桑有请,那我们过去吧!”
南巢奚将她的裘衣拿来给她披上,而她借着裘衣的阻挡,悄悄地使用了【气象·大雪】。
她来到巫桑的屋门前时,鹅毛般的大雪簌簌地落下。
屋内,巫桑及舒列看着自雪中来的她,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片血光。
“下雪了。”今朝仰着头,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跟巫桑说话。
巫桑的心猛地一停。
雪下得太大的话就会封山,这对在深山中狩猎的众人而言,绝对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可是怎么会这么凑巧在今天下雪了?
舒列却不是很担心,他道:“有田犬在,阿父他们可以安然无恙地回来的。”
今朝的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止不住冷笑:是呀,有猎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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