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片男友

　　黎若星起来的时候，身边早已没有余温。

　　她望着空荡荡、甚至没有褶皱痕迹的另一半，心一慌，忙掀开被子光着脚跑出去。

　　推开房门，客厅空荡整洁，弥漫着早餐的香味。

　　是皮蛋瘦肉粥。

　　“沈舟尘！”她站在客厅中央，有些慌张的喊了一句。

　　屋内静的除了她的声音，再无它声。

　　她镇静几秒，先是去了书房、随后是另一个卧室、洗手间、厨房，到底是没见到沈舟尘的身影。

　　屋里也没有沈舟尘的便签，她咬着下唇，突然想起什么，又急匆匆的跑进卧室，抓起手机给司徒浩打了通电话。

　　“喂。”电话那边懒洋洋的，似乎还在睡。
　　“沈舟尘去公司了吗？”
　　“公司……呃……我的好妹妹，你看看现在才几点，怎么他夜不归宿了？”

　　手机从手里跌落在地板上，黎若星瘫坐在床边，嘴唇翕动着，双眼无神的盯着某处。一滴滴眼泪不受控的往外涌着。

　　没想到这么快他就走了，好歹给她留个纸条，好歹，让她说句“再见”……

　　心口被万千根银针扎着，黎若星侧倒在床上，用力抱着腿给自己缩成一团，她张着嘴想要大哭一场，却一个声音也发不出，只有泛滥的泪能说清她此时有多难过。

　　平整的床单被她抓的皱成一团，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疼，一呼一吸都带着针。

　　时间擦着她的发梢悄悄的往前溜，偷偷地带走她的泪和全部力气。

　　早七点的光用尽全力也穿不透厚重的窗帘，只能透过客厅肆意侵占他们的家，顺着敞开的卧室门，窥觊她是怎么哭到力竭、再沉沉的睡去。

　　再睁开眼，已是九点多了。

　　黎若星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一动不想动。

　　她试图催眠自己，一切都是场梦。她给自己编织了一场沈舟尘曾经来过的美梦。房子是她自己租的、那些地方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做的。或许只有这样，心里才能更好受。

　　黎若星说不上来是欺骗自己更好，还是坦然地接受现实更好。相比其他人，她已经很幸福了。

　　好歹，她手机里那位真的来过。

　　想到这，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滑嫩的脸上并没有干涸的泪痕，她起身下床，快步走到床前拉开窗帘。

　　这会的阳光不算太刺眼，她背对着光，却发现手机并不在地上。

　　它完好的躺在床头柜上，甚至被人插上了充电器。

　　犹如一道光照亮了她。

　　黎若星走到紧闭的房门前，深吸口气，缓缓伸出手握住门把手。

　　“1、2……3！”
　　她数着数，猛地把门打开。

　　客厅还是没变样，屋里还是飘着一股淡淡的早餐香。但……多出了整理东西的声音。

　　她深吸口气，慢慢走出房间，目光挪到厨房的方向。

　　像是一阵风，她光着脚快步跑过去，一把抱住穿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忙的沈舟尘。

　　眼泪再次决堤，打湿了他的黑色羊绒衫。

　　男人被她这么一扑，高壮的身体晃了晃，好在手里没拿着刀，只是在给切好的食材归纳到食品盒里。

　　他低下头，一手轻轻拍了拍搂过来的双手，担忧的问：“怎么了？”

　　黎若星贴着他，摇了摇头，又闷声问；“你去哪了？我……我做噩梦了，醒了发现你不在家。”

　　“去买菜。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黎若星一怔，只觉得自己变傻了，居然没给他打电话而是给司徒浩打。

　　但她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

　　“忘了。你买那么多菜干嘛？”

　　沈舟尘放下手里的餐盒，双手解开她的手，转过身将她搂在怀里，低声说：“给你准备好半个月的菜。我要出差，你一个人在家不能总吃外卖。制作方法我会给你贴上，一份是一道菜，你……”

　　“沈舟尘，我改主意了。我不想学了，你出差能有多久。我就要等你回来给我做菜吃。”

　　黎若星把头埋在他怀里，突然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她明明可以不靠任何人的，但偏偏……现在她就是想依靠他，希望以此能多留他几天。

　　“若星，别耍小孩子脾气。”他无奈。

　　晨早起来时，沈舟尘发现自己的腿已经开始透明化了，他清楚自己不能陪她跨年了。

　　他甚至准备好了一封离别信，就藏在她工作桌的抽屉里。想着用“出差”做借口，等她自己发现。

　　或许这样能让她多高兴几天，但现在，他苦笑，怎么会瞒得过她。

　　怀中人的哭声越来越大，她像个失去珍爱娃娃的小孩。良久，才带着浓重的鼻音问：“你还能再来吗？不能了对不对？”

　　他拍了拍她单薄的背，算是默认。

　　沈舟尘不想给她一个欺骗式的回答。如果他不能再回来，也只希望黎若星能继续往前走，而不是一直孤单一个。

　　至于他，这些天的回忆足够支撑他过一辈子了。

　　黎若星吸了吸鼻子，没有再继续哭下去。她昂起满是泪痕的脸，望着他的下巴，把手从他腰上抽出来，缓缓覆上他的脸。

　　她看着他的脸颊贴着自己的手心，顺着她低下头，也跟着不自觉的踮起脚尖。

　　趁着他们还有时间……
　　呼吸声交错，床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黎若星咬着他的肩膀，含糊不清的说；“给我留点什么吧，沈舟尘。”

　　**

　　理智这东西其实挺脆弱的，它可以在一瞬间被摧毁，让人做出不合常理的事，

　　黎若星穿着沈舟尘穿过的围裙，站在冰箱门口打开门，随便取出一个餐盒走到岛台前。

　　餐盒上贴着沈舟尘打印好的制作流程。

　　从起锅到装盘，写的事事俱全。

　　她打开餐盒，将盖子单独放在一边，按照沈舟尘教她的，打开煤气灶，给锅里倒上一点油，待油热了，再去取餐盘里切好的料。

　　滋滋啦啦的声音响起，浓烟滚滚被瞬间吸走。黎若星镇静的用铲勺随意扒拉两下锅里的葱姜，闻着出了点香味才转身去拿剩下的食材，顺便看看怎么做。

　　一盘子菜炒好，她拿出两个碗，一个空置的摆在对面，一个盛上小半碗的饭，又各自摆放好筷子。

　　她摘下围裙，将它叠整齐放在岛台上，随后走到餐桌前落座。她提起筷子，夹起几根土豆丝放进嘴里尝了尝。

　　“唔，还是你教的好，味道可以，土豆也熟了。你也尝尝。”她说着话，筷子伸进盘子里，夹起一叠土豆丝，递进对面的空碗里。

　　“都要吃光，不可以剩。好歹这次下厨成功了。嗯……你得想想怎么奖励我，下次我也有继续下厨的动力。”她垂着眼说笑，筷子夹起碗里的米饭又放下。

　　“你明早想吃什么，喝粥吗？我只会做小米粥。我妈教的，说胃疼了就熬一点，热乎乎的喝了就好了。其实喝热水不一样嘛，干嘛费劲煮粥呢。”

　　“沈舟尘，过几天就过年了，你陪我回我爸妈那吧，他们那么喜欢你。这次不用带太多东西，买点水果什么的去就行。你送我爸的茶叶，他到现在才喝了两次。老爷子舍不得，说特别好。”

　　“沈舟尘，你说咱俩的戒指什么时候能到？钻戒你送了，要么这对就当做结婚戒指吧，我挺喜欢这种简洁款式的。”

　　“沈舟尘，你说句话呀，干嘛一直听我说，显得我好絮叨。”

　　垂在腿上的手紧紧的攥着，牙齿狠狠地咬着下唇，她的睫毛轻轻颤抖，还是一个没忍住，掉了几滴滚烫的泪。

　　她还是没有想象中那么潇洒，可以对他的离别轻松的说“再见”。

　　沈舟尘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不知道，起床的时候身边早就没有余温了。他的东西都还在，拖鞋和手机也和自己的并排摆在一起。

　　她醒的时候也没哭，随便挑了本书，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的等他回家。

　　直到暮色、直到夜深垂。

　　沈舟尘没回来，她的书从打开的第一页开始，也没动弹。

　　手机响了几次，是司徒浩打来的，她一通也没接。后来又嗡嗡的震动几次，应该是短信，她也没心情去看，脑子里都是沈舟尘的那句：“不行。”

　　“为什么？”
　　黑暗中，她抵着他的肩膀问，指甲还故意抠着他汗津津的皮肤。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冒任何风险。若星，你的人生还长，别任性。”

　　他的手指温热，如同火种，让所到之处皆是光明。

　　“才不是冒险，这是礼物。何况我可以……”
　　“乖，别任性。”

　　凌晨一点，黎若星收拾好厨房，把自己反锁在书房。她戴着耳机，双手覆在电钢上，缓缓流动着。一串串陌生的音符钻进她的耳朵，卷走痛苦与眼泪，悄悄留下一抹她察觉不到的甜。

　　五线谱纸上，铅笔在上面飞舞，唰唰唰的划出细密的音符。

　　直到最后一页纸写完，黎若星将铅笔放回笔盒，望着洋洋洒洒的几页谱纸，又提笔在标题页上写上凌乱的两个大字，

　　《永恒》。

　　“沈舟尘，谢谢你给我的礼物。”
　　她抬起头，深深的望着桌面上他们的合影。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