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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得此身长报国
元宁初年,乃汴国开国五百多年来最屈辱的一年……
这年,汴国新帝齐屿登基,庙号灵宗,定国号元宁。
因北境常受乌桓人侵扰,汴灵宗即位后,当即命大将钟炜率精兵二十万,北征乌桓。
钟炜此人志大才疏,刚愎自用,他抵达边城宁远不久,便不顾副将郭旭劝阻,一意孤行,率军北上,不料中了乌桓埋伏,二十万精兵全部覆没,被坑杀殆尽,而他本人也在乱军中被人杀死。
彼时汴国外有强敌乌桓,内有谗臣奸佞,内忧外患,国运衰微……
眼见新帝登基,朝局动荡,且此次北征,汴国精锐之师几乎全军覆没,看准时机,乌桓首领乌云当机立断,率部挥兵南下,直指汴国都城洛都!
乌军一路虐杀汴国百姓,卷走金银财宝,所经之地,血流成河,可谓烧杀抢虐,无恶不作。
战乱不断,又遭大旱,千里良田颗粒无收,汴国百姓流离失所,四下逃难,饿殍遍野,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的现象,其状可谓惨不忍睹。
汴国士气低靡,军心涣散,乌军一路势如破竹,连破汴国关山数道,打得守城将领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几日下来,便已兵临洛都城外……
眼看国破在即,城中将士死伤殆尽,人人自危,惶惶不安,国家已到生死存亡之地,汴灵宗连夜召见文武百官,商讨迁都之事。
商讨半夜,最终还是决定同仇敌忾,背水一战!
散朝后,汴灵宗单独召见了文官文烨,因城中武官皆已战死,灵宗便命文烨临危受命,就地集结将士,率军作战,破釜沉舟,死守洛都!
文烨得令,随即整顿军士,稳定军心,又连夜调集粮草辎重,及洛都附近预备役人员共计十万人,后又整饬军纪,布置城防,规定十七禁律、五十四斩,若遇临阵脱逃、闻鼓不进者,不用上报,当即斩之!以此义无反顾之姿,共赴国难!
翌日,乌桓大军压境,文烨排兵布阵,严部城防,抵御乌桓进攻,而后两军交战,他又身先士卒,冲锋在前,与诸将士浴血奋战,奋勇杀敌,经过七日激战,最终以九万将士的性命为代价,击退乌桓大军,解救百姓于倒悬,也避免了汴国亡国的悲剧……
他却在此次大战中被乌军毒箭射中,失去了右手。
而宋玠的父母,便是在那一年遇害的……
元宁初年,适逢汴国大旱,后暴雨连降数日,黄河决堤,冲毁无数房屋田地,宋玠父母只能带着他一路逃难……
本以为南下逃难,能得一线生机,不料途中正遇到大批挥兵南下的乌桓人,宋玠父母为保护幼子,将其藏于草垛后,随即离开,引开追兵,此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宋玠躲在草垛后,也不知过了多久,最后饿晕了过去,等到他再睁眼时,已被白衍带回了山上……
白衍将他爹娘的遗物交给他,而后收留了他,还教他修文习武,此后,他便一直待在山上。
如今距离那场灾难,已过去了整整七年。
七年来,他日日闻鸡起舞,未敢有丝毫懈怠,为的就是考取功名,固守边关,一雪国耻家仇,不教乌桓人再踏汴国半步!
一年后,他与白珩又奉师命下山,到那龙游县救下了苏熙。而后,三人同立报国之志,也在山上度过了一段短暂的欢乐时光。
转眼来到元宁八年……
这一年,白衍逝世。三人决定留在山上,为白衍守孝三年……
三年守孝期满,宋玠二十,白珩十八,苏熙十七,都决定下山,赴京赶考。
是夜,宋玠收拾好行囊,来到院内乘凉,三人还如从前一般,吃着后山的野果,聊书文典籍和习武感悟,院内的水君子花今已亭亭如盖,看着那粉白的花朵,闻着那扑鼻的幽香,回想起过往种种,不禁感慨万千……
枯木逢春犹再发,人无两度再少年。
过往已逝不可追,三人也将迎来新的开始……
翌日,简单用完早膳,三人收拾好行囊,再回望一眼那生活了数十载的地方,便一同下山去了。
元宁十二年,汴国发生了两件大事……
这第一件事,是当年力挽狂澜、扶危救困的勇国公文烨因不徇私情,秉公审理一桩积压已久的命案,得罪了宦官杨翼,遭其栽赃陷害,被贬黄州,而后又卷入党派之争,被革职查办,陷害入狱。
文烨自元宁初年之战被乌军毒箭射中,失去右臂后,身体便大不如前,因其年岁渐长,又遭逢大变,入狱后更是灰心丧志,一病不起。
这第二件事,是天上的文、武曲星同时下凡,汴国出了自开国五百多年来第一个连中三元的武状元,和第二个连中三元的文状元……
武状元名为宋玠,时年二十一,嘉州龙游人也,武殿试中,他面对天子群臣,不仅马射、步射百发百中,且讲评《孙子兵法》、推演《诸葛八卦阵》颇有见地,天子问及策问、兵书,也对答如流,胸有丘壑,是以一举夺魁……
文状元名为苏熙,时年十八,当日殿内群英荟萃,天子亲策诸学子,苏熙策文字体方正,格高意远,一气呵成,灵宗阅后龙颜大悦,钦点他为第一,其乡试、会试、殿试皆是第一,可谓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后官授其翰林院修撰,掌修国史实录……
自古英雄出年少,两位状元将来前途亦不可限量……
说来也巧,汴国第一位连中三元的文状元,却是那位曾挽国家社稷于危亡,而今却病入膏肓、朝不保夕的文烨……
元宁十三年,文烨病逝于狱中,时年四十八。
以身殉道不苟生,道在光明照千古。是文烨的绝唱。
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文烨已逝,苏熙、宋玠则在同年入朝为官,二人立志尽忠报国,开创太平盛世。
而白珩虽为女子,也巾帼不让须眉。
其年岁虽轻,所作诗词文赋却气韵高雅,兼具刚柔之气,文章又兼经史大义,加之容姿清丽,精通音律,很快便在洛都城内声名大噪……
彼时洛都最负盛名的才女是闻人祜,此人历汴国四帝五十余年,官拜尚宫,掌六宫文史,教导后宫嫔妃,诸王、公主、嫔妃皆对其以师礼相待,就连汴灵宗见到她,也要尊一声先生,足见对她的敬重。
闻人祜看了白珩的诗赋文章,赞不绝口,当即派人请她入宫,一番交谈后,觉其聪慧善文,深明大义,翌日便向灵宗请旨,请白珩入尚仪局司籍为官,主管经史教学。
三人得以再次重聚。
虽是欢喜,然朝局动荡,内有宦官篡权,陷害忠良,外又常被外族侵扰,累年征战,穷兵黩武,民生凋敝,一片颓然之相。
宋玠身处边关,未理朝堂纷争,每日除了操练士兵,研究排兵布阵,便是精进武艺,著写兵书,他还多次随军前往边关城池,上阵杀敌,固邦守土,精进武艺。
因其战功卓越,智勇无双,短短六年,便一路升迁,官授兵部侍郎,颇得朝廷器重。
元宁十九年,汴灵宗封常岷为平夷将军,远征东夷,抵御外敌,又派大将徐钰镇压河西起义军,扫除叛军。
九月下旬,乌桓挥兵南下,宁远城告急,眼看城破在即,汴灵宗急召宋玠回朝,封他为绥北将军,前往宁远,戍边守关,御敌入侵。
临行前,苏熙、白珩都来为他送行,看着满桌美味佳肴,三人一扫离别之颓然,皆兴致盎然,开怀入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仿佛回到儿时,苏熙看着宋玠,笑道:“君卿,自你戍守边关以来,我们三人已有五年未聚了吧?”
宋玠道:“是啊,五年前,贼子黄元化在涯池聚众数万,攻夺城池,自立为王,天子派我前去诛杀反贼,我攻城杀贼后,又命我留守西南边境,操练军士,昨日才发圣旨,召我入京……”
苏熙道:“军情紧急,此去宁远,兄可有万全之策?”
五年军旅生涯,风吹日晒,行军打仗,宋玠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腔热血的白面少年,而是愈发坚毅沉稳。
沉思片刻,他抬头看向苏熙,道:“与善……我等这天,已经十九年了……十九年来,我勤练武艺,通读典籍,操练军士,研究排兵布阵,都是为了能击败乌桓!自是殚精竭虑,不敢大意,元宁初年之耻,国难家仇之恨!皆在此一役!放心吧!”
苏熙闻言笑道:“看来我多虑了,兄既有谋略,又武艺高强,我与师姐也总算安心,这五年来,她可是望穿秋水,日夜盼你归来呢……”
“与善!”白珩闻言,登时涨得面色通红,急忙抬头对苏熙使了个眼色。
“咳咳。”苏熙急忙咳嗽两声,神色慌张道,“……师姐整日忙于教导后宫妃嫔和王孙公主,没功夫管你,此去关山路远,你自己多保重啊……”
话音刚落,白珩再也忍不住,红着脸站起身来,捂住苏熙的嘴,一脸和善地笑:“……与善,你方才不是自说自己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么?还不快多吃点菜……”
“唔唔,师姐……我知道呃……”苏熙憋红了脸,想说又说不出口,只能唔唔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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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注:以身殉道不苟生,道在光明照千古。出自宋.文天祥《言志》
2.注: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 出自唐.刘禹锡《乐天见示伤微之,敦诗,晦叔三君子,皆有深分,因成是诗以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