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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应答
下午,江泽提着一袋水果拉上爱素一起往梅湖的住所走去。
路上,“你说梅湖在家不会没事干吧?”
“没事干的话,”江泽说,“那就给点事情她干。”
“她的文,算不算好啊?你们上一次聚会我没赶上。”爱素说。
江泽若有所思地看着黑得有些冷灰色的水泥地,站在即将红灯的斑马线前不住地想,海鸥女士会有异议吗?毕竟自己身份不同,如果挑明了我是来家访的,那会不会有些打扰?算了,像上一次那样,气定神闲地表示自己是和梅湖促膝长谈往后的人生规划等,应该是没事的。
爱素负责替江泽提水果,站在马路前的人行横道上白茫茫的一漆斑马横道,有些心疼刚才水果店那一声清脆的“叮”。付款码展开给店员的速度好像太快了,显得自己很贫穷的样子。爱素有些不甘自己出身平凡。但好在我是修行人,而且被梅湖喜欢,爱素淡淡地想。
忽然天空中飘来一股脑踌躇着跨过金光的小乌云,细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了,爱素闯过没有大树遮蔽的地方,轰轰烈烈地往前赶,一个急刹车在马路对岸的路灯旁一回头,急急地朝江泽招招手:“快点啊,雨要下大了!”
江泽只是慢悠悠地从背包里拿出一截又短又皱的小雨伞,细细地抓起伞柄慢慢地撑开,不紧不慢地搁在脑袋上,好像是谨防步态不稳在爱素面前现出丑态,所以一步子一步子跨上斑马线。
终于来到了梅湖住所的单元门门口,爱素说:“先给她打个电话吧。
“她在家不知道听不听得到电话响呢。”江泽说。
雨接着下,一下子就大雨倾城起来……乌云密布,像极了江泽的内心,卷云舒展,铺天盖地的狂风席卷而来。
爱素按响了单元们的门铃,一阵“叮铃铃”的电话铃显得格外清脆,硬生生地把江泽带出了思绪,回到家访这件事上。
“嗨,我们来家访。看看梅湖最近……”
接电话的是海鸥女士:“她出去了。请二位先上来吧。”
一进门,光洁的地板上就摆着两对拖鞋等候客人的腿。爱素仔仔细细地扣下自己的袜子,把脚丫子伸进光滑的毛皮拖鞋。江泽把雨衣随手放在旁边的空花瓶里,还打算脱下外套,以免弄湿地板。海鸥女士职业性地笑笑,道了一句谢就提过一袋水果。
“你看,梅湖小姐最近好像没往学校的报刊投稿,她在忙什么呢?”江泽用中指搓了搓耳边的眼镜框,好使眼镜摆放的位置显得老成。
“她?”海鸥女士已经见怪不怪,用碟子把切好的瓜果摆在桌子上。对于梅湖出门的事情她一向管不着:“她这阵子应该还在图书馆吧。这些天,一直喜欢和思穗混……”
“没事吧,我听说思穗这小子是正经人,应该不会有什么……”爱素说。
“唉,我也管不着!”海鸥女士端起盘子就要起身往厨房走,“一会儿二位留下来吃晚餐吗?”
“晚饭?好极了。”爱素说。
“叮咚。”门铃响了,爱素蹭蹭地板起身就去开门。一开门,梅湖靓丽的衣装和婉容就现身在他面前。
“嗨!”梅湖兴高采烈道。
“嗨!小妞!”爱素说。
“快进来,二位等你很久了!”海鸥女士在厨房开声道。
三人相继无话。虽然到客的是江泽先生,但毕竟江泽先生一直怀疑自己上次家访和这此家访相比,没有第一次来时这么有意义。
海鸥女士也坐了进来,说:“唉,她爸爸病了。”
“是啊,身心操劳,应该的。”忽然提到梅湖的父亲,让江泽的面色显得有些不安。
“想必,二位是来教训我的吧?”梅湖俏皮地朝爱素眨了眨眼睛,说。
“没有啊,这话怎么讲!你说怎么着,我们都在‘包庇’你。”爱素说。
“包庇?”梅湖仍和上次一样像一只乖巧的兔子,可爱的马尾向后撇着,显得很清纯的样子。
她今天的发型显得心态很轻松嘛,爱素想。只希望这此访谈不要让她胡思乱想,毕竟她一直是希望自己当一个“问题学生”一样,成为众人的焦点。
“日冕将军呢?没和你们一起来?”梅湖问。
“额……”这种场合下问这种问题显然不那么合适,爱素脸上蒙上一圈黑色的灰。
爱素想,梅湖现在一般都应该在房间里窝着写作的呀,这几天她的心思和身子怎么老往外跑呢?不过现在的梅湖好像显得越发稳重了。江泽的意见呢?好像外界都对江泽意见很大,都说抑郁症都是要防微杜渐的,要趁梅湖在身心还不大会理事的时候就应该牵引一下她的想法,不能走偏了。
“梅湖,现在屋外下挺大的雨的。”爱素开口道,“你就没打算回学校吗?是不是学校里的老师都对你不好怎样的?”
“好,当然好。”梅湖急忙道。
“哦,和老师没有多大关系……”江泽想,如果越深入这个话题继续探讨,那梅湖心里的意识就越浅薄。不行,这样下去他会丧失作为老师的权威。
海鸥女士默默地看着二位,决意把对话留给三人,自己则起身去厨房打算准备晚餐。
“我总觉得现在生意萧条是常有的事,”爱素顿了顿说,“平时我去买菜的时候别人都会把问题归咎给之前的提塔娜领土边界的强盗入侵。”
说起战争,气氛立刻变得严肃,仿佛进入了作战状态一样。梅湖不禁想,现在的日冕将军应当在时刻提防敌人而设定了许多思想堡垒以作为战略布局和规划的吧!“我得保证我的思想堡垒不被攻破。”这是日冕将军在圈内流传得最广的一句了。他一直忧国忧民,想必也没时间来探访我的了。他做决策的时候必须不被民众的情绪所左右,保持独立冷静的判断和专业的处理,反而是日冕将军行事作风的一大优点,他所做出的决定都是在思考是否利于国家长远利益的决断。不过好在,因为信仰的缘由,我和他已经会面过几次。梅湖暗想,如果因为自己在圈内太引人注目,那自己的信仰会因此被人指指点点吗?毕竟大家总是以女神的故事来极力劝阻我不要空想悲观的事,那相当于杞人忧天。
那群强盗不仅与提塔娜的“火日城”里的居民强买强卖,还大肆宣扬自己家的“病毒饮料”有多少功效(实则是邪恶的生化武器),一开始都是老年人上当,后来逐渐演变成迷惑青少年的一种毒品。上瘾后最常见的症状就是神志不清,将会危害无数家庭。
“梅湖,”江泽放下手中的茶杯,抿了抿茶叶,“你不介意我来家访吧。”
梅湖在心里嘀咕了一声“明知故问”,然后假意笑笑,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爱素反倒尴尬得很。江泽一向是彬彬有礼的老师,现在怎么反倒脱口而出这样生涩的语气。
“梅湖,你还害怕梦魇吗?”爱素问。
“当然不害怕!”梅湖显得状态很好的样子,大声说。
“好吧,你最近这段时间在干什么……”忽然,爱素意识到自己应该结巴一点以显示自己已经不再像从前一样热烈地爱慕她了。
“我?什么?我的生活?”梅湖说,“我的生活当然是天天向上的样子了!哈哈。”
沙发正对着一面日式和风的壁画,上面是一派铮铮梅花,有惊鸿之雀在其中跳跃。江泽盯着一块又大又圆的壁画,有些紧张,因为他不知道一会的话题怎样展开好。
“你喜欢过日式服饰吗?”爱素好奇地问。
“有吧,大概是因为喜欢看东野的书才喜欢的。”
“啊,这有什么关系吗?”
“我是说文化……我最近迷上推理小说。”梅湖说。
“哦,失礼了。其实我知道你是拥有梅花魂的铮铮铁骨的女侠,”爱素顿了顿,“不过,你在学校的成绩好像……”
“真的吗?成绩真的很重要?”梅湖问。
“重要,重要极了!你没有好工作,怎么考上喜欢的专业?考不上喜欢的专业等于工作也没激情……其实我真的是一个学佛的野蛮人,你明白了吗?我虽然没标榜自己是大咖,但实实在在是工作上的废人……如果你问我佛学知识还好……对了,最近鸥智措女神会议组出了一份关爱组名单列表,我只知道有你在内哦!”
“关爱组?这又是什么新操作?”
“这是为了我们所有信仰女神的人团结互爱!为了表达我们的关怀,我们会经常顾及您的心情,不会在您忙碌的时候打扰您!”爱素略带幽默地说。
“哦,就为这事找我啊?”梅湖淡淡地说。
“对,还不止。咱们新成立的关爱组里面有很多‘勤劳的小蜜蜂’,你猜有谁?我、江泽老师,还有海鸥女士!你,也一起加入怎样?”
“关爱组?难不成是一个义工组织?”梅湖不解。
“对!你加入吗?”
江泽看起来有些微微的疑虑,稍微有些不满,他正在专注地屏息凝神。
“好吧,让她加入锻炼锻炼‘助人为乐’的意志,这也是本分。”江泽说。
“哦,你看起来不欢迎我们可爱的梅湖小妹加入咱们关爱组!”爱素说。
“关爱组?听上去像打杂的!”梅湖冷不丁地笑了一声。
“你也不看看咱们梅湖是不是真有那闲心去‘帮助他人’啊!”江泽说。
经过这几天大家对梅湖这名学生的讨论,江泽已经耳听目染,明白了在梅湖面前讲话应当抱有一些崇敬之意才会被这类抑郁症患者尊重,而不是忽视。他不知为何,总觉得在梅湖面前自己常常是被忽视的存在。
“爱素,有些话我得私下和你说说。”江泽站起身,悄悄拉了拉爱素的衣袖,然后和他站在走廊上,吹着雨后的凉风习习,扑面而来的清新感一下子振醒了爱素。
“也对。”爱素慢慢理清了江泽的思路,想了想江泽老师作为她的辅导员,肯定也听到了很多闲杂碎语。
“你也知道我在那算老大吧。”江泽说。
爱素一脸平静,缓缓地开口道:“让一个小女生来参与,估计没什么好果子。”
“你是指对群众?关爱组也是效力于女神,明白吗?”
“我知道。其实我想暗示您一点,女士优先。也就是优先体验这项特权。”爱素说。
“唉,关爱组……让我想想,”江泽回忆自己在办公室里步履匆匆的样子,“其实是我们这些老年人放松娱乐的场所。”
“哦,在你面前关爱组就这么不堪?”爱素略带烦闷地问。
“固然,固然好。嗯……放梅湖来,让她掺和,准能为咱们带点人气!”江泽说。
“嗯。不过,梅湖似乎……不太情愿!”爱素把眼睛瞄准了一棵树,没再看向江泽。
半晌,“如果她害怕新的人脉圈子呢?或者她害怕……遇到同学?”爱素问。
“哦。原来你是在考虑这个。”江泽沉默了。
“关爱组,究竟都啥人,你打算和梅湖讲清楚吗?”爱素说。
“嗯……我也在思考这件事。”江泽缓缓地开口,阳台的扶手冰凉凉的,放上去以后似乎很蜇人。但爱素几乎不关心温度的冷触及肌肤,他只担忧梅湖会在心里叛逃,说一句我从来没有喜欢过爱素半分,那爱素肯定就是说了什么刺激到梅湖的话致使她变得愈发反叛,或者是行为上有什么冲动的样子都会让梅湖觉得自己是怎样狼狈地逃开爱素的心。不过现在好了,只要通过关爱组把她强行拧转心意,那大概真的没什么。
“你知道一句话吗?梅湖?和优秀的人靠拢其实是会变得越来越像你心里的那个榜样,”爱素顿了顿,犹豫着接下来要不要开口,“你觉得,这样表述会不会好一点。”
“人家能接受得来吗?”江泽略带怨气。
“你那边……级组室那边,发生什么了?”
“呵,别说了,”江泽说,“都说成我个辅导员直接要被开除了。就因为我的学生不听话。唉,我也把梅湖当孩子。只可惜……众说纷杂吧,没什么人会直接承认自己和抑郁症小孩有过什么交结。不过,事情都过了这么久,大家对她的讨论还是不少。可能是因为她曾经因为才华横溢性格出众被中央盯上过,那段时间……唔。”江泽强忍咳嗽。
“您冷了?”爱素关切地问。
“不冷,不冷。他们一家都是知识分子,所以,我很难说说什么。我只知道现在关爱组急需抛出这块大瓜——梅湖以前是有抑郁经验的孩子,现在有这么一个集体缺少关爱,那就是抑郁症人群!”
“哈哈,说得好像关爱组是什么‘收容智障’的会所似的。”爱素在心里已经哈哈大笑起来,忽然觉得自己作的比喻句颇有大文豪的样子。
“你外国名著看过不少吧,爱素?”江泽转头,看着他。
他不语,只是绞尽脑汁地想填补这方面的漏洞,他也明白江泽此刻的心境是平和且放松的,只是,他还不确定江泽的言下之意:“江泽,我想问——你当真是来拷问我这些事?”
“哪些?我们不过就着家访然后如实把梅湖的个人信息和近排动态一点点地记录在我们自己的档案袋。这个档案袋当然是不用上交的,但碍于我是神职人员,爱素,这事你是清楚的。还有,你比较年轻,和她说话千万注意分寸。我只希望你们彼此多多了解。我一直知道你和梅湖之间的往来……大概,挺密切的?”
“梅湖吗?”爱素灵机一动,“其实我不大想弄明白梅湖这个人在心里是把我当成什么……总是,不要是废物就好。”
“哦?”江泽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废物?以您这样的学者身份和梅湖交往,总不至于在梅湖面前显得啥也不是吧。对了,你对鸥智措女神的一些事迹准备得有够完善的吧?还需要……往里头填充一些吗?有时,梅湖的亲妈总会想调整女儿的睡眠状态,据说梅湖总是夜长梦多,白日昏昏沉沉,睡也睡不醒。”
“哈哈,这有什么。”爱素耸了耸肩,“年轻人都这样。”
“我只希望梅湖的事情不要再沸沸扬扬地传了,因为这事对我也有影响。”江泽阐述了自己的个人规划,“我希望年底以后,这件事就一直搁着。我也不逃避这件事的真相了。”
“你是指……”爱素犹豫道,没说出下半句来。
“对。就是这件事。”江泽说。
“安排他们接待梅湖,以及负责照料梅湖,让梅湖彻彻底底成为一个青少年好完善她的能力,这样怎么样?”爱素说。
“哦。还真是意料之中。你的安排,我一向是满意的。”江泽说。
“好吧,那我先去和梅湖心里那个小人熟络熟络。”爱素打算撇开尘世,撒手不管。
他推开落地玻璃窗,走进客厅,先是假装看不见梅湖的样子,伸出手来在茶几上摸到了自己的茶杯,然后缓缓伸进红润的嘴唇旁,打算润一润干裂的嘴皮子。
梅湖只是静静地凝视他,没有言语。好了,现在他俩在屋外谈完话了,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爱素就快失业的事情感到为难。爱素好像是因为沉迷修炼过度变得如此的。真的没事吗?她这样想着,眼皮子不住打起架来,上下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梦幻泡影是有多香甜。睡吧,睡吧,梦里什么都有。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好像幻境,什么也不算。只有于“爱素”这个人形立碑树立在前面,像一块巨大的岩石横空拦截了自己心里已经在揉搓眼睛的小人儿的去路。梅湖已经放下自尊,和爱素再无纠缠地默默低头。她很想认,认自己心里一份不明不白的黑幕;同时怕得想哭,虽然现在自己的自尊已经粉碎得一败涂地,但毕竟自己已经算是社会上没有地位的弱者(了无牵挂),但自己与爱素无冤无仇,哪里来的“葬花泪”落下?
爱素只觉得,这个小丫头是不是又犯病了?长期以来的抑郁症导致夜长梦多,她的睡觉很不安稳,醒来以后大概也不踏实。梅湖究竟是以怎样的状态来面对爱素呢?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他没有意识到时间已经流逝了将近六十分钟,正如梅湖在屋内呆呆地看着阳台外面两位老师还有闲心把嘴皮子上下挑动而且丝毫没觉得有多厌倦。
你知道爱素此刻的心思其实只是想让梅湖的学习状态驱入正轨吗?梅湖现在的年纪,该吸收的知识挺多的,不仅仅在游戏上面,更多的是……文化知识。梅湖把这些“梦境”当游戏吗?他不晓得。他只知道梅湖一直喜欢在睡前嘟嘟囔囔地叫喊“这此的梦境不要再出现大灰猫”诸如此类的儿童话。好吧,爱素不得不承认,这些其实都是多余的遐思。因为实在是因为进入这一层“梦境”才会突然觉得江泽根本算不得什么“人民教师”。说他是专心搞学问的还差不多。不过这类学问关乎什么呢?关乎爱素自己的职位吗?
爱素还没意识到江泽在外面独自发愣,不知道发愣的原因是不是关于梅湖的思想状态。他好像一直想暗暗扭转局势的样子。放梅湖参加这样的讨论会议的话,对她个人的成长经历固然是有极其重要的意义的。抛开她所认定的价值本身不谈,“助人为乐”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根植她信仰源泉的最深处,来自于“爱”和“给予”等。“给予”,“关爱”和“给予”有什么明白的联系吗?爱素想,再深入讨论下去,自己心里的恶魔小人和天使宝宝就又要开始大声争吵了。如果梅湖加入会议或者,更进一步地,梅湖直接把人格切换到“女汉子”来参与咱们的行动,那情况是不是不大利于小组的发展?毕竟从梅湖的性情来考虑的话,爱素其实不那么认可。梅湖的心理疾病倘若能一下子恢复完全的话也就没他什么事了。可惜,天道不公,是使命感驱使爱素马上完成与梅湖接下来的一次交谈,好使梅湖心里意识到她肩负的道德感所包裹着的“使命”更艰巨。
“好了。我们坐下来,一块聊一聊加入‘关爱组’的就业前景吧。”爱素自顾自地讲起来,完全没留意到梅湖已经心神疲惫了。
“哦……”梅湖简单用手往嘴上挥了一挥,表示自己很疲劳。饭菜还没上桌呢,一定非得拉着梅湖讲个没完吗?梅湖自知在此处其实是不能喧哗的,可她的内心已经在记录所谓“就业前景”的东西了,但这种所谓的沟通完全对梅湖培养自身能力毫无益处啊。不过梅湖转念一想,尊重别人,好使自己显得老成,所以应当大大方方地接受爱素给予她套上的一个一个又一个“莫须有”的黑色圈圈。
“你是抑郁症患者,你可认罪?”爱素问。
“认。”梅湖冷静地答道,“请继续。”
“抑郁症患者天生的使命就是帮助他人,好善待自己,所以根本不用去看心理医师以咨询自己是不是‘业障深重’这样的话。因为多数患上抑郁症的孩子其实只是缺乏亲戚朋友的关爱……”爱素说。
听到“关爱”这个词,梅湖老感觉爱素说的都是一些歪门邪道。
“大多数时候,人们都会理所应当地认为这群抑郁症患者在‘犯罪’,‘犯’的‘罪’不是时间判的,而是人们固执己见把原有的社会观念强行套在本身人品很实在(抑郁症患者很多时候是不出门的,显得成熟稳重)的抑郁症群体身上,”爱素留意到梅湖露出了不大高兴的神色,说,“好吧,如果你听不下去我们可以换个方向……”
无人应答。梅湖显得对这类问题抛出时的应对显得很得心应手的样子,像往常那样“葛优瘫”地斜斜地依靠在沙发上。
“我真的很难思考什么了,”爱素显得很疲乏的样子,“你也很困吗?晚餐还没上桌呢。”
梅湖心里想,她多希望爱素此刻说的是“我先走一步,你留下好好想”这类的话,或者单凭他——爱素哪怕看一眼钟表都能让梅湖觉得心里舒展不少。
梅湖想,现在的爱素比自己大上不少,究竟活在什么维度?思考人生哲理吗?还是担忧于人生规划?可能是他们那一行就业前景不好。虽然梅湖平日里见到爱素,都是一口一个爱素老师。不过好像是因为新生血液的涌入,更新换代的原因,蜀地这边的任务大多交给他最信任的同修来处理。这些同修也属于“关爱组”成员吗?目前鸥智措女神这个团体里面,有多少人已经知道了“关爱组”?梅湖不解,为什么爱素急于拉自己入会?关爱组需要出钱出力的事情的话,作为青少年本来就该考虑是不是该听政府的话安安心心呆在家里。
心里那块属于理想的热情,就此沉睡了吗?那个本该熠熠生辉的鸥智措女神的圣洁的石碑就此沉沉倒下了吗?这部戏剧无关情爱,更不是因为鸥智措女神完美得甚至不夹杂一点邪恶地想要无所求地利益信奉神明的信众,而有关于每个人心中的道德感。如果说,爱素也是出于这样的善意,想培养梅湖的善心而让梅湖加入“关爱组”的话……那爱素是不是在为鸥智措女神的工作组织帮倒忙?因为众人皆知,我梅湖已经因为抑郁症辍学且一蹶不振好几年了。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呢?空耗时间、空耗钱财,约等于虚度光阴。就像不喜好唱歌跳舞的同志强行放下笔,拉上他去跳广场舞,然后美名其曰能让自己“增添光辉”,这完全就是给自己添上一层子虚乌有的枷锁,这个子虚乌有关乎头顶上的光环。没有意义,梅湖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意义。
你还打算出国看看世界吗?爱素很想暗示她自己负责的业务包揽了海内外的一切客户的身心健康,是的,他称之为“业务”。爱素回忆起一段影像,是梅湖的妈妈在其小时候录的,存在胶片相机里。那段时期的梅湖看起来真的很傻,虽然里面的娃娃语调高昂,非常激烈地扯着婴儿玩具,这个玩具具体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绒毛玩具的小尾巴。但爱素还是看不下去,因为那个娃娃丝毫没留意到唇边的口舌还没被母亲的毛巾擦拭干净。也对,那是梅湖儿时发高烧时的一段录像。那个娃娃和现在娃娃有什么不同吗?除了后者更容易染上抑郁情绪以外,看来是年龄的错。那个更年幼的娃娃会意识到自己其实只是正在度过无忧无虑的松散的童年光阴吗?显然不会意识到。这个录像里眼神呆滞的娃娃不比另一位大龄“娃娃”,眼神更加炯炯有神而且目不转睛地盯着爱素的双眼。
“咦,我有事做了。”梅湖说。
“啥事?爱素不解。”
“嘻嘻……”梅湖傻傻愣着,瞄着一只小蚂蚁,“我先杀个生……”
“什么?”爱素瞪大眼睛,怀着不可置信的眼光奇异地瞄着梅湖,“你是不是起害心了?”
“没有啦……纯属无聊……”
“好吧。”爱素说。
“你是不是……”梅湖略带俏皮地莞尔一笑,“有求于我啊?”
爱素一改往日的严肃,竟也笑眯眯地说,“确实,你口才了得,我建议你去做负责人际交往方面的‘关爱组’。”
“我不大认同你们关爱组‘团结互助’的理念。每个人活着的目的起初都是自私的,哪怕帮得再多,别人在你困难的时候会伸出援手吗?总之,我不选择这份毫无意义的工作。劳烦您,别一门心思想着拉我以作为被你们这些所谓‘上层’来剥削的羊毛工了。”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梅湖,我请教你,英语里的‘千米’怎么说?”爱素略带骄傲的神色盯着梅湖鼻子上的一点食物残渣。
“是kilometre,对吧。”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积小善则成大善,这样有利于你今后在佛友圈的发展。我有权讨论这件事情,因为我十分有经验对付‘人心浮躁的今天如何不被业力侵略良田从而不在社会上随波逐流’这样的问题。”
“我不明白?”梅湖不解地问。
“你不明白?不明白什么?你嗔恨心很重,稍微一点小事不悦意就喜欢朝你爸妈发脾气,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爱素长舒一口气,终于把话挑明了。
梅湖瞬间坐不住了,感到很难为情,有些不服气地怀抱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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