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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鸢
“真是造孽,这么小的孩子……”
谁在说话?
顾瑾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残破不堪的衣裳抵不住瑟瑟秋风,他被冻得手脚冰凉,靠着墙角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说话的是个眉目慈和的老妇人,大抵是见不得他这么小便流落街头,塞给了他几枚铜钱,让他去买些吃食。
他哆嗦着握住那些钱币,抬头想看看那个老妇人的模样,却不想人早已带着采买的物品匆匆离开,一切就像他的一场梦。
苍白的手上大大小小全是疤痕,他本想将那几枚铜钱塞进衣袖里,却不料一个没拿住,铜钱叮叮当当地洒在地上,刚要伸手去捡,一只锦缎云纹鞋不偏不倚地踩在他苍白的手腕上。
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他痛呼出声,踩着他的人居高临下地道:“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乞儿,敢挡本大爷的路,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
说罢,他吩咐一旁的家丁好好教训那小乞儿一顿,数不清的棍棒落下,每一击落在顾瑾岁瘦弱单薄的身上都像是能直接要了他的命,他痛苦地抱着头,止不住地哆嗦出声:“我没有……我没有……”
“阿岁,阿岁!醒醒!”
冰冷的街角和身上的剧痛消失不见,顾瑾岁气息紊乱,大汗淋漓地挣开眼,瞳孔有一瞬间的失焦,身下是柔软的床榻,熏炉内点着安神的玉蓉香,这样的环境让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突然被抱入一个温暖的怀里,楚倾铭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吻着他的脖颈以及耳垂,低声问:“做梦了?”
不……不是梦……
顾瑾岁躲在他怀里发着抖,楚倾铭以为他还未从梦中醒来,柔声道:“阿岁,乖,到我这儿来。”无论是什么梦,都休想将阿岁从他身边夺走。
怀里的人换了个姿势,将头埋在他肩上,肩膀微微耸动,楚倾铭察觉不对,将人搂紧,“怎么了阿岁?”
低低的抽泣声传入耳中,一下一下刺着他的心,顾瑾岁再也忍不住,就趴在楚倾铭身上哭出声来,桃花眼被泪水摧残得不复往日神采,楚倾铭心疼至极,紧紧将人抱着似是要融入骨血之中,“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
顾瑾岁哭得更凶,他将人压到榻上,吻住那张血色尽褪的唇,毫不留情地攻入城池,激烈的交锋让顾瑾岁无暇思考其他,被他牵引着陷入情欲的漩涡之中。
吻毕,他温柔地拭去顾瑾岁脸上残存的泪珠,后者软绵绵地躺在他身下,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楚倾铭环着他躺下,扯过被子将两人裹住,顾瑾岁无师自通地贴紧他,摸索着去抓他的手,却被楚倾铭抢先一步握住。
“阿铭……”顾瑾岁声音沙哑,“别不要我……”
楚倾铭将他纳入怀中,吻了吻他的额头道:“放心,我永远不会那么做。”顾瑾岁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你之前去哪了?我醒来没有看到你……”
“今夜我的人在魔宫附近抓住了弦幽的探子,我过去审问耽误了些时间,让阿岁受惊了,以后再不会如此。”
“那你……有见什么人吗?”顾瑾岁突然问,话出口后又瞬间后悔,楚倾铭轻笑,道:“阿岁,你不会偷偷在我身边安了个眼线吧?”顾瑾岁脸一红,楚倾铭爱怜地亲了亲他,“那公主的确来找我了……”
“深更半夜她来找你作甚?”顾瑾岁急道,而后又猛地想起魔界本无昼夜之分,楚倾铭看他这呷醋的样子强忍着将人就地办了的冲动,解释道:“抓住的那探子供出弦幽族一早便存了反叛的心思,原想让玉楼笙与我成婚后给我下毒,可那族长也知给我下毒绝非易事,便将蛊毒自小种在玉楼笙体内,待那成亲那日便会转移到我身上。”
“可惜他们兵行险招,必然会留下把柄,玉楼笙每日需在身上佩着兰霜草以压制蛊毒,而那兰霜草一但遇上烈性极强的酒便会使宿主出现幻觉,如此我便从她口中套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烈性极强的酒?顾瑾岁有些生气,“她原是想邀你去喝酒?”“小醋包”楚倾铭笑道,“还不是为了快些娶你?我当真是好生冤枉。”
顾瑾岁耍赖般地往他怀里钻,楚倾铭将被他蹭下去的被子拉回来,搭在他身上的手一下一下地轻拍着,顾瑾岁有些昏昏欲睡,楚倾铭像是又想起什么,问道:“阿岁,这事是谁同你说的?”
“嗯……谁?”顾瑾岁困意上来没听清他问了些什么,楚倾铭捏了捏他的脸道:“谁方才来过这里?”
“……一只狐狸……”顾瑾岁阖上眼似是在梦呓,但楚倾铭听后面色瞬间一暗,全然不知发生什么的人睡着了还抓着他的手不放,楚倾铭轻轻吻了吻顾瑾岁的双眼,然后将他冰凉的手放入自己的衣襟内。
晨光熹微,桃树上的两只小雀又吵吵闹闹起来,它们在这树上造了个窝,像极了一对搭伙过日子的小夫妻。
“尊上,到时辰了……”一魔界侍从战战兢兢地前来提醒。
楚倾铭冲着外面摆了摆手,作出一个噤声的动作,侍者了然,识趣地退下。
顾瑾岁昨天一夜都未休息好,反反复复地做着梦,也就是在楚倾铭回来时堪堪平静了些,但仍昏昏沉沉,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楚倾铭将他护在怀里,抚平那紧皱的眉头,吩咐外面提早备上些清淡的饭菜,又命人现制了芙蓉酥和银耳羹。
他刚做完这些,怀里的人恰好悠悠转醒,顾瑾岁睡眼惺忪地贴着他的胸膛缓了缓,软软地问:“什么时辰了?”
“还早,再多睡会儿。”楚倾铭为他揶了揶被脚,“不行,起晚了会被师尊责罚的……”顾瑾岁嘀咕着,但还是懒在床上,未有什么动作。
醒了但没完全醒。
“阿岁,你现在同我在一起,不必早起了,想睡多久都可以。”楚倾铭知晓他还没从梦里回神,声音蛊惑地在顾瑾岁耳边道。
顾瑾岁意识混沌,大抵只听到了他话的一半,“……和阿铭在一起……”楚倾铭一愣,随即起了些逗弄他的心思,笑着问:“阿岁想和我在一起吗?”
怀里的人突然没了反应,楚倾铭以为他又睡了过去,不想一低头却正对上那双睁着的桃花眼,眸底清明,含笑看着他。
“阿岁你……”
“想。”
楚倾铭要说的话顿时卡在喉间。
“特别想。”
顾瑾岁清清楚楚地说道,然后下一秒便被楚倾铭压在被褥里,对方抵着他的鼻尖,呼吸混乱交缠,“再说一遍。”
“我想……同你在一起。”顾瑾岁丝毫不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够了吗?要不要再说一遍?再说好几遍都可以……”
楚倾铭吻上了那张让他理智尽焚的唇,喘着粗气道:“阿岁,别这么纵着我,我不想现在伤了你……”
“是你先问我的。”顾瑾岁在被子下只露出双眼睛,十分无辜地眨了眨,黑羽般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不似山中的剑客,更像是扰乱红尘的仙者。
“好好好,我的错,”楚倾铭无奈,宠溺地道,“既醒了可要起来用膳?”
“有芙蓉酥吗?”
“有。”
顾瑾岁一听立马来了精神,楚倾铭哭笑不得地道:“先去沐浴,我叫他们备好,一会儿出来便能吃了。”
折腾一晚的顾瑾岁在温热的浴桶中舒坦得又险些睡过去,好在楚倾铭及时将他揽着,细细为他擦洗了身子才将人裹着布巾抱出去。
二人坐在桌前,楚倾铭动作轻柔地擦拭着顾瑾岁的长发,后者拿了块糕点舒服地小口吃着,这时一婢女端着一物进来,顾瑾岁闻到熟悉的味道避之不及,可楚倾铭在他身后牢牢挡着,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道:“阿铭……”
“乖,再喝几天就不必喝了。”楚倾铭哄着他,而后接过药碗。
“来,张嘴,”楚倾铭将勺子递到他口边,“喝完带你去放纸鸢可好?”
“真的吗?”
“嗯。”
顾瑾岁当下也不叫楚倾铭一口一口喂他,自己端起碗灌下去,却被那股浓重的苦味呛到,楚倾铭为他顺着后背,微愠道:“喝那么急做什么?”
顾瑾岁终于缓过来一点,恹恹地趴在桌上问:“现在能出去放纸鸢了吗?”
楚倾铭简直被气笑,轻轻捏了捏他的后颈,“我的方才的意思是喝完就可出去,又没让你喝这么快。”
“那还算数吗?”
楚倾铭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自然算数。”
顾瑾岁扑进他怀里满足地蹭了蹭,楚倾铭吻了吻他的耳尖,心底豁然明白什么叫一物降一物。
“那是什么?”顾瑾岁余光瞥见桌案上摆着个从未见过的琉璃瓶,里面还插着枝初绽的桃花。
“我昨夜刚回来便见你缩着睡在地上,手里还攥着这枝花,当你喜欢便摆起来了。”
顾瑾岁正要开口,殿外突然传来通报声,大抵是有要务处理,楚倾铭推脱不掉,顾瑾岁却先他一步开口道:“去吧,我等你回来。”
楚倾铭不舍地吻上他的额头,顾瑾岁微微闭了闭眼,隐去眸底的神色。
待人走后,他默不作声地端起放在一旁的银耳羹,羹汤入口清甜,他却尝不出什么味道。
“看吧,他又抛下你走了。”
昭殿像是早预料到会如此,叹着气从昨晚的窗子跃进来,飘动的衣摆带起一阵微风,夹杂着几枚同他本人一样轻浮的花瓣进到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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