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晚訡

　　那天晚上，她又开始做噩梦了，梦境里真实到指尖可以碰触到的一切，甚至赖以生存的空气里都带着地下室才会有的阴暗潮湿的气味。

　　她撑着把暗红色的雨伞在黑压压的环境里格外刺眼，抬高了伞檐的的高度路灯赫然出现在眼前，却比正常马路上矗立的更高更大些。

　　阴暗的天空，周围降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急不缓，借助路灯微弱的光可以依稀看清雨势。

　　前面是一条略窄的路，左边建筑着矮石墙，但右侧却是在修筑着的学校，也许是重修，也许是拆迁，只能看见罩着它的修筑绿网布，再往前走些便见到了那个熟悉的音乐厅馆，她才明了确认这里是她的高中。

　　于是她迈开步伐往里走，不知怎么的，这里的土地范围远远超出了她的印象范围，明明笃定是在校内，眼前却出现了像街摊般的道路，道上两边有许多摊卖，卖灯笼、纸鸢、泥人，略显诡异。

　　有人叫住了她，是摊贩，似乎与自己非常熟识，迎上来问她怎么还在这，不是早与人约好了在这个点见面，她愣住但又无法否认的是面前这人带来的这股真实感，努力回想脑袋里也没有想要的答案。

　　凌晨两点苏子訡从梦中惊醒，隔着床头后的墙能隐约听见同楼层有人开关门的声音，在此后她也没了困意辗转反侧间大脑告诉自己是睡不着了。

　　接连几天苏子訡都以些许敷衍的态度回应收到的消息，心不在焉，她清楚自己的行为举止很奇怪，但她心里总是有莫名的烦躁感在不断侵扰。

　　最近总慌神，工作效率也明显下降，旭也很快注意到了这一异常现象，便停止了她去新闻部一段时间，宋老那边得知情况也赞同了这个决定。

　　有次去茶水间，苏子訡撞见几个同事摸鱼聊天的话题里听到了自己，说以前爱出头搞什么编辑新闻联动员工，现在好了没精力了，连本分工作都做不好。

　　苏子訡没有办法阻止发生的这些，闷声不吭赶着这边工作的核实，但常常物极必反，有时的小瑕疵让她加班到很晚。

　　混乱的心绪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她也意示到病症反复了，打算熬过这几天就去预约心理医生。

　　总算熬来了预计的签约日，苏子訡与谭丽丽下午便赶去了球场。

　　本来是坐观众席的，但谭丽丽也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两个工作人员证，拽着自己往各大球队休息区走。

　　看着她与那些队员相谈甚欢，苏子訡真心觉得她还挺适合谈合同这种工作的。

　　正在准备的球场过分热闹。

　　好吵，苏子訡想着，塞上了蓝牙耳机，播放了一些以前看诊医生建议她听的舒缓情绪的音乐。

　　丝毫没有心情地呆到了球赛结束，毫无疑问冠军是南大，苏子訡再一次敷衍地冲朝她走来的向景竖了个大拇指，随即落下，却看见他还冲自己重复着些什么话语。

　　摘下耳机听见他询问自己庆功宴是跟他们一块去场地还是她们自己过来。

　　“都行。”她现在只想快点结束。

　　苏子訡停药已经两年多了本以为不会再复发的，很奇怪，最近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她现在的心态也很好。

　　谭丽丽这次意外地拒绝了与他们一路的邀请。

　　南大校篮球队的庆祝宴选在了人流中心韶华饭店。

　　晚上去饭店的路上。

　　“他们教练大手笔啊。”谭丽丽补着妆嘟囔着，“啥时候九日也搞个大活动在这。”

　　苏子訡左手的大拇指指甲一下又一下地刺着食指侧身，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坐立难安的感觉涌上来，计程车的引擎声和窗外喇叭噪音声变得格外刺耳，影响着她。

　　谭丽丽在苏子訡的面前晃悠了好几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苏子訡开口：“怎么了？”

　　“没事，只是看你下午脸色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是因为同事他们说你你听见了？别在意，都是见风使舵的，闲着没事干。”谭丽丽说着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身上的裙子，似乎刚刚话语中的关心与她无关一样。

　　苏子訡轻声笑了一下：“谢谢关心。”

　　“谁......谁关心你了。”谭丽丽挥挥手耳根子红了起来。

　　下车落地时迎面而来的寒风暂时抚平了车上的杂乱，清醒许多，俩人跟着大部队一块进了韶华。

　　哦，已经是深秋末了。

　　五分钟后一种人坐在了轩雅间里，除了苏子訡俩人都是熟人所以都玩的很开，菜还没上就开始一口一个兄弟地叫着劝酒，向景泰然自若地坐在苏子訡左手边的位子上，但从在韶华大门口两路人汇合他俩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景哥怎么回事？让俩美女姐姐干坐着。”

　　“就是啊，这时候怎么拘谨了，招呼起来啊！”

　　“啊对对对全当自己家，千万别觉得尴尬，想喝点什么？”

　　苏子訡还在思考着，就又有人大惊小怪起来：“我去，这里酒类好多啊，本来我还想开口说兄弟几个一人拿瓶二锅头猛吹得了。”

　　“我们喝橙汁就......”谭丽丽看了眼苏子訡开口道。

　　“百利甜。”苏子訡将手机轻放于桌上，“就要那个吧。”

　　一群人互相看了眼，“卧...可以啊美女本来还想帮你们点果汁的呢，那就要那个。”

　　“你酒量可以？那个比15度的葡萄酒还要高很多，后劲挺大的，而且我们的目的是签约不是吗，怎么还拼起酒来了？”

　　“不知道。”苏子訡冲已经把担心写在脸上的谭丽丽耸了下肩，“听起来挺甜的。”

　　她之所以点那个，是因为酒精可以舒缓麻痹她的现况，但之前的主治医生并不建议采用这种方式，她至此也在两次情况比较严重的时候碰，而且喝的度数不是很高，也不多。

　　等上菜的间隙，苏子訡将带来的文件袋拿了出来，打了个不轻不响的响指将完整的文件袋移到了向景的面前，待他看了一眼后，拆封打开取出了保存在里面的签约合同。

　　“签约合同。”苏子訡给了个眼神示意。

　　“还随身携带？”向景笑了一下，“你是有多不放心我，都不打算在宴会后签合同。”

　　“你早有签约的打算了。”苏子訡从包里翻出一直黑色签字笔，“不是吗。”

　　“瞒不过你。”

　　向景将笔接过，连合同详细内容都没有看便在两份合同的乙方后空白处签上了“薄阳”二字。

　　“合作愉快，薄阳老师。”

　　苏子訡将其中一份合同接过，检查了一下就收回了文件袋里，交给了坐在她右手边的谭丽丽让她收好。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真名叫什么，Selena。”向景将合同随意放在一边，思考了许久后开始搭话。

　　“小弟弟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苏子訡暼了眼向景，他的眼睛里根本没有好奇来加持这个看起来想贯彻到底的话题。

　　“撒谎，不是好习惯。”

　　向景讪讪憋回了刚想说的话，他早该料到她会知晓自己的意图的，也好，之后也不需要那么累去装作迂回了。

　　等前菜都快上齐了，他们包厢的酒水却还没上，盼着酒的其他篮球队员安耐不住了，喊来服务员询问一番后才知道酒水被隔壁包厢的买断了，今天的人也多，正派人去仓库取了。

　　包厢的门因为服务员进来端菜敞开着，苏子訡侧身将外套挂于椅背上的时候正好与斜后方包厢门外经过的人对上了视线。

　　见他经过时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眼神，让她不禁皱了皱眉。

　　她并不认识这个人。

　　而梳着油头的人径直走进了隔壁的大包厢里，与里面注意到他进来的人一一打招呼过后，拉了把空椅子坐了下来。

　　“刚来的时候看见隔壁是一群南大的篮球队还有俩美女跟着，福气。”

　　“你怎么知道是南大的？”

　　“有几个眼熟，我妹前几次还拉我去看他们比赛来着。”这个梳着油头的人将衣兜里的一包烟拿了出来，抽出一根点上，“你们是没瞧见其中跟着的美女很是不一样，跟我前几任谈的根本不是一个概念的美感。”

　　“你一直以来谈的无非就是身材好辣艳的女人吗，怎么换口味了？”

　　“怎么会，我很专一的好吗对待口味这种东西，但是隔壁那个就是不一样，啧，你看了就懂我难以言喻的感受了。”

　　“整那么神秘。”包间里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回话的人忍不住笑了，“依我看估计谁都比不过江爷看上的人儿了。”

　　油头一听手抖了抖，火星掉落在了他的手上，皮肤被灼伤泛起了红：“卧槽？江爷有喜欢的人了？”

　　另一个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抬头看了看油头再看向了坐在包厢最里面也是最中间的江晚辰。

　　“轻点声，江爷他最近心情好像不太好。”

　　油头点了点头很自觉地跟他一块勾肩搭背去角落里谈未来嫂子了。

　　江晚辰低着头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聊天框，确切地说这几天以来他已经浏览面前寥寥无几的聊天记录上千遍了，字里行间散发出的敷衍让现在的他，很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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