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

　　26
　　这个世界总是很奇妙，看似没有关联的事情其实是可以串在一起的。
　　江陵把谈话内容告诉白鲸后，白鲸同样表示惊讶。
　　“白鸿起码得有三四个女朋友，这么说的话，他的女朋友们都知道我是同性恋喽。”白鲸放松了一下自己，感觉饿了。
　　江陵：“嗯，所以你怎么想。”
　　“张筱萝不是说照片上把蛇拍下来了吗，我们就装憨，”白鲸把桌上的书收拾一下，准备去吃饭，“其实说实话我觉得无所谓，一件事情总会被暴露的，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江陵笑：“你还挺看的开啊。”
　　“不然呢。尤其是面对白鸿这种人，你越狡辩他就越来劲，可是你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就会抓心挠肝，想弄你却没有办法。我最喜欢看他看不爽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江陵竖起拇指：“牛。”
　　白鲸一扬下巴，说：“走，吃饭。”
　　“好啊，我也饿了，”江陵挨着白鲸并排走，“说说，我办事靠谱不。”
　　“很棒，靠谱。”
　　“看着没，哥用美色拿捏她。要不是我长得帅，张筱萝估计就得赶我走了。”
　　白鲸哼了一声，道：“怎么，有几分姿色很骄傲啊。”
　　“那可不，”江陵偷偷凑过去，“说，你有没有被哥的美貌迷倒过？”
　　“没有。”白鲸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你是怎么迷恋上哥的，不是我的帅气，难道是我的技术？”
　　哔哔，快上车。
　　“我去尼玛的，滚，别挨着我。”白鲸推开江陵，快速用手掌试一下脸颊，还好还好，不烫。他瞪着江陵，眼神好像在说，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发车！

　　当大家全部坐回教室时，代表着运动会已经结束了，此后，便没有更好的肆意挥洒青春的机会了。
　　当有人抬头看向窗外到枝桠晃动时，莫名有些惆怅。课桌上的投影没有个定型，回过头时，要面对的始终还是枯燥的学习和明年的高考。
　　日子很快恢复原先的模样，从晨曦初露到夜色阑珊，从基础的练习册到提升的模拟卷，从侯德榜的侯氏制碱法到牛顿神奇的万有引力。黑板上的倒数牌每天都在变换着数字，这一不小心，距离高考还有200天。
　　白鲸每天回到家都会收到陈末和白鸿的白眼，很多时候白鸿还会阴阳他两句。这让白鲸感觉很恼火，尤其陈末看电视时肆无忌惮地调高音量，他实在不能忍受，只能每日锁着门，戴着耳机强制隔绝噪音。
　　日复一日备考的日子里，白鲸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直到有一天他大概七点钟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邻居家的门已经不再大开着，那新闻联播的开场音乐也听不到了。
　　周五晚上，白鲸下楼去买两罐咖啡，不小心路过大妈团，耳尖的他打听到，原来他家隔壁原来的住户早就搬走了，前两天刚刚搬来了一家人。
　　白鲸有些怅然。原来在这些埋头苦读的日子里，已经有了这么一些改变。开敞的大门和七点准时的新闻联播的开场音乐，原来是他熟悉到当做习惯的细节。
　　买完咖啡回来，上电梯时，突然蹿进来一个小孩。
　　“卧槽。”白鲸被吓了一跳，以至于忘记摁下电梯楼层。
　　小孩好像是跑过来的，手里兜着一个袋子，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
　　“对不起啊哥哥，我怕我赶不上这趟电梯。家里做饭没有盐了，妈妈叫我赶紧买一包来。”小孩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冲白鲸笑了笑。
　　“啊，没事……”
　　小孩摁下楼层，抬头问白鲸：“哥哥你要去几楼，我帮你按。”
　　白鲸这才想起这个细节，“二十二楼……”
　　“啊？真的吗？”小孩一脸惊讶，“我也是诶哥哥，我们住一个楼层，可是我平时怎么没见着你呀。”
　　你能见着就怪了，我平时晚上都不出门的，只是今天任务多要熬晚一些，怕撑不住下楼买了咖啡醒神而已。
　　不过他还是回给小孩一个微笑，“哥哥要上学，你也要上学，我们的上学时间不一样，所以我们很难碰见，对不对？”
　　小孩若有所思：“好像是哦。”
　　电梯还在上升，小孩不看楼层显示，就看着白鲸，仰着头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白鲸歪头，道：“怎么了？”
　　小孩忍不住说出内心想法：“哥哥你好帅啊，是我见过最帅的哥哥。”
　　“啊，谢谢啊。”白鲸知道自己帅，但第一次被小孩子夸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叫孟天星，今年十岁，刚刚搬来的，希望哥哥多多照顾我！”小孩咧着嘴笑，眼睛弯成半月状。
　　白鲸细看这小孩，其实他长得还不错，一个男孩子长相和说话语气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和软糯！啊真的被感化到了。
　　白鲸抬手摸摸孟天星的头，笑这说：“我叫白鲸。‘夜分惊日浴，潮落见鲸游’的鲸……啊就是那个白鲸，河里游的白鲸。”
　　“哦！”孟天星恍然大悟，“哥哥的名字好可爱！”
　　白鲸有些不好意思，“还好吧，谢谢啊。”
　　电梯到了二十二楼，一大一小一起出了电梯。孟天星跑过去扒在门上，用脖子上挂着的钥匙开门，一抬头就看到白鲸就在旁边那扇门前，淡定地掏出钥匙开门。
　　孟天星的嘴呈圆形，一层楼五家住户，他们恰好是挨着的两户。
　　“哥哥再见！”孟天星呼啦地开着门，扒着门槛多看了白鲸几眼，才舍得关上了门。
　　白鲸无奈一笑，其实被小孩子夸的感觉还是挺美妙的。

　　白鲸还在双星系统里疯狂约分，约到最后发现约成了1，就知道自己又写错了。
　　再怎么说一颗星球的质量总不能是一千克吧！太扯了吧！
　　到底哪里不对！
　　不行，江陵说过，遇到不会的题要冷静思考，越是烦躁越不能有思路。
　　冷静，冷静……
　　嗯，黄金代换式一套，白鲸解出一个包含各种各样的字母的式子，赶紧和选项对比，高兴地发现和第三个选项完全一致。
　　就是它了！
　　白鲸勾起选项的时候，心满意足，感觉自己已经在太空里和双星系统一起遨游了。
　　桌上手机忽然振动，来电显示江陵。
　　“怎么了？我跟你说玩刚刚解出来……”
　　“你有学校万能墙吗？”江陵打断了他。
　　“我没有……怎么了吗？”
　　江陵的语气不对，尾音不像平时那样是上扬的。潜意识告诉白鲸，学校万能墙上肯定有人发了什么和他有关系的帖子。
　　“姜嵩发给我的，他不敢直接发给你，怕你情绪激动，”江陵倒吸一口气，“我发给你看吧。”
　　手抖，声音也抖。白鲸知道，即将发来的帖子绝对不简单。
　　微信消息提示，江陵发来一个分享。白鲸点进去，就能直接进入学校万能墙这个小平台。页面在跳转，不一会儿就弹出一篇帖子。
　　这是个匿名帖，一张照片，一行配文。照片就是白鲸自己都要看烂了的林荫大道那张，只是配文很犀利——
　　“这两个人是高三的，他们是同性恋！同性恋就在我们身边！好恶心，同性恋去s！”
　　而评论区更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有人不理解不尊重，有人不理解但尊重，有人理解但不尊重，也有人又理解又尊重。
　　啊，头皮麻。
　　白鲸才不去管评论区的精彩绝伦，他只关心发帖人是谁。
　　除了他和江陵，在帖子发出前看过这张照片的人估计还挺多，白鸿，陈末，张筱萝，以及白鸿其他三个女朋友。排除陈末，这是学校的学生专属平台，其次是张筱萝。张筱萝是个头脑清醒的人，和姜嵩两个人做着秘密任务；最大的可能是白鸿，以及他的其他女朋友。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的女朋友们看了照片听了白鸿的鬼话后，又到处去和朋友宣传。
　　谁都有可能，或许那个人和你坐在一个教室里，或许就在你吃饭时坐在你对面，或许放学时和你走上同一条路。
　　“白鲸？”江陵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唤了一句。
　　白鲸倒是笑出了声：“有本事发，没本事实名啊。发帖人自己骂着别人，还不是怕实名了被理性者揪着名字骂？太有趣了，我好想知道是谁。”
　　“我记得，万能墙管理员是能查出匿名帖的发帖人是谁。可是认识管理员比找出发帖人更难吧。”江陵有些惆怅，就连说话时眉毛都是拧起来的。手边是化学工业流程专题练，此刻这题在帖子面前已经不算棘手了。
　　可是这一次，白鲸表现得意外淡然。“你不是说过万能的姜嵩时刻为你解答吗，他学习不怎么行，可是脑袋好使。信不信只要给他三天时间，他就能和管理员打上交道。”
　　江陵不信：“那只是我的玩笑话。姜嵩他小子真那么万能，干脆直接把发帖人揪出来就好了啊。”
　　“要不你去和姜嵩联系，揪出发帖人和同管理员打交道你看他选哪个，”白鲸指尖熟练地转着笔，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前者只是治标，后者才是治本。找到发帖人又能怎样呢，打他一顿？让他删帖？这看似解气，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我们为何不打入万能墙内部，毕竟日后我们还需要借这个平台曝光白鸿呢。”
　　江陵猛然震惊，倒不是白鲸这一堆理由说得很通透，而是他意识到，白鲸也不完全是一个懵懂无知的人。从他深夜哭泣过后发誓要让白鸿也要感受到被谩骂的痛苦过后，他所做的每一切，就像是踩着一个点。
　　这种感觉莫过于他江陵养着一支玫瑰，玫瑰看似很娇弱，就连茎上都不会长刺。直到有一天，无意间扒开了土壤，愕然发现原来这支玫瑰的刺是长在根上的，极度深寒。
　　江陵挪步窗边，偷窥夜色，无声叹息。养花人发现了玫瑰的秘密，却还要继续养着玫瑰，因为这是养花人最爱的花：他感知到了白鲸内心的另一面，却还要和他站在一起，因为白鲸是他最爱的人。
　　他的玫瑰，不能一直活在阴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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