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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芥子宫虽然看着不像样,但灵气是真跟不要钱似的大把往里吸。”
裴玉泽撂下笔,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就把话写出来了。一路奔波,在揽月岛受的伤回来芥子宫躺了一晚上竟好得七七八八了,顿时就觉得之前喝药简直就是在糟蹋自己。他伸了伸胳膊,觉得神清气爽,甚至还能大战三百回合。
这里与白林山甚至是揽月岛比是比不了,不过倒也舒坦。一推开门,就是一片绿意盎然——也不知道那小妖有多大的能耐,硬是在冬天辟了块绿地。裴玉泽大老远就看见他在菜地里忙活。
“醒了。”黎寂过来了,还端着餐托。
裴玉泽一看,竟还有包子,一时惊疑不定:“这、这是你做的?”
“如假包换。”黎寂冲他眨了眨眼,“哎呀,好些年没下厨了,不过应当还能入口。”
都说君子远庖厨。黎寂虽说算不得君子,但人家好歹是个风云人物,裴玉泽是万万也没想到他竟也会做饭!
“真是荣幸啊。”没想到啊没想到,厉害还是您厉害。
别说,饶是裴玉泽这般从小娇生惯养的少爷也不得不夸一声“香”。
“不错吧,本座这可是千锤百炼出来的厨艺,可是废了我好一番功夫呢。”
就是不知道是对着谁练出来的了。
填饱了肚子,黎寂又探了探他的脉象,确认他恢复良好才放下心来。
“我看你昨日也没在宫里走动,正好现在带你去看看。正好,我也去瞧瞧青青将我的地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裴玉泽忍俊不禁:“我看他那花田都像是种了有七八年了,你都不知道。你究竟是有多久不回来了?”
其实黎寂并不愿意回想上次回来的情景,只是裴玉泽问了,说了也无妨:“四年前。就是那次,我将肃也放回来了,然后躲到现在。”
“欸,对了,忘了给你看看它了——算了,一会儿回来让你瞧瞧。”
“这倒不着急,只是你上次回来了,竟也没好好看看家里吗?”
“一言难尽。总之,是待了不到半天就走了。”他都没想着有朝一日再回来。这不,这次回来就先跟青青提了个醒。
行吧。裴玉泽也不是爱刨根问底的性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一会儿就到了青青身前。黎寂没想到,青青干起活来还真是有模有样的。
“晚上给您刨颗白菜炖了。”
青青一本正经地拍拍地里的白菜,眼里放光。要不是他是棵柳树,黎寂都觉得他哈喇子就流出来了。
“你小子,可别把厨房给烧了。”黎寂笑话他。
谁知道他还真的认真想了一会儿,末了,摇了摇头,有些可惜的道:“算了,还是您来吧,我前年就烧了一回。还把我头发烧掉一截。”
黎寂笑得直喘,他是真没想到一只妖精能蠢到这个地步。还把头发烧了?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树啊,亏得没把自己烧没了!
“您、您别笑了,秦英当年还不是把房顶都烧没了……您、您真讨厌!”青青整张脸都红透了。
秦英。黎寂不欲在裴玉泽面前多提他,但总是事与愿违。他侧身看向裴玉泽,果然亦是默不作声。算了,黎寂想,干脆自己先说出口吧。
“小崽,你想不想知道如今白林山的状况?”
裴玉泽心里也清楚他一行招摇,虽不至于给秦英惹麻烦,但处境必然也不会太好。
“先前我命如意楼打听去了,眼下应当是有结果了。昀璧就有他们的暗桩,眼下也是没事,不如就去看看吧?”
裴玉泽拨弄了一下袖口,轻声道:“好。”
青青到底不清楚黎寂与秦英如今复杂的纠葛,对黎寂异常的态度当真是一头雾水。看着二人离去,心中不免五味杂陈。秦英、秦英,他颓然地看着脚下的菜地,他多想回到二十年前。
“主人,您为什么不能停一停您的脚步,多看一看身边的人呢?”
——
“我不是故意回避。”黎寂突然发声。
“嗯?”裴玉泽显然在装傻。
黎寂叹了一口气:“我是说我与秦英。我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我若是说,我也许会与他水火不容,你会因此远离我吗?”
这是什么话。且不说裴玉泽觉得压根就没有什么能让他那出尘的师父放在心上,就算有、就算是,那也是他们两个的事,就像他要杀魔尊的道理一样,那是他自己的事。除了当事人本身,任何人都没有理由评判。
不过,倒是他想岔了?
裴玉泽反而松了一口气:“自然不会。”
黎寂笑了,只是裴玉泽这次没有注意到,黎寂的笑容依然勉强。
“君上。”
“嗯。白林山怎么样?”
这次的线人是位娇俏的少女,她笑容甜甜:“您放心,白林山一切正常,欲和真人一直在山上没有露面。”
好歹是有一件让人安心的事了:“那就好,一直盯着。”
“只是,”她看起来不太放松,“只是,白岭一行从开阳走后一路北上,如今已是到了北山。看样子,是来者不善,而北山近年势力衰微,很可能魔王位就此易主。”
魔王位?裴玉泽皱眉:“他是代表哪个阵营过去的?”
“魔道。说来您也认识,他手下的大将正是血煞手周允。”少女接着说,“想来白岭也是预谋已久。谨州时,严华宗的情报就是他散出去的,包括楼主的事和和氏庄的事。近些日子,他境界涨得厉害,眼下对上山神倒也应当能勉强应付。更遑论,他依仗着南疆魔王,他手下这一批魔使均是得了高禖神的授意。白岭,俨然舍弃了‘玉手剑师’之名。”
每隔几十年、上百年,总会有那么一两位绝世天才骤然出世,看来这一代,这位领衔人就是白岭了。他将会以新一代武林至尊的身份取代矗立百年的魔尊,以一己之力撼动江湖。
这就是千万庸碌的平凡人不得不认清,并且接受的现实。
黎寂得接受,他不留痕迹地看向裴玉泽的侧脸——他也必须接受。
宝座只有一个,坐上宝座的人也只会有那一人。
——
黎寂轻吻他的发丝,留下无限眷恋。他的小崽,总要撞得头破血流才会认清现实。因此他不阻拦、不劝解,徒劳的尝试只要一次就够了。
黎寂之前总以为,少年都是如“他”那般天真、那般美好而温暖,可是他忘了,不是所有少年都如“他”那般不谙世事、那般阔达开朗、舍己无私。
他只有一个,正如裴玉泽也只有一个裴玉泽。
“我爱你。”
他爱他,也只是爱这全天下独一无二的、他的裴玉泽。
他的爱意来势汹汹、毫无预兆,裴玉泽怔愣地看着他从木盒中取出一把长刀。
“这是‘肃’。曾有人说,之所以给他取名为‘肃’就是要我无拘无束,让周围的一切都不能成为评判我的理由。我用它,就是要让肆意评判我的人闭嘴,它替我守护我身边的净土。”
“它不止是利刃,更是我的铠甲、我的盾牌……它保护着我、也禁锢着我。”
“你,是我解开枷锁的钥匙。”
黎寂笑得明艳:“从此,我再次获得自由。”
“裴玉泽,我心悦你。”
穿过苦秋与寒冬,在新春到来之际相拥。
“我也是。”
“我愿就这样,永远与你在一起。”
黎寂将他拉近,额头抵着额头,笑问:“永远是多久呢?”
裴玉泽闭上眼睛想了想,黎寂以为他会说类似“一生一世”之类的,没想到他倏而睁开眼与他对视,开口:
“地老天荒。”
我愿丢弃金冠,与你共赴乡野;我愿走下王座,跪伏在你脚下;我愿跨过尸山与血海,以鲜血装扮我们的婚房。仙岛为祭坛,血肉为祭品,你在上,我在下,河是你的泪,风是我的血。
让我们共赴黄泉,生死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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