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柯透他－深海呼吸

　　这并非临时起意的计划。

　　早在两年前，松田阵平在路上偶然撞到静冈静之后众人就谋划了这件事，静冈在保守秘密这一点上说不上非常严格，只是往往只字不提自己，而且一旦面对降谷零，他总是会想方设法地藏起自己的过去，在完全信任的同时也会竖起一度高墙，拒绝双方的沟通。

　　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例如静冈静似乎知道太多“未来”的事情，而且很可能在那个未来里，他们五人只剩下了降谷零——虽然他们目前都活下来了，然而对静冈静而言，恐怕并没有实感。

　　换言之，他们得给静冈静营造一个不太真实的环境，一个“就算全都说出来，也不会改变现状”的幻觉般的场景。

　　“你跑美国干什么去啊！”松田阵平还在和他吵。

　　“又唔是我自己想去的……”静冈静的气势仿佛被这句话磨去了不少，他不高兴地拿起重新蓄了茶的酒杯，手头不稳，还是小守托了一把才让这杯子免于被他打翻的坏下场。

　　“那你到底去干什么了？”

　　他把手支在桌子上眯起眼盯了松田阵平好一会儿，看得对方有点发毛，这才回答道：“妹妹。”

　　“妹妹？”降谷零的语气中带着疑惑，“宫野……志保？”

　　静冈静望过去，有些迟疑地回答：“是——啦，刀子嘴豆唔心，替她挡了一枪，就把我嗝、当好人了。”

　　“受伤了？”提问来自于降谷零。

　　“没有。”这句倒是回答的很快。

　　“噗。”

　　松田阵平一边偷笑，还顺便和对面的萩原研二进行了一场眼神对话。
　　——萩，你来问？
　　——不行，信用耗尽了。
　　——班长来？
　　——让班长来吧。
　　于是他俩一起看向伊达航，伊达给他们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静冈？”这是降谷零告诉他的，平昌静的真名。

　　静冈静很快就把脑袋转向了伊达航，没答话，只是盯着。

　　伊达航继续说：“最近在做什么？”

　　诶直接问吗！？

　　他盯着自家崽好一会儿：“养儿子。”

　　“在美国吗？”

　　静冈没有回答，伊达航再接再厉：“不用顾虑，我们几个前几年就已经死了对吧？那么，死人是不会泄密的。”

　　于是静冈静看向了降谷零，其含义也很明显：他明明还活着诶。

　　“但是，”萩原研二把杯子一放，手臂撑着桌子凑到静冈面前，“那可是降谷零啊，你信任他，对吧？”

　　致命一击。

　　……

　　虽然知道这家伙来路特殊，有点黑社侩的路子，不过他们倒是从来没想过，他背后居然是这样一个黑衣组织。

　　四个人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堪堪问到静冈静的近况。

　　据静冈自己解释，组织很多年前就用钱财笼络了不少医学界的专家教授，名义上把沁扎诺被派去美国是为了让组织更好的研究他的身体状况，但背后也同样有将沁扎诺当成笼络人心的礼物的意思。

　　那段时间他私下里与宫野志保拉进了关系。他们的关系起源于一次抢劫案，一个持枪的家伙被警察逼急了，对民众进行无差别扫射，静冈算准时机在救宫野志保的同时被“意外”射中右肩，以此获得了志保的信任。

　　“所以，你当时确实受伤了。”

　　降谷零再一次用不满的语气指出这点，没想到静也还是拒不承认。

　　“瓦没有。”

　　“你说你被子弹擦伤了右肩。”

　　“昂？”他张着嘴迷之沉默了一下，“没，我没嗝、没说过。”

　　“不，你说过。”

　　静冈的嘴角向下撇了撇，口齿不清地质问他：“你不信瓦了吗？”

　　降谷零都要气笑了，真是怎么也想不到静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扮可怜。

　　事实上，如果他自己没有喝酒的话，就会明白，一个思维逻辑清晰的人怎么能和喝醉的人进行辩论呢，醉鬼可不和你讲道理，他们是逻辑自洽的最完美的辩论选手，降谷零用力捏了捏静的脸，被静按着脸推开。

　　当然，他在美国也逃不掉做任务的命运——收债、灭口，这段话似乎是不小心透出来的，静冈静只是简短的提了一句，自嘲似的，然而现场沉默了几秒，连萩原研二都没能反应过来，静冈的眼神却立即变了变，抿抿唇，再也没提过相关内容。

　　至于中途回国的事情被降谷零补充的差不多了，他们重点问的是他如何离开，以及之后又去了哪。

　　紧接着FBI和MI6这样的词轮流从他的口中冒出来，众人惊讶之余还有点……麻了。

　　毕竟有什么能比自己警校的同期是敌方的大少爷来得更令人惊讶呢？
　　有的，他一手操作了自家同期加入公安。
　　更离谱的是他在这期间还给那小子生了个儿子。

　　总之比起这种小说都不敢这么编的离谱事实，FBI还是MI6都是小意思，毕竟他在本国连警视厅管理官都能指挥两下，与他国情报组织做点交易实在不算什么。

　　虽然静冈静自己说生下这个孩子的原因并不单纯，很大一部分是为了让BOSS轻视他，减少警惕心，不过小朋友倒是小手一挥就原谅了他，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被静冈静带坏了……

　　“我有件事一直没想明白，小静是有意与我们同一届加入警校的吧，”见静冈静点头，萩原研二继续问，“你查过我们？”

　　静冈有点茫然地看着萩原研二，随后才慢吞吞答话，降谷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样的静与刚才的状态不太一样，难道是酒醒了？但那杯热茶喝完后他们已经重新把杯子里的茶水换成了果酒，静不应当这么快清醒的。

　　“调、调查？哈哈，用不上，”静冈静望了一圈，“用扑、不上，里们很有名嘛。”

　　“我们很有名？”松田阵平显然不能理解，“那你呢？”

　　静冈静歪着脑袋好像很困惑的样子，他犹豫地看了看相原守和降谷零，又盯着萩原、松田、伊达看了好一会儿，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目光中渐渐染上些许警惕，最终皱着眉给出了标准答案：“我、吗？126……不，乌丸、而已。”

　　相原守瑟缩了一下身子，用暗含着恐惧的眼神望向静冈静，大人们的注意力都在静冈静身上，没人发现他的小动作。

　　这个答案显然有问题，不管出于何种原因，静冈静的内心也绝不会承认自己是乌丸静的，那是一个“回答”，而非“真正的想法”。

　　这个问题没能问出答案，不过已经足够了——固定的未来、另一个世界，不必多说，谁都不是傻子。

　　降谷零给萩原研二去了个眼神，萩原摇摇头，继续追问：“那你是怎么正好与我们同一届的呢？出录取名单的时候报名的渠道已经关闭，据我所知你是参加了正规考试进入的警校，小静，你见到的未来，真的详细到能够清晰显示每一个事件发生的时间点吗？”

　　这几乎是明示了，静冈静犹豫的时间比先前都要久，像是在想该如何耍赖避开这个问题，面孔苍白嘴角下垂，他避重就轻地回答：“只要搜搜东大的嗝，又学宾单，嗯？名单……入学名单，不就知道了？反正那家伙肯定能考上。”静冈静的脑袋歪向降谷零的方向。

　　几个人对视一眼，查入学名单……这么朴实？

　　“那么多新生，你就一个一个找？”

　　这个啊，静冈咧开嘴笑了起来：“姓降谷的全国都没几个，多看几遍就不会漏啦！”

　　松田阵平往嘴里塞了颗花生米，提出办法：“那你大学假装转校生进学校不是更方便吗？”

　　这下子静冈静好像被打开了新思路，还真思考起自己那时候为什么没这么做，降谷零一时也觉得没问题，但他突然想起那件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静已经面向他问出了那个问题：“可是，东大在文京区？”

　　“呃，对。”降谷零只好点头。

　　“文京区有什么问题吗？”伊达航和萩原研二同时询问。

　　“去不了惹地方……”说完，他像是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奇怪的话那般顺手拿起了自己的酒杯，杯口贴上唇边又是一大口，凉酒入喉带来的是与之相反的燥热，落入空落的胃中活像是要沸腾起来，他皱着眉头又喝了一口试图浇灭这令人痛苦的温度，而混沌的大脑总算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出了差错，让他把酒杯放了回去。

　　降谷零扶着额替他补全了后面的话：“静是自己提出要去府中市的，与BOSS的意见相悖，所以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从遇到萩原和伊达班长的那一年开始一直有组织的人盯着防止他逃跑，后来离开警察学校，组织里也有专门的代号成员一直盯着他。”

　　再后来虽然逃离组织去了英国，但既然是寄人篱下，恐怕也……隔间内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萩原研二摇着头无奈道：“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这气氛也太窒息了，就这样结束可不行，萩原研二又随口提了个问题：“话说回来，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静冈起先似乎是没有听见，抿着唇把手臂压在身前，于是伊达航又重复了一遍，静冈这才抬起头来想了想，用他那不知为何变得很微妙的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了降谷零。

　　静冈先是用一种仿佛没有听懂似的眼神望过去，随后从喉咙口挤出了一声类似于小猫崽喊大猫的声音，看向了降谷零。

　　于是哥们几个也都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降谷零，降谷只装作没看懂：“呃，我可不知道啊，你确实从来没说过。”

　　“难道……你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

　　“乌、乌丸静的生日是六月！”

　　看来是急中生智了——众人感慨。

　　“没有问你乌丸静的生日啦，”松田阵平否决了他的答案，“好好想想，你自己的，静冈静的生日是哪一天？”

　　“哪一天……今天？哦，过掉了，”静冈想了好一阵，给出个奇怪的答案，“去年就过了。”

　　“那今年呢？”

　　“今年没有。”

　　“难道……”“是闰年吗？” 萩原研二和伊达航同时出声。

　　“生日怎么还会没有呢，难不成——”于是松田阵平也反应过来了，“啊……你这家伙，不会从来没有过过生日吧？”松田伸手接过萩原递给他的外套，拍板决定，“很好，那明年2月28的时候给你庆生，不要忘记了。”

　　时针转过第二格，萩原研二把外套递给松田阵平后站起身：“我们就到此为止了，降谷、班长，我和阵平酱还要回去值班。”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是临近午休的时间出来的，再不回去就非得挨一顿骂，而且他俩其实根本就没脱警服，在店里也是连着制服外套一起脱下，两人走出店外没几步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俨然是两位正在巡逻的警官。

　　至于饭钱，一问前台才知道，说是一位叫相原未来的女士早就预付掉了。

　　“那家伙，就算喝醉了也不肯主动说啊，”松田阵平重新带上墨镜，“要是zero不在的话，说不定会更好问一些？”

　　“非也，”萩原研二把手搭上松田的肩，“阵平酱没有注意到吗，小静到后面几乎已经清醒了。”

　　“什么！？那他说的能有几分是真话？”

　　“唔……全部？除了那句自我介绍，可能引起了小静潜意识里的某种防御机制，”萩原研二凭直觉猜测，“说起来小平昌以前就是这样的吧，走一步看一步，玩的开心才是他的目的。

　　“真的吗……等等，萩你的意思是，他根本没有计划？”

　　“至少是没有任何长远的计划，如果只是针对特定的事件，小平昌以前也干过这样的事不是吗？给我们每个人都做了提醒，像是某种非常有良心的占卜师那样，事无巨细全都警告一遍，甚至用上一些心理暗示。”

　　松田阵平想起萩原研二非常特例的七八张纸条，也跟着笑了声：“确实是这样。”

　　伊达航只待了一会儿也站起身，准备把空间留给静冈静和降谷零。

　　静冈静用手揉着太阳穴：“班长，别轻易就死掉了。”

　　“嗯？不会的。”伊达航自信地回答他。

　　“你要是死了，娜塔莉小姐会跟着自杀，所以可千万别死了。”

　　伊达航穿外套的手一顿，于是他郑重地答复：“我会注意的，还有年初的事情，谢谢提醒，静冈。”

　　“真的发生了啊……”静冈静有些反应迟钝地抬起头望向伊达航，“不客气。”

　　伊达航离开后，室内重新回归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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