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勾

　　戚栩毫无防备的被温朵咬了一口，哭笑不得。她指尖抵着温朵的额头把她往旁推了推：“这可不是蛋糕。”

　　“不是吗？”温朵努力睁大着眼去仔细端详戚栩那露出白白嫩嫩的香肩，“好像确实不是蛋糕。”说罢温朵伸手捏了捏戚栩的肩，喃喃道：“是你的肩膀。”

　　当然是我的肩膀了，难不成还能是你的？戚栩笑，那雾霭般阴郁的心情如被温朵吹走一般渐渐转晴。她身上好像有那种魔力，会带走别人不开心的情绪。

　　“俩小姑娘，你们到底走不走啊？”司机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大晚上的，他准备和别人换班呢，途中遇到俩穿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打车，见这么晚了他想着也还是拉了这单吧。大晚上的，小女孩家家在外晃悠难免不安全。上车后，白裙子姑娘上车那架势明显是个醉汉，后上车那个白头发化着稀奇古怪妆的又像是个太妹。

　　醉汉和太妹，司机有些头疼，哪知上来这俩也不报地点，醉汉还抱着太妹咬了口。这什么奇葩事儿？他终于忍不住扭头问她们，你俩到底要去哪。

　　“不好意思。”戚栩抱歉道，很快又报了个地点。

　　这不是都城的富人区嘛，司机在心里暗道，两小姑娘还是个富二代。

　　车子发动，温朵贴到了戚栩身上去，鉴于司机在前面，戚栩再次用手指抵开了温朵。

　　温朵被抵开，立马黏黏糊糊重新贴了上去。

　　“喝醉了怎么跟个小孩似的？”就知道要抱抱？戚栩半眯着眼，语气轻快不少。

　　温朵还是往这边贴。

　　“别闹，”贴得太紧，戚栩衣服又贴身，她半笑着制止着温朵的动作，“衣服要掉了。”

　　两人推推搡搡打闹着动静不小，司机本想责诉她们让她们不要在车里打闹，一想到这俩小姑娘是富人区的千金，还是把心态放宽点。

　　在后座那俩制造出更大的声音时司机再也忍不住想说几句，话还没说出口，他突然听到一声干呕。

　　跑出租多年，他十分清楚这种声音。简直清楚到了骨子。

　　他条件反射般飞快打开了车窗：“别吐车……”话音刚落，后面“哗啦啦”传来一阵干脆利落的呕吐声。

　　吐完，温朵明显舒服多了，她舒展了身子舒适地坐直了身。

　　“上……”司机声音颤抖了起来。

　　戚栩也没料到上一秒还发出咯咯笑声的温朵能吐出来。反应还挺快，一点没吐到她身上，全吐在了车里。

　　戚栩在司机崩溃前，抢答式地安慰他：“我知道，吐车上二百是吧，会给的。”

　　司机脸色这才好一点。

　　没过多久便很快到了目的地，戚栩微信支付完，司机“贴心”地帮后座打开车门，送走这两尊大佛。

　　“叔叔再见。”一直跟个二傻子似的吐酒的小姑娘说出了今晚对他的说的第一句话，看来是吐完酒就慢清醒了。

　　“再见小姑娘。”嘴上是这么说着，事实上他在心里默念，再也不见吧你。

　　下车后，到家门的路程不过几百米，戚栩带着个醉汉，走得比较小心。

　　她像之前一样把温朵的手牵着让她跟着自己走。晚上视线不好，可别摔跤。

　　温朵手被牵住那一瞬间，她反握住了对方的手。

　　戚栩一愣，随即放松了手上的肌肉。牵紧点就牵紧点吧，之前不也牵挺久了吗。

　　别墅区虽占地面积很大，但每栋别墅间间距还是修得较远，路两旁还修了许多棵枝繁叶茂的木棉，在路灯照耀下在地上射出斑驳树影。

　　“我们是在逛公园吗？”温朵四处看着。

　　“不是，”说她醉了呢但她能判断出周边环境，说她酒醒了呢她又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戚栩耐心道：“我们在回家的路上。”

　　“但是我回家的路上明明有一颗歪脖子树的，不出意外小狗蛋正在上面吊着玩，”温朵嘟嘴道：“还有李婶的鸭子怎么没叫呢？”

　　“……”戚栩解释道：“这是回我家的路上。”

　　“回你家？”温朵疑惑道：“你是我的亲戚吗？我妈说我不能随便在外过夜，只能住宿在亲戚家。”

　　戚栩被说胡话的温朵打败了，不再认真跟她解释，反正她应该也听不进去。她随口胡扯道：“我们是亲戚，我是你表姐。”

　　“我有三个表姐，一个结婚生了三个孩子了，一个刚离婚，一个上小学。”温朵不解道：“你看起来不像孩子妈妈，也不像离婚妇女，更不像小学生呀。”

　　温朵小声嘀咕着：“小学生染头发可是要请家长的。”

　　戚栩被逗笑了：“那你说我看起来像什么？”

　　“你这么漂亮，”温朵说得真诚：“当然是像大明星了。”

　　哪个女孩子被夸漂亮不开心？这招对戚栩同样挺受用。戚栩眯眼：“那你能跟回大明星一起回家吗？”

　　“不能跟大明星一起回家，”温朵眼珠子转了转，然后攥了攥她的手心：“但是你是戚栩，可以跟戚栩一起回家。”

　　“……”看来是酒快醒了，还知道我叫戚栩。戚栩顿了顿，点头道：“好。”

　　走到别墅门前时，戚栩没带钥匙，按响了门铃。家里灯火通明，保姆张姨肯定在家。

　　在等待门开的时候，温朵又不老实了。

　　她举着牵着戚栩的手，大大的张着嘴：“戚栩，你家住城堡耶。你是公主吗？”

　　“呃……”戚栩无奈地摇了摇头，是她想多了，这酒还没醒。

　　很快张姨便开了门，见门外站着的二人有些惊讶：“小姐，晚宴应该还没结束啊。”

　　“不想呆在那儿了。”戚栩烦躁的拧了拧眉往里走。

　　听这话想必是小姐跟少爷或者是戚总闹矛盾了，张姨明了，知事地不再多问，连忙给小姐旁边的人找了一双拖鞋出来。这个女孩儿虽然没见过，开门时她分明见到小姐牵着对方的手，可见两人关系不错。跟小姐关系不错的人可不多

　　张姨把拖鞋放在女孩脚前，女孩蹲下慢悠悠地脱鞋，动作僵硬。

　　“张姨，今晚她在晚宴上喝醉了，你给她泡点蜂蜜水吧。”戚栩换好鞋后对张姨道，拉着温朵上了二楼。

　　戚栩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回房间把那华丽的礼裙脱下换上睡衣，换衣服时她感受到后方赤裸裸的目光，她动作顿了顿，随即又大方的一把换完。

　　都是女孩子，没什么不能看的。况且又不是第一次看了。

　　戚栩换好睡衣后从衣柜里又拿了一套递给温朵：“你穿这个。”

　　“好。”温朵接过睡衣，脱起自己身上的裙子来。

　　但她没穿过这种裙子，迟迟脱不下来，她不满地撅起小嘴：“脱不下……”

　　“那是因为你醉了。”戚栩上前帮她拉下衣服侧边的拉链：“看，这不就脱下来了。”

　　“我没醉，我只是忘了旁边有拉链……”温朵小声嘀咕，把裙子完全脱了下来。暴露在戚栩面前的是一幅关不住的满园春色图。

　　“咳咳……”近距离直观看起来还是不一样，视觉效果冲击力更强了。

　　戚栩别开眼：“你先换吧，我去给你拿蜂蜜水。”

　　“好吧，谢谢。”温朵笨拙地换起睡衣来。

　　等她换完，戚栩端着蜂蜜水已经上来了，她把蜂蜜水递给温朵，看着她咕噜咕噜喝下一整杯。

　　今天实在太累，心里装着的事又多，她没那个力气洗澡，更没那个力气帮一个醉鬼洗澡。

　　她躺在床上，平缓地看着天花板呼吸。

　　“你要睡客房吗？”她视线从天花板转移到温朵身上，询问道：“还是跟我一起睡？”

　　你现在醉醺醺的，我不太放心把你一个人放在房间里。

　　“我想跟你一起睡。”温朵爬上了床，躺在戚栩的旁边。

　　本以为温朵会想在出租车上那样黏她闹她，但温朵此刻又像感知到她的情绪，安静地躺在她旁边。

　　夏夜寂静，窗外繁星点点。

　　风从打开的窗户把窗帘吹得飘摇，电话兀地响起。

　　戚栩拿过手机坐起来，专门看了眼手机屏幕的来电人，见是叔叔戚语才接通电话。

　　戚语在电话那头问：“你回家了？”

　　戚栩轻嗯了声。

　　“你那同学跟你一起的吧？”

　　“对，现在躺在我旁边。”

　　“你俩心也是够大，她手机还在我车上呢，刚才她姐打电话来了，我寻思着大晚上一个大男人接小女孩电话不太好，还是找媛媛接的。”戚语笑：“我让媛媛解释了，她说你俩在那边玩派对蛋糕。”

　　媛媛是她们的小侄女，一张嘴巴会说的很，她吹的牛肯定天衣无缝。

　　“谢了叔叔。”

　　“哎，别跟叔叔说这些，”戚语叹了口气：“今天好歹是你爸的五十大寿，你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呀。”戚语还没把戚峰撂的狠话说出来，怕戚栩更上火。

　　“他需要我给他面子吗？”戚栩说到这语气愤愤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爸嘴里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戚语止住泛火的戚栩，道：“今晚你外婆知道你走了才是有些生气，加上白芝在旁边多嘴了几句，她说没你这个外孙女儿这种气话。”

　　戚栩话语惆怅：“我明天会跟外婆说的。”

　　“你也别老是这么跟你爸和戚望斗，特别是你爸。戚望不管在学校，还是在家里对待一众长辈都挑不出毛病，难道你真想到时候戚望领导整个戚家没你说话的份吗？”戚语苦口婆心劝她：“其实我堂哥，就是你爸也没那么坏，何况你是他亲生的、唯一的女儿，怎么可能不给你分家产？戚望以后能不能把你待妹妹看我不知道，可你是堂哥和蓝夫人，戚家原配生的孩子，怎么会没有在戚家的地位？堂哥那种人，在商业界里摸爬滚打多年，心子再软也禁不起折腾，但血脉始终经得起折腾的。”

　　“我看他也没把我当女儿。”戚栩哼了声气，她爸那句“到时候看”证明了什么？把她当联姻工具？把她当给戚望留下的公司扩大市值的联姻工具？

　　“怎么会呢，好说歹说也是一家人。”戚语话里涌上一丝心疼：“戚望是后来才领进门的儿子都已经获得了戚家的认可，你不要……别总是和家里反着来，我们都是爱你的家人。”

　　可是爸爸和戚望真的爱她吗？真的是她可以依赖的家人吗？戚望获得家里的认可，是因为他成绩优秀又是爸爸的血脉所以可以获得认可吗？可她呢？她以前好像也没有那么差。

　　“你外婆说你不听话，跟你妈妈一点都不像。”戚语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其实我觉得你跟你妈妈还是挺像的，虽然蓝夫人在的时候我也才十几岁。但我认为啊，只是我认为，蓝夫人其实也没有那么听话啦，她其实跟你一样倔，你们在脾气上还是很相像的。”

　　“他们都说你们不像，都是在瞎讲。他们才了解蓝夫人多少啊。其实你们性格、体型、声音都挺像的。”

　　“你外婆也只是嘴上不饶人罢了，其实她是最心疼你的，你是蓝家唯一的血脉，蓝家是在都城泯灭了，蓝家人没有。”戚语说到这说不太下去了，“小栩，你妈妈会永远活着的，活在你心中。”

　　“嗯……”戚栩抢先挂了电话。

　　微风拂过她的脸庞，吹进心里泛起波澜。然后波澜壮阔，翻江搅海。

　　她心里实在是太涩了，太酸涩了，太苦涩了，太……太疼了。

　　心脏疼得厉害，像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望着窗外漆黑的天上闪烁的星星，她眼睑划下一滴泪水。

　　然后一滴一滴扑箣扑箣往下掉，没有啜泣的声音，只有不停往下掉的眼泪，仿佛是从她灵魂深处抽筋拔骨般艰难抽出来的悲哀。

　　一场无声又盛大的悲哀。

　　蓝家人，蓝家人，蓝家人。

　　过往的话语如同咒语在她耳边魔念，眼前浮现的是她妈妈抱着她，温柔给她冲牛奶的画面。

　　“小羽毛，今晚再讲最后一个故事咯，要乖乖睡觉哦。”

　　“小羽毛，妈妈做的饭好不好吃呀？妈妈学了一晚上就为了给我的小羽毛做出美味呢！”

　　“小羽毛，这只小猫长的跟你还有点像呢。妈妈最喜欢的动物就是小猫咪了，妈妈最喜欢的人就是小羽毛。”

　　“小羽毛，妈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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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好没意思，人生太没意思了。”

　　“小羽毛，跟妈妈一起死吧，妈妈最爱你，全世界谁都不爱，只爱你一个。”

　　“小羽毛，我还是不能自私地带走你，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留恋的人。妈妈爱你。”

　　妈妈。她还没叫出口，眼前的画面跳转，变成了倒在血泊里，紧闭双眼，嘴角却带着释然笑的苍白的脸。

　　“妈妈……”她喉咙哽咽，声音抛进窗外的无边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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