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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同归
许安宁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低头望着手心里的钥匙。
冷静下来想一想其实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依然有安居的地方,依然可以不劳而获,生活的费用学习的费用依然不用自己承担……这样想着乌黑的瞳孔里闪过一小簇愤怒的火苗,下一刻几乎是在内心大吼:不好!一点都不好!
许安宁发现自己冷静不下来。
当初愿意接受黎昕的帮助是因为提出这一切的人是黎昕。他不是别人,是黎昕。
能让他仿佛理所当然接受这一切的黎昕。
住在这里不过几个月,当初冷清空旷的房子逐渐装满了生活的气息,他亲手挑选的摆设,两人一起选购的植物,吃过晚饭一起推着手推车去超市里买回来的桌布、软垫、水杯、所有一切的生活用品……他已经习惯了在这里。许安宁悲哀的想着,站起身打开房门看着门外熟悉又陌生的房子,明明那么熟悉,一草一木都是自己亲手摆设的,桌上的鱼缸因为自己的到来所以有了白色的软沙翠绿的水草,鲜红的小鱼在里面游弋不歇……这一刻却又无比的陌生。
当初签下合约时根本没有想过三五年之内会离开这里,但这一天这么快的到来,叫人措手不及却又找不到任何抗议的方式,黎昕依然在履行合约,给他吃住负责一切费用。
只是不在他身边。
——你不在我身边。
这道念头仿佛裹挟着惊雷闪电一般直直地劈向了他,站在门口的身影仿佛一瞬间变得极为淡薄,整个灵魂乃至身体都在慢慢消溃。
脑中大量涌现的都是黎昕的身影,数个月来只要一回头仿佛就能见得到他,站着或坐着,开着车或者走在前面,任何时候只要他想都能看得到他,竟然相信他会一直在自己身边,沉默着,却关心着。
仿佛信念被动摇了一般,曾经全心全意去相信的事突然显露出狰狞的本来面目,彻底颠覆了他的灵魂。
前一刻还在医院里仿佛无所不能的自大的说“你要留在我身边”,后一刻就拿出另一把钥匙让他离开。
许安宁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事情的转变似乎就是从医院开始的,浑浑噩噩之中许安宁想起的是医院里说出那句话的黎昕,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说的时候语气凝重仿佛已经决定了什么一样。虽然觉得很意外,但还没来得及细细回想,回到家里这句话就变成了赶他出门。
——你不可能一直留在我身边。既然如此我没有必要习惯多一个人的生活。
黎昕是这样解释的。
为什么?前后两句话巨大的落差让许安宁失魂落魄,前一刻还仿佛很重要,后一刻就被黎昕全盘否决。
我为什么不能一直留在你身边?
脑思维顺利的被黎昕引入他想要的方向,许安宁茫然地看着熟悉的客厅沙发上流氓兔的抱枕,一而再再而三的自问:我为什么不可能一直留在你身边?
只要你希望我留在你身边,我就一直留下来不可以吗?为什么你觉得这不可能呢?就算有一天你要结婚,不再需要我在身边,只要你不说这样的话,我就会一直留下来的。
之前的逻辑全部被打乱,许安宁的思维纠结在“为什么不能留下”的问题上,完全丧失了其平日的冷静,脑中陡然闪现的是黎昕彻底否认他们之间关系的话“不是朋友”,连朋友都不是吗?那这几个月到底是什么呢,一想到这么长时间在黎昕心里只是客人和主人的关系,心脏里蜂拥而上的情感乱流不知道是愤怒还是空虚,仿佛像要撕裂胸口一样地激荡着。
自以为有着深厚维系的人,从头到尾只有自己一个人吗?只有我认为我们之间是有羁绊的吗?
这样想着,感觉就像被玩弄之后又被无情抛弃一样。
被抛弃的感觉不是没有体验过,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刻骨铭心仿佛剧痛都渗进了骨髓里,一波波地往四肢百骸震荡。
掌心无意识的捏紧,坚硬的拳头中间更为坚硬的金属让手心里的血肉都被刺伤,疼痛从手中传来许安宁像是梦醒一样抬起手,掌心里的钥匙让他一瞬间产生了无比厌恨的情绪。
就是这把钥匙,或许明天黎昕就会用它打开另一扇门,把他一个人拎进去,丢在那里自生自灭!
突然想起黎昕回房前最后一句话,“只有一次机会”是什么意思?
这个机会是什么?在明日的太阳升起之前还是落下之前?该如何将所谓的机会攥在手心里?
疑问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不仅不能理清思路反而让已经陷入混沌的大脑更加错乱。
虚无缥缈的所谓机会是什么?这道问题成为哥德巴赫猜想,无法攻坚的战役。
一直到凌晨三点许安宁都坐在床上,对黎昕的作为和语言百思不得其解,仿佛他和他成为两个星球的人,中间有一道巨大的鸿沟并且无法跨越。
荧光指针指向了凌晨四点,许安宁放弃了一切猜测,给他出谜题的人就在隔壁,能给他烦恼和迷惑也能给他答案。
许安宁犹豫了一会,还是拉开门,走向黎昕的卧室。
黎昕并没有睡着,虽然这个时间是入梦时间,但这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并不适合沉睡。
指尖揉搓着,仿佛刚刚碰触的湿润还在手上,即使知道那些水分早已蒸发,那一瞬间的感触却挥之不去。即使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却还是记得清楚,细长的眼睫不断的扑簌颤抖着,清亮通透的纯黑眼睛中满是泪水,凝固在眼眶随着自己的言语落定,最后终于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水珠砸落在桌子上四分五裂的溅起的细小光芒,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也裂开了。
为我哭了。
那么能隐忍的人在自己面前却一点都不掩藏,真实的哭泣带着被伤害的悲恸。
无法忍耐下去借着说话的机会还是伸出手,不留痕迹的拭过他的脸颊。
随着眼泪在手指的触觉好像狠狠被烫了一下。直到现在感觉还在。
他为了不愿意失去自己而哭泣。
对这个人而言,自己……很重要吗?
有多重要?不知道。
黎昕无法估算出自己在他心中的重要度,只知道即使看到他为自己哭泣依然觉得不够,不够。
感情是无法恒定的东西,究竟在他心里我有多重要?这样思索着试图找出一把标尺将这份感情具化了衡量一下。
但即使能够衡量出来、即使试一试就看到他为自己哭泣,依然觉得不足。
心底仿佛生出了一道黑色旋涡,搅卷着蠢蠢欲动的想要吞噬什么。即使看到眼泪的那一刻稍稍平息下去,但很快就涌动的更为厉害,甚至连他本人都无法遏制。
不要再哭了。
这样想着的同时又想让他哭的更厉害些,为我哭的更厉害些。
想让那些失控的,无法掩藏的东西都在自己面前表露出来。
窗帘拉的严实的黑暗屋子里,镜片后的眼睛维持着淡漠地看向墙壁,一动不动仿佛冰山,没人知晓这座冰山从内部燃烧的情况。
直到房门轻轻“咯”了一声,门锁被转动,木门缓缓地被推开了。
门外的黑影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惊怯般迟疑着却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选择面对。
还是来了吗?
床上的目光像敏锐的鹰隼一般牢牢的锁定了门口的猎物。
视线无法移开,只要看到他就会从内心产生一股微妙的愉悦感。
即使在一起所拥有的记忆都是些琐碎的小事而已,不会天崩地裂也不会惊心动魄,却在他躺在病床上昏睡的时间里无尽的想起。
想要他待在自己身边,即使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那里也可以。偶尔微笑着对自己说说话。
看到床上苍白的人会觉得烦躁,像是要死掉的样子让人厌恨,恨不得把周围一切都无差别的毁掉。
这才醒悟过来他对他已经如此重要。
所谓重要的含义就是,谁都不可能替代的存在。
目光仿佛无形的枷锁,许安宁在推开门的一瞬间就知道黎昕醒着,并在黑暗中凝视自己。
像是被那样的目光狠狠攫住一样的感觉。
无法挣脱。
长时间的静默让床上的男人弯起唇角,在黑暗中奇异的微笑。
所谓公平,就是在你束缚住我的同时,也被我牢牢束缚。
只能如此,殊途同归。
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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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耽美版小绵羊和大灰狼= =!我已经人格分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