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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碎
恋爱也好,失恋也好,人还是要吃饭的,要吃饭就要工作。
自从生日以来,水轼失眠的症状好了不少,他认为自己会好的,没错,失恋而已,虽然该算第一还是第二次……但是逆境他不是没遇过,所以,他深信自己很快便会好起来。
《哈姆雷特》的公演,就在这种心情之中迎来。
这次的大制作许胜不许败,水轼也摒除杂念,全力投入到角色之中——那个为报杀父之仇而不惜一切代价的王子,由深彻的悲哀到沸腾的仇恨,经历背叛与被背叛,面对失序的道德世界,疯狂地变成只为复仇而存在。
炎略良曾经发短信来要他留票的,可是最后也没有空,只有电话过来预祝演出顺利,还说找了老妈代劳。演出完毕之后,炎宜便到后台找他,由于这种替工她不是第一天当的,所以也算熟门熟路。
「贺岁片忽然有一个角色要他客串,他便去了…」
「这种合家欢的片子,就是要热闹人多啊,没关系的。」水轼笑道,接过炎略良送的巨形水果篮子,「反倒是麻烦阿姨了…」
小时候还没拍拖水轼就叫炎宜「阿姨」,叫着叫着倒也习惯了。想起曾几何时,喝得半醉的炎略良拉着水轼要他改口,叫炎宜做「婆婆」,当时炎宜倒大笑立刻叫起他「媳妇」来……
大概炎宜也想到同一件事,于是两人对视苦笑了一下,炎宜先开口道:
「这舞台剧很伤神吧?情绪这么波动,我看着也觉得辛苦,你演的一定更辛苦了。」
「没关系,入戏就好了。」
「不过真的很精彩,我虽然不懂演戏,但…也觉得很纠结。」
水轼开朗地笑道:「能让观众有这种感受,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大的赞赏了。」
「对了,这炖汤我放了些桂圆、党参,补气安神,我看你真的瘦了…」捏捏他的手臂,炎宜皱皱眉:「怎么老是像没饭吃的样子,水轼你要多喝些。」
「啊…阿姨,怎么好意思…」
「你既然叫我做阿姨就别跟我客气吧,不要浪费阿姨的一番心血。」说罢将汤水倒在保暖瓶盖中,其强势也是一样熟悉。
将汤都倒进肚子里后,炎宜才满意地离开。
一个多月的公演,由本市演到首都。
一路挨的批评也有不少,好些剧评人指水轼演得过度疯狂,彰显不到王子胆大心细的才智,也少了为父报仇的高尚气节;然而,也有部份剧评人指出一个漠视爱慕自己女性的感受,对误杀毫无悔意,并被受一只鬼魂勾引的人,本来就是疯狂的。
讽刺的是,在娱乐圈,愈多人谈论就代表愈是成功,票房高涨,还在首都追加了三场,台前幕后也欢天喜地的。
终于在十二月上旬,迎来了《哈姆雷特》的终场,谢幕完一次又一次,直接传进耳朵的掌声和欢呼声,比甚么空泛的票房数字更具感染力。水轼喜欢舞台,因为是一个跟观众直接互动的机会,也许比拍戏疲累得多,但每一滴汗水,也能换来观众的一点感动,这就是自己最大的源动力,让这段期间死过数十遍的「哈姆雷特」,该死的又活过来了。
*
由排演初日到公演,一连做了三个多月的哈姆雷特,水轼只觉得体力透支,老样子一做舞台就疯狂掉肉,跟着的假期一定要好好养一下。
年末,是一众歌手最忙碌的季节,然而,对于水轼这个演员来说,却是闲着又闲着的时光。暂名《三国》的电影要到下年六月才开拍,虽然武术训练会在之前展开,但总的来说现在起到过年,他都会非常空闲。
一直以来,他都有难以抽离角色的毛病,幸好以前一般一戏接一戏的,逼着你性格转换也逼着你抽离,只是这次《三国》连剧本也没写好,着实闲得发慌。一没事做就在家里胡思乱想,感叹自己这个胆小鬼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搞复仇的,既要设计布局又要害人不浅,久不久还摇头沉吟:「不干,不干。」
跟着又自怜自弃起来,一忽尔想想,其实自己就是没才华,所以被后辈的略良迎头赶过,万事加捧得好,因为他有疯狂好胜的气魄;而自己呢,本来就是炎略良的附属品,还连累了人,不被雪藏才怪。
转念又想想,他就是公司的一颗弃子吧?像哈姆雷特被送去英国受死一样,做舞台剧去了。虽然公司不是预备谋杀了他,且最后都是该「死」的「死」不了……不过哈姆雷特最后回来复仇成功,却也丢了性命,但好歹留名后世;而被雪藏的自己却忽然变红了,还红到海外去,一样吊诡。
想到这里也不禁为之脸红,不不,水轼你不该自负,其实只是电影的剧本写得好,导演的功力高而已,哪里有你的事。再过不了多少天就不会有人记得你,就像小时候有多红也好,甚么「最可爱的弟弟」,还是可以忽然间就没人再想看到你。想起当年请他离开《小英雄》的监制,那张脸水轼到今天都无法忘记。
现在看回来,那时的司仪训练算荒废了,后来当《小英雄》或者《y青》出来的年轻偶像当主角的时候,他只是他们身后的伴舞或者跑龙套而已。
无常才是王道,嗯嗯。
因为胆小所以不想站在高处,这样否定自己好不好?
不知道,于是跑去杀杀龙,上上网,可是上网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去看煤子们的新作,叹一口气,他们还不知道「火水」已分的事实。又装作第三者的立场去分析他们的 fmv, 自己哪有她们描绘得那么温柔?成天发略良脾气的日子多的是,唉,想来自己也真活该啊……
有点神经兮兮地过日子,宅男的日子一窝就是十天,然后很快就到了平安夜。
平安夜那晚姜顺约了一村人到某路边摊式的酒馆去玩,姑勿论一班大男人过平安夜有多么的变态,净是地点选路边摊就够别开新面了。然而撇除上述理由,他依然不想去,可是:
『你小子算甚么态度?』欧阳宇在话筒的另一边道,每次约他都要说一遍,老掉大牙的台词。
只是这次水轼顺口之下答了真心话:「不好的态度…」
欧阳便破口大骂:『我说你态度好就好,坏就坏!容不得你来说,叫你来就来!』然后挂线。
(= =) 于是,最后只得屈服在欧阳的「淫威」之下。
毕竟是耶诞派对,不预备点甚么还是不行的,于是在去路边摊之前,到沥东的酒行去拿寄放了好几个月的酒,是82年的Champagne, 94R 的难得收藏。
老板笑着拿给他:「终于舍得喝了?」
水轼尴尬地笑笑,他其实对喝酒一窍不通,爱喝酒的其实是炎略良。
捧着 Ready to drink 的香槟离开酒行,信步走在沥东,满眼都是残年急境,却也有别样的美。
蓝色小灯泡点缀了马路两旁的银杏树,赶赴情人约会的男女,手或捧着花束,或精心打扮,只是这样走在路上,彷佛也能沾上一份幸福的氛围。
为免迟到,水轼还是拢好衣领不再溜连,瞥眼所触的境像,却让他停住了脚步——熟悉的落地玻璃,绝美的人物配搭,宛如另一次杂志封面,炎略良和盖是雅。
虽然不是坐正玻璃窗前,而是隔了两三张桌子,但由于那是炎略良,水轼岂会不认得。纵使略鬈的头发流长了,显得更加成熟稳重,但精致夺目的美丽容颜,一如往昔……那是他熟悉不过的略良。
由于在单亲家庭长大,小时候的炎略良耶诞没有耶诞树更没有大餐,看见其它小朋友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自己却冷冷清清,所以他最讨厌耶诞节,达到一看到耶诞树就反胃的程度。所以,就算平安夜被资本家塑造成另一个情人节也好,和他交往,水轼从来都不旨望能庆祝耶诞节,也就一次也没吃过耶诞的特别情侣套餐……
就算在家里过,自己想布置一下他也不喜欢……
可是……
却可以和盖是雅……
……
眼前的景物忽然变得模糊,水轼深知自己超级冒失,摸一摸眼睛位置确定大大的眼镜有挂在脸上,捧着本来为眼前人预备的酒,逃也似的急步从落地玻璃前离开。茫茫然走在沥东的大街上,无视无数女孩看到自己时一愣的表情,更听不到偶尔的快门声,只懂继续向前走…向前走……
失去了……
深彻地感觉到……失去了你。
第一次发现,生命里丢失了甚么……
剥落了绝大的一部份……
…被掏空了……在心脏的位置……
空洞……
寒冷……
摸着自己的眼镜,彷佛要掩着自己的脸,愈走愈快,只想找一个地方,可以收容自己。
回到家的时候,口袋忽然震动起来,吓了一跳于是手一松,香槟在米白色的地砖上摔成无数绿色晶块,随同淡金色的液体流淌了一地……
震动来自手机,一边打开来答话,一边自然反应的蹲下来拾起那些玻璃。耳边传来姜顺的声音,自己似乎应对着,却不晓得答了甚么。
拾玻璃的时候又笨手笨脚地割伤了手指,几点红色落在淡金色之上,化成一朵一朵嫣红。太不小心了,明知一个小伤口也能令怕痛的自己眯起了眼,怎么还偏偏去弄伤自己?
彷佛有个声音跟自己说:胆小鬼。
没错……
他一向胆小,怕痛所以没有穿耳洞、怕危险所以没去学潜水、觉得恐怖所以讨厌机动游戏……
因为自己胆小,所以他对炎略良本来就没有信心……
他甚至因为自己的胆小而去伤害他……却让自己也伤痕累累。
现在甚么都没有了,
只是一个人的…平安夜……
被遗弃了……
本来就是没人要的弃子……
只是被他拾起……
又放下而已……
既然要失去……
那何苦要填上?
红色的花朵绽放,开得愈大颜色愈淡,最后溶进淡金色里,没有一丝痕迹留下来,彷佛从不存在,是多么的渺小。
水轼有种错觉,如果不去做甚么的话,自己会溺死在淡金色的水中……
就像,他已溺死在炎略良的温柔里……
如果胆小换来的是疼痛,那么他想证明自己并不胆小,至少还有一点勇气——割舍……
于是,那些花朵像病毒一样,愈开愈多,一朵两朵,一朵比一朵绚丽灿烂,并互相吞噬、渲染、扩散,最后,直将金色都吞没殆尽为止……
我爱你……
我想见你……
很想很想…见你……
水轼眼中迷蒙,一动没动的,任由地上愈来愈大片的红色,直将淡金色的水全部染红,并继续向外扩散为止,别让他们剩下一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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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一百个人眼中有一百个哈姆雷特。
那酒,浪费啊……写的时候竟然有一瞬心痛的感觉(望天)。我不喝酒,也不懂酒,但我爱钱。←踢飞
听着 Iron & Wine – Flightless Bird, American Bird 写的平安夜,也许是至今为止最喜欢的一章,嗯,没错,这作者是这种人…←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