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的omega跑了

　　第二天，宋交时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他揉揉太阳穴，感觉到信息素在身体里冲撞——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他居然忘了自己发情期的时间。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也不知道乔那个小身板是怎么把自己送回来的，回头必须得谢谢他。

　　宋交时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支抑制剂，熟练注|射，然后翻身下床。

　　他准备去简单吃点东西，谁料一进客厅，竟然在沙发上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维克托……老师？”宋交时忍不住质疑自己的眼睛。
　　“早！”老头抬手给他打招呼，看起来精神矍铄。

　　维克托看起来像老头，实际上也确实是个老头，但越是了解，宋交时就越是发现这人“尊长”的皮囊下藏着一颗皮皮虾的心。就比如此时此刻，他宛如没事人一样冲宋交时笑眯眯地说：“昨天我应该让你失望了吧？”

　　看着他这个样子，压在宋交时心里很多沉甸甸的事都莫名轻松了起来，宋交时笑笑：“怎么会。是我昨天态度不好，抱歉，老师，我该为我的失态道歉。”

　　“什么道歉不道歉的。”维克托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双手背在身后，腰已经挺不直了，但双眼里丝毫看不见浑浊：“赶紧吃饭，吃完我带你去个地方。”

　　宋交时：“？”

　　吃完饭，宋交时就稀里糊涂跟维克托上了车，眼看车辆开的方向越来越偏，宋交时这才后知后觉地问：“老师，您能告诉我目的地吗？”
　　“没法说，”维克托拒绝得很干脆，“说了你也不知道，不如到地方再说。”

　　车七扭八歪地绕，来到一个偏僻的私人停机坪，一架直升机正在那里停着。

　　宋交时：“……”
　　维克托年迈但灵活，迈动自己的老胳膊老腿，“身先士卒”爬了上去，回头朝宋交时一挑眉：“怎么样？敢不敢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探索欲和冲动感冲击着宋交时的神经，他浑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都在升温。纤瘦的omega站在停机坪中央，大风将他的衣领和发丝吹得散乱，但他看着比往日更美了。宋交时朝直升机走过去：“我去。”

　　直升机起飞，“轰隆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窗外的景色迅速变低、远去——一切都震撼又随意。
　　最后，直升机降落在一片鸟不拉屎的荒凉地，宋交时走下来，看着远处的小山包、脚下的杂草，感觉一切跟梦一样荒诞。

　　*

　　与此同时，一通电话打进了亚尔维斯的办公室，声音有点慌：“上、上将，夫人的位置正在高速移动，已经快要出首都了。”

　　亚尔维斯当场坐直了身子：“数据发我！”

　　他当场拨了宋交时的电话——没通；再播，还是没通。
　　亚尔维斯眉心锁得越来越近，他又一通电话打给了管家，劈头就问：“宋交时呢？”

　　管家懵了：“夫人吃了午饭之后正常时间走的，应该回学校了吧？”、

　　“他没说什么？”
　　管家：“没有啊……”

　　“言行举止有跟平常不一样的地方吗？”

　　管家真慌了：“没啊？上、上将，怎么了这是——”

　　亚尔维斯已经“啪”挂了电话。

　　宋交时长这么大，除了去其他高校巡讲，从没离开过首都，昨天还好好地待着，怎么会这么突然？！

　　“鹿屿！”

　　听到上将大声喊自己的名字——这是有重要突发事件的前兆，隔壁办公室的副官赶紧放下手头工作冲过来。

　　“马上去查宋交时有没有预定车票、机票，再去他可能出现的位置找他本人，也有可能是手机丢了。”亚尔维斯迅速部署，“同时，你听好了，同时派一队人去跟他的位置，你亲自去点人，马上出发。”

　　“夫人没了？”鹿屿慢慢晕头转向地明白过来，脑子里跟团麻绳一样，“上、上将！那动用直升机的手续？”

　　“特殊调令马上给你，其他手续后面再补。”亚尔维斯有点不耐烦，手在桌子上一拍，“好了，别废话，去干！”

　　鹿屿一个哆嗦：“是！”

　　*

　　“老师？”宋交时看向维克托，“现在可以解释了吗？”
　　谁知道老头撇撇嘴，看起来居然有点失望：“你应该表现得再害怕一点。”

　　宋交时：“……以您的社会地位和我的社会地位来看，您不会愚蠢到做这种风险远高于收益的事。”

　　“哎呀，”老头悻悻道，“所以说你们这些个搞工科的，太理性，干巴巴的，无趣。”

　　宋交时：“……”

　　维克托摆摆手：“跟我过来吧。”

　　两个人一起进入一个看起来已经废弃的围栏，但宋交时敏锐察觉到，周围有散乱的脚印，远处视野范围内有两座信号塔。他立马判断——这个地方有东西。

　　突然，宋交时身边的草丛一动，从里面冒出一个穿迷彩的军人。

　　宋交时吓了一跳：“！”
　　这到底是是什么地方！

　　“维克托老师？”军人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宋交时身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警惕，“他是谁？为什么带他来这儿？”

　　维克托还背着手：“哦，我的助手。”

　　他伸手递出两张ID卡，宋交时看到上面的那张——贴着自己的照片和一个陌生的名字，非常明显是张假卡。

　　眼前这位名满天下的学术泰斗，居然在这种一看就保密等级很高的地方明目张胆地造价，给宋交时一种近乎不真实的荒谬感。

　　“洛尔·弗里达，”军人又看了宋交时一眼，冲维克托点点头，“请您稍等。”

　　弗里达——
　　宋交时心里一惊：这是他母亲的姓氏！

　　“维克托老师，您认识……”
　　维克托打断他：“回头再说。”

　　宋交时把所有疑惑咽了回去，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还有面前这位有点佝偻的老人，都越发感兴趣。

　　很快，军人拿着两张卡出来，递给维克托：“没问题，两位请。”

　　维克托冲宋交时点点头：“走吧。”

　　两人跟着军人七扭八歪到了山脚下一处乱石和杂草丛生的地方，又是一拐——这里居然有一个洞口。

　　维克托先一步走进去：“跟上。”
　　宋交时迈进去，随后，沉重的金属制门“咚”一声闭合，周围一圈电灯亮起。

　　很熟悉的下坠感袭来——这是一部电梯。

　　维克托开口：“根据联盟的法律，对omega不设置死刑，你知道的吧。”

　　宋交时愣了一下，点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那翻过极刑的omega都去哪了？”

　　宋交时慢慢瞪大眼睛，很迟疑地，露出前所未有的眼神：“您是说，这里是！”

　　他心跳犹如擂鼓，似乎正慢慢剖开首都星华丽优雅的面纱，看到鲜亮的皮囊下那些暗藏的沟壑——

　　“他们管这里叫，”维克托布满皱纹的脸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伊甸园’。”

　　伴随着他刚刚落下的话音，整个世界骤然亮起，电梯的四面变为玻璃材质，下落到一个开阔的环境中，入目是一片纯白。难以想象地下居然会有如此巨大的空间，周围是一层又一层圆环式的建筑，数不清的小单间并排铺开，里面的人偶尔抬起头看向圆环正中央这部移动的电梯，又面无表情地低下头。

　　干净、明亮
　　冰冷、巨大

　　这里关押着数不清和自己一样性别的人。

　　*

　　亚尔维斯办公室，不停有属下进出。

　　“上将，夫人的IP一直在不停乱跳，1小时之内跳了8个省份，应该是有人为手段干预！”

　　亚尔维斯揉着太阳穴：“你继续盯着。把人员中心放到搜查上，查他最近接近过的人，家里座机和手机的通话记录。”

　　“上将，”鹿屿在旁边提醒，“夫人是宋家长子，又是您的夫人，搜索可以直接立项成重要军事行动，调用人手、还有手续上，都会方便得多。”

　　亚尔维斯并没有立刻同意，多年积累的政治嗅觉让他下意识把这件事的影响范围降低：“不行。”

　　“所有查出来的东西直接拿到我面前，”亚尔维斯站起来，“参与搜索的人员由你亲自把关。”

　　他淡棕色的眼睛紧紧盯着鹿屿：“务必可靠。”

　　鹿屿一个激灵：“是！”

　　*

　　伊甸园巨大的直通电梯中，宋交时下意识抱住自己，感觉后背发凉：“维克托老师，关押omega的监狱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保密级别？”

　　“这里关的人除了犯罪之外，还有一个特征，背后没多少社会能量，”维克托看向宋交时，“像你，就算在学校饮水池投氰|化|钾都不会被关进来。”

　　宋交时：“……”

　　“从走进这里开始，他们一生都不可能出去了，”维克托很平淡地说，“犯下的罪和这个人的存在一起，从地面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在‘伊甸园’重生的一个子宫。”

　　“你知道的，AO结合生出后代的概率和BB结合不同，和古人类更不同，是相当复杂的多基因控制性状，生出来Alpha的概率大概是58%，Omega的概率大概是42%，两者不对等，而O的孕育速度缓慢，在整个联盟的人口比例中，AO虽然尊贵，但稀缺。”
　　维克托看着宋交时颤动的眼睫，继续说：“omega的身体是孕育生命的绝佳温床，是任何机器都无法复刻的奇迹。”

　　“这群omega在这里，只有一个工作，也可以说只有一个使命：生育。”

　　“‘生殖役’的背景介绍到此为止，”维克托耸耸肩，“这里很多人有严重自杀倾向，所以请我来做定期心理疏导。看你这两天心情不太好，顺便带你来散散心。”

　　宋交时：“……”
　　他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点嘶哑：“这里面的人，都犯了什么罪？”

　　“这个可没法讲。”维克托撇撇嘴。

　　宋交时没再开口询问，随之而来的稍显压抑的沉默，终于，数分钟后，这段超长的电梯之旅终于到了头，两人从里面走出，穿着工装的beta迎面过来：“维克托老师，还有这位……”

　　“弗里达。”宋交时很迅速地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很自然地跟他“自我介绍”。
　　“弗里达老师。”工作人员朝他友善地点点头。

　　他伸出手，示意两人跟上：“两位跟我来吧。”

　　“弗里达老师是第一次来？往常维克托老师带的不是您。”工作人员随口问。
　　“嗯，”维克托含糊了一声，“这位也是我的学生，都签过保密协议，手续齐全。”

　　工作人员赶紧摆摆手，憨厚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看您说的，我绝对没有怀疑老师的意思，您的工作我们一向放心。”

　　很明显，维克托在beta当中具有极高的声望。

　　宋交时没说话，一路沉默跟在维克托身后。工作人员带着他们穿过不知多少弯弯绕绕的走廊，见到的人都穿着同样装束，纷纷朝维克托笑着点头致意，一路上收获的“老师好”比在联盟理工大校园里还多——但很明显，有自由活动权限的全都是beta，不存在omega。

　　几人停在一间房外面，这一排全是一模一样的房间，只有门牌号上的数字不同，这间的号码是：087.

　　“老师，是这样，”工作人员很自然地跟维克托介绍情况，“里面这个46869号，多次拒绝受|精，所以按照规定进行了强制受孕，但之后出现重度自残倾向。半夜用牙硬生生咬开了左手的静脉血管，血肉模糊一片，硬是一声没吭，发现的时候人差点没了。命是救回来了，但是胎没有保住，左手的神经损伤太多，差不多废了。麻烦老师跟他谈谈。”

　　宋交时浑身汗毛倒竖，他不自觉地收拢胸口的前襟，双眼直直看着面前的工作人员，想从他轻描淡的脸上看出点别的什么——但什么也没有。

　　他突然觉得这人憨厚亲切的外表变得面目可憎。

　　维克托点点头，“多谢，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他转过身，眼神示意宋交时不要多说，两人沉默地走进了087号房间。

　　这是一个布置很简单的房间——准确的说整个伊甸园都简洁得过分了，一路走来，宋交时看不见污渍，也看不见摆件，一切都是最简洁的流线体。冰冰冷冷，没有半点生机。

　　两人绕过屏障，看到后面病床上躺着一个人，他长着一张很典型的omega面孔——面容非常姣好，只不过因为重度失血而脸色惨白，看起来纤瘦娇小，完全看不出有咬断自己血管的狠劲。

　　感觉到有人靠近，病床上的omega缓缓睁开眼，他的眼睛是很纯净的碧蓝色，眼尾往下，美丽但很淡漠，像一块没有杂质的冰。
　　他皱起眉，开口的时候嗓音干涩，语速也很慢，似乎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一个beta，还有……”

　　他跟宋交时对上视线的时候，稍有些吃惊：“你是omega？”

　　宋交时点点头。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能自由行动的omega了。”他抬了抬右手，上面有个泛着蓝光的手环，应该是某种生命体征检测以及定位的装置。

　　宋交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平生一次有愧于直视一个人的眼睛，

　　维克托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46869号。”omega冷淡回复。

　　“我是说你的名字。”维克托声音又温和了些。
　　omega油盐不进：“46869号。”

　　“好，46869号。”维克托“从善如流”，“刚刚吃饭——”

　　46869号打断他，他目光始终落在宋交时身上：“我不和你聊，我要跟这个omega聊。”

　　宋交时微微一惊，他看向维克托，老头耸耸肩，看起来很无所谓：“你们随意。”

　　“我刚刚一直觉得你面熟，”46869号偏过头，他语气肯定，“现在我想起来了，我在外面见过你，你不是这个牌子上面写的‘洛尔·弗里达’，你叫宋交时，是联盟理工大的老师。你到我们学校开过学术讲座，当时我就坐在下面。”
　　他停顿了一下：“我很憧憬你，不只是我，是我们——台下的omega都很憧憬你，我还想去跨考你的研究生。”

　　“你是……”一个接一个的震惊迎面砸过来，宋交时甚至忘了关心在这里被揭穿身份会不会有危险。

　　“我曾经是麦克米伦大学的学生，大三的时候被一个Alpha强制标记了，因为怀孕被迫退学，然后我杀了他，就被关进这儿了。”

　　宋交时完全不知道怎么去接46869号的这句话。

　　46869号慢慢支起一条腿，他把缠满绷带的左手随便往腿上一放，一点淡淡的红色晕开，似乎是伤口又撕裂了，但这孩子还是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看来我是没缘分当你的学生了。宋老师，没想到我能以这种方式再见到你，”omega第一次笑起来，他摇摇头，“大三之前的我真是想都不敢想。”

　　宋交时仿佛丧失了语言能力，他张嘴，又合上，完好无损的发声器官突然成了摆设。

　　“你，”不知道过了几秒，还是几十秒，他终于发出声音，“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46869号盯着他，皱起眉，似乎并不明白宋交时为什么又要问这个自己不喜欢的无趣问题。

　　“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宋交时终于慢慢稳下了声音，“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他停顿了一下：“在外面。”

　　“啧，宋老师，”维克托“噗呲”一声笑出来，他伸手指着宋交时，笑容满面地骂，“这话说的真是……又天真，又蠢，还大逆不道。”

　　“您不天真，您智慧，您循规蹈矩，”宋交时循着他的视线看回去，反唇相讥，“所以您做假证把我带到这儿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身后突然爆发出笑声，正在相互阴阳的两个人齐齐回头，发现46869号正用没受伤的右手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两人的对话算不上多搞笑，但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要发泄长达两年的愤怒和压抑——

　　直到他笑出声这一瞬，宋交时才恍惚着看出来：这人眉眼稚嫩，只是一个刚被强制退学两年的孩子啊！

　　“好，宋老师，我告诉你，我叫温浮。”

　　46869号点点头，擦擦眼角的泪花：“我跟你约定，我们在外面再见。”

　　*

　　宋交时和维克托走出伊甸园后，看到原本荒草一片的地表上聚集了五六个人，都穿着联盟军装。

　　带着两人去坐电梯的那位巡查军人正快步冲过去：“你们是谁？许可证呢？怎么随随便便就进来了？”

　　为首的军官无视了他，大步跨过他身边，朝着宋交时两人走过来，夕阳的光鲜照在他肩章上，反映出他暗沉沉的脸色。

　　“诶！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巡查的军人很尽责，伸手就要去扒拉他，但被鹿屿眼疾手快拦了下来。鹿屿硬生生架着人走到旁边，把军官证放进他手里。

　　巡查军人还皱着眉：“不要以为你们军衔高就哪都能去，必须要手续的！你们知不知道——”
　　翻开证件的一瞬，他突然哑了火，冲鹿屿慌慌张张敬了个礼，然后一言不发地小步跑了。

　　“亚尔维斯，”宋交时皱起眉，“你怎么过来——”

　　上将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他捏的很紧，疼得宋交时呼吸一顿：“亚尔维斯，你弄痛了我！”

　　亚尔维斯好像这才回过来神，他松开按住宋交时的手，一把将人搂进怀里，他拥得很紧，但克制着不至于弄痛omega，他贴在宋交时耳边，咬牙切齿：“宋交时，你他妈知不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把自己逼近爆发的语气压得缓和些：“你他妈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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