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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仿生人 ②
想着想着就很快没了意识,直到第二天醒来,头疼欲裂,但正如他所料,卡尔也没什么过分的行为,只是躺在他旁边,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八点多了,因为昨天的宴会活动结束得很迟,婚礼中午才开始,卡尔倒也是难得没醒。
他起身洗漱,但还是觉得头痛晕眩,便又冲了冲凉水。
“怎么了?头很痛吗?”卡尔突然出现在门口,“让你昨天少喝点你不听。”他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说,“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我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的。”卡尔想起昨天晚上他迷迷糊糊的时候说的话,面带微笑。
十五抬起头,任由水滴顺着下颌滚落下滑到脖颈上,睫毛上还沾着小小的水珠,他不卑不亢地开口:“昨天你是什么时候回房间的?”
卡尔拿起一条毛巾帮他擦去脸上的水,一边回答:“很早,后面我没去,直接回来了,十一二点吧。”
说完突然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没想到你醉酒之后还会晕电梯啊,害得人家保镖背你上了这么多层楼,我也不得不去看了看监控,怕他趁楼梯间人少就对你动手动脚。”
十五眨了眨眼睛:“啊,我都忘了,昨天真的喝太多了,完全记不得昨晚发生什么,监控怎么说?”
卡尔倒也没真去调看监控,随意地笑了笑:“谁能有这么大胆子?不过你也是挺会差遣人的,我站在门口看见他把你背上来的,他满头都是汗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哦?你竟然也会去体会他们的心情?”十五言语间似乎带着刺。
卡尔却也不在意,伸出他的大手摸了摸十五的头发:“和你说了嘛,我有在改啊。”恐怕很多人很难想象,一个平时在集团里翻云覆雨、名利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四十多岁的中年男性,用无奈又宠溺的语调好言好语的和他十八岁的小情人示弱。
十五呵了一声,顺着昨天的意外走下去:“真傻。”声音极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但却足以让卡尔捕捉到风影。
这句话显然卡尔很受用,至少他知道昨天那段话确实是对着自己说的,他的心情不错,仿佛昨天的郁闷的一扫而光。
外面天气晴好,天空是水洗般的蓝,明媚的阳光倾斜在草地上,四月的柔风吹拂,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宁静美好。白色天鹅伸着细长的脖子在水面上悠悠地游动,羽毛丰盈的尖嘴小鸟唱着无忧的歌谣,各色的郁金香在花田里摇摆。早已铺设好的地毯指引着众人前往会场,路上众人还在议论纷纷。
“艾斯真是好运气,德利是难得的乖巧纯净孩子,她的父亲并不允许她到处社交,大家平时都很少见到她的。”“确实,长得很可爱,她多大呀?”“听说是22岁。”“差6岁啊,还好,不过艾斯这样的花花公子,不知道德利谢菲尔德小姐以后会不会伤心呀。”“她估计挺单纯的,得难过一阵子了。不过明白了大概也就好了。”
婚礼的仪式倒是大同小异,按照正常的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萨维奇今天站的比较远,仿佛是在观看一出戏剧的体验。环境优美,布景精致,演员到位。那位娇小的新娘今天似乎有些羞涩,说话都显得有些官方了。
萨维奇现在是有些紧张的,他虽然目前都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十五是通过类似于引导教唆之类的手段使得他的目标毙命的,但柜子上那一双双眼睛却总是会出现在萨维奇的脑海里。他仍然记得,十五那天在赌场说的“弗兰肯斯坦”。那天他也快速地过了一遍剧情,按照故事里的的剧情来说,今天德利谢菲尔德很危险。
奥格拉那天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甚至特别关心了婚礼举办的地点。
萨维奇接了工作离开之前,他还表示会好好待在飞船里的,而且他应该还不太熟悉星际公共交通,也不会知道婚礼举办的具体位置。虽然有此种种,但萨维奇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危险预感。
一旦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时间就显得漫长了起来。
萨维奇不免会想,艾斯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吗?会加强安保吗?他虽然看不惯这个人,但是德利谢菲尔德,这个可爱的年轻女孩是无辜的,看到她扑闪着明亮的眼睛,或许是被这令人欣喜的场面攫住了神经,她的反应显得有些慢慢的,但言辞都很得体,配上她甜美的笑容,无疑是个少经世事、教育良好的小家碧玉型娇俏女生。一想到她可能会因为这些人的恶劣与暗流而失去生命,他就不禁感到人世复杂不公。
当夜幕逐渐降临,萨维奇忍不住给奥格拉打了个电话。
无人接听。他连续拨了好几次,只有规律的忙音。
萨维奇的心脏突然如坠冰窟。
但他不明白,就算他想要复仇,按理说也很难潜入戒备森严的婚礼场地。这是一片富人们的度假胜地,环境优美,设备完善。到这里来不仅没有公共交通,没有通行证的车辆是完全无法进出的,周围的围挡也坚固严密,时时刻刻都有监控与巡逻。
他觉得理论分析起来确实是不可能的,但是又忍不住去怀疑,毕竟他所知道的信息还是太少了,也许并不足以推动他向深处探寻。
天色一点点的变暗,明明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赏心悦目,宛如油画般的细腻柔软,萨维奇却感觉内心越来越沉重。
然而他又能做些什么呢?不能。
他不可能被调去保护德利谢菲尔德,现在也找不到奥格拉。无力的颓丧感堆积在胸腔内,压迫五脏六腑,不得安宁。
艾斯将他温柔可人的新娘先送回了顶层的尊贵套房内,然后转头出门,和外面的宾客又聊了几句,面带惯性的微笑,说着轻佻的话语,最后把他们送下了楼。
就在他扭头准备回到房间的时候,只听到一声尖锐凄厉的惨叫,他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快步走向房间。
萨维奇的手机在震动。他并不是这婚礼现场的保镖,他只是查特文外雇过来主要负责他的贺礼的安全的保镖,受到查特文的邀请,正和他走在湖畔的灯光道路下。
“请便。”
萨维奇看到了来电人,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奥格拉你现在在哪?”
“你工作结束了吗?很抱歉不辞而别,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我大概是要去其他地方了,也不能总麻烦你是不是。总之很感谢你,以后,呃,有缘再见吧。”
萨维奇没有告诉他自己去哪里工作了,就是怕他想要跟过来。现在听他说话的语气似乎不太正常,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强烈的情感,在努力地装作镇定。
萨维奇抬起头,看着不远处60层高的辉煌的酒店大楼:“你如果现在在60楼的话,那就听我一句话,停手。”
他明显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颤颤巍巍说到:“你怎么知道的?可是,我是不会停下的。”
萨维奇一个激动,不管查特文就站在自己旁边,急促地说:“别犯傻,你现在收手,回来,你会发现人生还有很多条路的,你还有很长很远的未来。”
他的声音已经开始不自觉地颤抖,他先是笑了,笑得释怀,然后又控制不住地流泪,他的声音哽咽嘶哑:“萨维奇,你知道吗,要谈人生,首先,我得是个人。”
萨维奇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一时间无法理解:“什...什么?”
奥格拉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云淡风轻般添了一句:“我从来就没有人生这种东西啊。”
随后是很小的房卡刷门的声,与电话被挂断的忙音。
他握紧了手机,看到了查特文意味不明的微笑。“看来有事要发生?”
萨维奇立刻往回赶,一面继续打电话,然而已经奥格拉关机了。他想要联系艾斯却知道上次雇佣时的联系方式绝不会是他本人,他回头看了一眼慢慢悠悠查特文,心知他也只会袖手旁观坐等好戏,不免更加心急如焚,脚步又加快了些。
就在他快要到达酒店的时候,在昏暗的天光与大楼里透出的灯光交错间,他看到玻璃的碎屑从高处坠落下来,像利刃一样,极速冲向地面,发出清脆声响后化作一摊粉末碴。他停下了脚步,知道已然太迟了。
落地的碎片与地面变为了刀俎,把鱼肉变成了烂泥。
这样惨烈的场面,连萨维奇这样久经沙场的都不忍直视,细看无疑是一种残忍。他很难去想象,从60楼跳下来会面目全非到如何境地。
连前进的脚步都在颤抖,他不明白,何以至此呢?
门口的安保人员已经把现场围起来了,萨维奇还是看到了四溅的鲜血像一朵巨大的烟花爆炸开来,更重要的是,萨维奇看到了,地面上有断成无数小节的合金骨和开裂的仿生材料,是仿生型义肢的组成部分,除此之外,即使他远远看了一眼也能感觉出来,是肉泥、碎骨与脑浆,混合着血液。毫无疑问,是属于人类的。
他是真真正正的人,然而他在这短暂的一生中,并未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
查特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身后,语气已然冷淡平静:“去看看上面是什么场面吧。”
这群安保人员训练有素,已经开始清理现场了。
萨维奇觉得眼前一片漆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移动脚步的,浑浑噩噩地随着查特文来到了闹哄哄的60楼。大多数人还不知道惨剧的发生,现在到场的都是γ星系有相当地位与话语权的人,人数不多,但都在讨论着,看到查特文来,都收敛了些,让出了一条路。
萨维奇得以跟在查特文的身边看到房间内的场景。
先是在套房的沙发上看到不知真假的已经昏迷的艾斯,接着走向卧室,他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
悲痛欲绝的父亲,和躺在床上的,的,......?
萨维奇在那一刻,完全处于震惊到无以言表的境地。
床上的女孩,几个小时之前还是一个乖巧可人的女孩,而现在,被剖开了胸膛,分解了肢体。刺眼的鲜血,不,那不是,它太鲜艳了,鲜艳到让人能感觉到它很难会氧化,那是仿生血。打开了胸腔,里面的器官与人类是那么的相似。两边的肺部联系着气管,形状类似却和真实的组织有相当大的区别,它没有细小的分支与鼓动的小肺泡群,取而代之的是可以容纳气体循环的两只气囊。心脏处则是一个黑色的盒子状物体。上面插着一把“刀”——数据传输器,里面应该是安装了什么病毒程序。光是这样一击就足以完全毁坏掉她,但是作案者依然多此一举般地用现在横在地上的一把闪着银光的刀砍开了她仿生度极高的四肢,在她的各处的模拟皮肤、肌肉上制造了伤口,很明显地能从伤痕的角度与深度上感受到凶手的盛怒,里面埋藏的线路也尽数断裂,场景依然暴戾且残忍。
她美丽的小脸暂停在了一个惊恐的表情上,随着程序的毁坏而永远停驻。封闭的玻璃窗被砸开了一个大口,高楼上风更盛,吹得窗帘上下翻飞猎猎作响,也吹动了她毫无生气的发丝。
萨维奇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无法接纳这样魔幻的事,只觉得难以置信难以思考,隐隐约约能听见外面的几位权贵在讨论着什么,听起来他们并不对此事感到惊奇,查特文也一样,也就是说,现在在场的,应该都是在婚礼前就知道谢菲尔德将军的女儿的真实情况的人。
此时艾斯跌跌撞撞地扶着墙走了进来,面色不太好,他讲泪水铺在脸上,还没等他开口,谢菲尔德将军已经气势汹汹地问话:“这就是你负责的安保?”
艾斯自知理亏,只能靠着感情继续说下去:“这确实是我的失误,我深表歉意。但我也是十分喜爱德利的,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到,“我们已经举行完婚礼了,也办理了结婚登记,是合法夫妻,我艾斯·沙特雷蒙德以家族的名义起誓,德利谢菲尔德是我唯一的妻子,我从今往后,不会再娶。”
谢菲尔德将军冷笑一声:“在你们眼里,她可能不过是个人偶。可她却是我一直看着长大的孩子。对于我来说,她就是我的亲生女儿,她现在去世了,你难道就想这样打发我?”
这位将军也算是声名远扬、战功显赫的名将,传言他早年丧妻,育有一女,便十分爱护他这个独生女儿,萨维奇虽未亲眼见过,但也略有耳闻。
查特文此时倒是开口了:“说起仿生技术和人工智能,想必当时谢菲尔德将军您是ROB旗下的子公司的贵客吧。”
“怎么?”
“ROB的大老板,今天不就在这里吗?”查特文漫不经心道,“不如先问问他吧?”
艾斯赶快抓住机会点头,表示要立刻下楼去把他请上来。
查特文摆了摆手,踱步到客厅处打通了罗伯特的电话,前面不过是请罗伯特上楼了解具体情况,萨维奇只有最后一句听得最清楚:“麻烦您了,还得叫上你的特级技术顾问。”他瞬间清醒了,ROB公司里,擅长电子信息技术,且出席了此次婚礼的人,他目前只想到一个,毕竟艾斯的婚礼可不是一般的ROB职员能参加的,即便做到经理、总监,也不过能参加那些日常的聚会,而这种权贵云集的宴会,恐怕......
通完话,查特文带着雷打不动般的沉稳,说到:“罗伯特说可以,恰巧有个技术人员在这里。不过,是他礼贤下士重金聘请的关键技术人才,罗伯特不希望他的人才被暴露,所以......”其他的人会意,都陆续先行离开了。他暗红色的双眼扫到悲伤愤怒的将军。谢菲尔德震怒:“我是她的父亲!我有理由在这里等着!”
查特文倒也不恼:“无论你在或不在,都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结局出现了不是吗?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您女儿的婚礼的,他的人才似乎是EB的总设计师,如果你不想被灭口的话,还是回去等着吧。”说完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艾斯:“你...勉强留在这吧。”
谢菲尔德在军方有再多的战功再高的军衔,其实也没有太多实权,算是半个光杆司令,虽然此刻可以号令千军万马,但如果雇佣军后的财团动动手指,他很容易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即使他这个位置的司令官不可能没有自己的人,不过想要与这些财团抗衡必定是远远不够的。他并没有强大的家庭背景,全凭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到了这个位置。所以,才会想要和艾斯结缔联盟。而心思不纯的艾斯,必然也期待着这么一个拥有军队要职的人能和自己合作,加强家族在γ星系里的军事地位。
谢菲尔德自知地位不及,此事也确实如查特文所说,不会变得更坏了,只好白着个脸,踉踉跄跄退了出去。艾斯先是朝着他鞠了一躬,然后向着查特文鞠躬致意,感谢他的解围,和对自己家族的承认。
查特文轻哼一声,并未表示。
不假多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是一个看着动作步伐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走来,送来了一个盒子,并未抬头也没有东张西望,就退下离开了。第二次听见了交错的脚步声,萨维奇提起一口气,盯住了门口。
罗伯特首先出现,面部没有任何表情,冷峻持重。
倒是艾斯,看清来人之后脸色飞快的变化,松石绿色的眼睛闪烁着惊奇:“是你?!”说完还看了看罗伯特,狐疑地发问:“罗伯特先生,您的技术顾问?EB的设计师?”
熟悉的年轻音色传来:“怎么?不行吗?”
后面还站着一个人,他带上了门,脸色也发青:“EB?你在罗伯特那里的职位是什么?”
查特文倒是笑了:“他没告诉你吗,卡尔?”
现在只剩萨维奇一个人在这里瑟瑟发抖。这里一共站着五个人,除了罗伯特,其他四个人都曾经或现在是他的雇主。而这五个人,除去那个小朋友,剩下的四个恰好是那天在包间里,十五给他出的选择题里的四个人。
可怕的场面。
罗伯特也注意到了萨维奇,不过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保镖的,随口调侃到:“千金之躯,到哪都有保镖啊。”
查特文笑而不语,十五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卡尔板着脸干咳了一声。
艾斯还沉浸在惊讶之中:“你...也就是说...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十五的微笑看着纯良却瘆人。
艾斯才回过神来,恢复往日的平静:“怪不得不让我岳父留在这里。所以说...特姆德里要塞的信号干扰奇袭的总指挥是小卡斯特罗啊,老谢菲尔德栽了个大跟头可是到现在都耿耿于怀呢。”说完面向卡尔,假装好奇的问:“卡尔,这你都不留下,反而把大卡斯特罗换上来?哦—也是,他进ROB了嘛,是钱没到位吗......”他刚说完就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噤了声,用一种复杂地眼神看着眼前的这个身材瘦小的年轻人。
EB......
EB在这里,其实就是e-brain的简称,也就是电子脑,是ROB公司底下目前最有发展潜力的项目。它与人工智能是完全不同的方向,正如早人在实验室里的描述一样,它的目的,是把大脑里存储的数据转化成计算机内可以储存并传输的技术,如果成功了,整个星系是将会发生翻天覆地般的变化的。到时候,人们或许可以通过信息传输直接学习传授型知识,如果□□的机能出现问题,甚至直接将电子脑内的所有信息移植到一具完整的躯体上——无论是□□、仿生体还是机械体。大约站在顶层的人们是最期待这种事的,某种意义上,如果技术将来发展得足够成熟,他们甚至可以脱离□□的束缚,也就能实现传说中的千秋万代。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只要他们未来有大脑电子化的倾向,总设计师就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握掌这他们的命门。
萨维奇只知道他在ROB大约是担任重要职位的,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近期已经在试探口风跃跃欲试的EB项目的总设计人。卡尔对此也是一无所知,他也怀着诧异问:“十五?EB?”
十五低头笑了,这次他的笑让在场的几个人的心都是一紧,他的笑似乎与平时并无不同,但又能看着的人觉得浑身发冷,他答到:“嗯,只有这个,不是在你那学会的。其实之前有些细节的,不过你应该也没在意,即便在意了也查不出什么,比如为什么一堆安保人员和三个专职成年人找一个15岁小孩要花这么久,又比如为什么,我会开锁......”他深沉的目光盯着卡尔,似乎深不可测。
卡尔攥紧了拳头,压抑着怒气,沉着声问:“所以,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回来?”
萨维奇此刻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几乎是在突突地捶击自己的胸口,他甚至怀疑周围的人都能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这段话,这个问题,可以说和他息息相关,他就是十五口中的“三个专职成年人”之一。
十五的表情淡然,他转过身,打开刚刚送来的黑色盒子,里面是数据传输线,他拿起线,走进卧房,打开房间内的计算机,坐在转椅上,才幽幽说到:“因为,我需要你啊。”
这话换做任何一个人和卡尔说,卡尔都绝对怒不可遏。因为意图太明显,赤裸裸的利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十五嘴里说出来,卡尔就能自行从中分离出一丝丝依恋,成为他借此宽慰自己的良药。看着他开始敲击键盘,他也就暂时不再追究,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十五拔出德利谢菲尔德胸口上的数据传输器,把线接了上去。
眉头微微皱起,语气却很轻松:“确定了,没戏,修复不了。”
艾斯第一个急眼了:“真的假的?不可能吧!”
十五撑起头,看着急迫的艾斯:“你当然可以不信我,你也可以以受重伤为由把她带出去,找任何一个人来修复,但凡能成功,我们之前的赌,我直接算你赢。”
接着,他看着此刻失魂落魄的艾斯,语气慵懒地分析起来:“这是一个很暴力的摧毁系统的程序,简单粗暴易行,任何人都能快速上手使用,而且无法修复。要编写这个程序并不难,但要想做到高效致命且完全无法恢复,其实也很考验水平。还有奥格拉,以他的资源,能拿到这把‘刀’吗?他是怎么潜进来的呢?所以说,能集合高端技术人才和一群死士的组织的幕后主使大概率是个很厉害的人,你要不要想想,自己招惹到什么,大、人、物了?”
夜晚的冷风刮过尖锐的玻璃碎片吹在艾斯的脸上,他嘴唇发白,开口道:“我?我家的家业说到底不过捞点钱供着全家一直享乐罢了,要不是我爸去的早,我肯定还在到处花天酒地呢。我这个年纪,在公司都要受到其他股东的打压,自己这里的事就一大堆了,那还敢招惹大人物啊?根本不可能,我还不至于不自量地到这地步。”他的眼神空洞,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一会盯着绒面地毯,一会望向天花吊顶,但也没有具体看向什么,像是丢了魂一样。
十五又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是吗?只是提醒,没有,不是更好吗?”
气氛诡异得可怕,明明房间的灯光是明亮温暖的亮黄色光线,却让人觉得阴森可怖,窗户的破口出近似一个大圆,边缘布满了裂痕,仿佛随时都会裂开,坠落,粉身碎骨。
事件到此为止也大体有了初步的结果,艾斯仿佛受到了重创,垂着头要先去和商量下一步对策以及对关注到了楼下异常的宾客的安抚。罗伯特也觉得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也先行离开了。
查特文此时才装模作样地说:“忘了告诉你,我的保镖是谁了。”
萨维奇又是一愣,只得肢体僵硬地取下墨镜、面具和假发,然后结结实实地佩服十五的演技一把。他的眼睛里先是短暂的惊讶滑过,然后一副强装着不动声色的模样,最后笑着开口:“原来没剧本就是这个意思。难为您费心了,连司机都替我安排好了。”
卡尔一把拦过:“等等。”
60楼上的风异常的大,但却让查特文心情愉悦舒畅。他目送这他们离开,俨然还是王者的姿态。
十五把新车的实体钥匙和自己的手机一起塞给他,让他先去发动车。“你会认识的,和上次那辆紫色的一模一样。”上次那辆因为被追击被打得体无完肤近乎报废,看来是卡尔重新给他带了辆新的。
萨维奇很快找到了车,却心情烦躁,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不知道十五要和卡尔说些什么。
“我不会去奢望,因为永远也不可能。”楼下的风远比楼顶上要小,只是微微吹动他的碎发,“你也很想要EB尽快实现吧?K氏帝国,你想过吧?”
“十五......”
“你知道吗?我有想过的,你给我描绘的场景。很美好,可是也很虚假。我怕肥皂泡破裂的时候我会绝望,所以我根本就不会去看它。卡尔,你敢说听到EB计划的时候,你的心里没有想法吗?你敢说你对于什么斗争没有任何兴趣只想退下来过普通的生活吗?”他的每句话语气都很平和,没有过大的起伏,却像针一样刺在卡尔的心上。
“卡尔,别自欺欺人自我感动了。还有,如果你喜欢这幅皮囊,等EB实现了,我把它给你。”说完就要离开。
卡尔拉住他一直凉凉的手,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躯壳里面装的不是你的灵魂,我要它干什么?事情太多了,总要一步步来,我要是真的突然退出,又怎么可能能够全身而退呢?你也知道的,如果完全弃权与自杀无异,你等等我。但是,你这么擅长计算机,在ROB的工作是写EB的程序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十五讥笑到:“不用,您倒也不必为了我纡尊降贵的,K氏的董事长才是您的位置。我呢也不过是自谋生路,毕竟您的喜爱可太不靠谱了,还是掌握一项技能比较重要。啊不说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周日,明天我还要去上班,今天晚上必须赶回去,再见。”
“十五......”卡尔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是喊着他的名字。
“既然是要离开你,我就必然不会用你给我带来的红利。我并不是离开你就会死掉的金丝雀,也不是任你摆布的木偶,甜言蜜语留给别人吧,你说的话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从来没有。”他最后咬字很慢,似乎心灰意冷。
卡尔紧紧握住他细瘦的右手,仿佛在和自己说话:“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你真的感觉不到吗?”他的手是冷的,于是卡尔把左手贴在他的脸上,他的脸是冷的,拇指轻抚唇瓣,嘴唇是冷的,他浑身都散发着冷气,连发丝都透着寒意。
他的面容在路灯下轮廓分明光影清晰,像是雕塑,他的语气依然平淡如水毫无波澜:“卡尔先生,不用白费力气,我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说完轻轻抽开手,向远处走去。只留卡尔一个人立在路边。
卡尔也陷入了沉思,这不是他第一次听的别人说这个词了。
LQ也这样说过,LQ是他第一个带进来的人,当初最开始的时候也是因为和她有些说不上来的相似,就把他带回到了自己的宅子里。大概是孽缘,他们纠缠不休了很久,连自己都能感觉出来,他从一开始的抗拒,到逐渐服从,在一次又一次的压迫强制后,在日积月累的相伴中,自己也有所动容,产生了情愫,他也一样。直到后来,他甚至会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吃醋,他逐渐习惯待在那里,甚至会关心自己。他知道自己的堕落屈服,卡尔想着,LQ对于自己,是怀着绝望而无法逃脱的爱的。
他那天问自己:“卡尔,问你个问题,你说如果有一天,你只能留下一个人,你会选择谁?”
不想回答,答案他大约是不爱听的。
他也似乎是清楚的,不以为意地甩了甩头:“我知道,我知道。不过,你愿意选他,但是他却未必会选你。即便如此,你还是想这么选?”
长久的沉默在房间内弥漫,气氛稍显凝重了起来。卡尔把他揽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我们都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彼此都很了解了,你竟然还要吃他的醋?”
他靠在卡尔的肩上,仰起头,眼睛里红色的血丝蔓延,他的咧开嘴笑了:“不,卡尔,我是高兴,我很高兴。因为他不像我一样,有斯德哥尔摩,每次看到你失魂落魄的样子,我都既兴奋又愤恨。没有人比我更期待你情场失意,也没有人比我更贱,贱到会爱上你这样的人。”
十五和LQ的交流很少,卡尔也是清楚的,甚至说LQ对十五是有微妙的敌意也不为过的,毕竟他那个问题,放在十五没出现之前,答案也是很明显的,他们两人对彼此的了解,相互的纠缠,LQ很清楚,没有人可以撼动自己的地位,在此之前他一直是甚至类似于默认的卡尔夫人的存在。
LQ后来时常会回想起那一天,卡尔漫不经心地和自己聊起那“源氏”的名号,半开玩笑到:“你天天吃醋,妒意这么强,比较像六条。”
他并没有反驳:“也对,你妻子是我找人杀的。不过你知道了也没阻止,不是吗?”
“是啊,我和他又没有感情。怎么会为了他让你生气呢?好了,现在我是个没有妻子的人了,你感觉好受一点了吗?”
是的,或许就是宿命吧,那就是他的角色,对于“源氏”来说,最重要的不会是他,而是“紫姬”。
他虽然对十五有着甚至令自己都唾弃的、却又无法控制的敌意,但这也不影响他对十五的欣赏。因为他不像自己那样可憎不成气候,他能牵着卡尔走。
而此时的卡尔也稍陷入自我怀疑之中,他毫无疑问,对十五的爱超过他以前对任何人的,他敢说,现今那曾在星际领主身边的黑发美丽年轻女子也不过是他回忆里的最难忘的美好片段,是自己年轻时的对心中所爱的勇敢追求。是自己曾经对美的定义与执念。如今他已经成为了一个经历了无数风雨的中年人,他却意外地体会到了一份截然不同的心境。没有人能代替他在自己心里的位置了,卡尔这样想着。他心里有很多话,他对LQ也并非毫无感情,这么多年的陪伴,陌生人都该变成半个亲人了,更何况两人之间的感情在一直在不断碰撞,磨合。
但十五确实与众不同,勾人心魄。
十五坐上车,关上车门,呼了一口气:“有水吗?废话说多了有点渴。”
“没有。”
他笑了:“不想问我点什么?也不想打我?”
“这就是你说的,无法改变的结局吗?”萨维奇心绪复杂。
他转过头来,似笑非笑:“所以你知道奥格拉为什么能进来吗?”
不知道。
“γ星系里有个还算有名的,地下组织,你听说过吗?叫bamb8,是对当局不满的一群愿意自我牺牲的人集结起来的组织。”
“他在?”
“嗯,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加入的。”他叹了口气,“看时间大概是辗转了好几家之后的事,也许对生活很失望了吧。”
“但是,”他说到,“问题在于,我刚刚说的幕后人。”
暗紫色的跑车从装饰豪华的大门口驶出,在无人的路上前行,道路两边的树木疯狂地倒退。
“大人物?”
“成员们并不会大范围地在线下集结,他们更多地是在线上交流,除非有要线下合作的必要,不然不会见面。他们行事隐蔽,组织的建立者的身份成谜。恐怕成员们很难想到,这个组织的最终的操纵者其实是查特文。”
萨维奇一惊,油门都松了半脚:“什么?”
“所以我说是大人物啊。也许这个组织背后的创始人并不是他,应该他授意的下属组织的。”他的眼睛和天空的颜色一样幽暗,“查特文是个很可怕的人物,他很善于利用人心。他知道这样的环境下必然有无数对此不满的人,被压迫而想要爆发的人,他们的怒火本来是用来为他们自己谋求应得的权利的,却被查特文用来铸成了刺杀他对手的刀。”
萨维奇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人最后的觉悟与牺牲都会被他利用到极致。当然,其实他们以这种方式挣扎,也说明他们知道自己无法推翻他们的政权的。只要财团核心人物受到打击,他们也会相应地认为自己的行动是有效的,继而为下一次冲击做准备,查特文作为背后的引导者,会尽量避开自己,获得最大的利益。”
车内陷入沉静,萨维奇感到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无法呼吸。他能够无比清晰地感觉到浑身上下的血液在流动,但又充满了不实感,似乎这个身体不是自己的。
“你是...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调查奥格拉的时候吗?”
“嗯...可以这么说,那个时候我只是知道他加入了这个组织,但是幕后是查特文这件事一开始也仅仅是推测,但就今天的表现来看,我的推测没有问题。艾斯想要军方支持的动作过大,这是查特文给他的警告,即使后期谢菲尔德仍然选择和艾斯合作,信任度也会降低,艾斯也听明白了,最后向查特文表了忠心。”
想起当时阴冷的气氛和低吼的大风,萨维奇觉得那时像是在接受敌方军营的拷打般的煎熬。
“要是状态不好就换成自动驾驶吧。”十五看他脸色苍白,轻声说。
萨维奇也怕到时候思维混乱,容易发生危险,就把车停在了路边。已经初步开进了一个中间层区,能看到楼层与灯火点点,点亮了晦暗的天空。
“啊又说了好多话,更渴了。”十五叹气。
萨维奇停车,准备解开安全带:“我帮你去买水?”
十五一把按住他的手:“不用,远水解不了近渴。”另一只手揪起他的衣领把他拽到身边来。
萨维奇一惊,堪堪稳住,就感觉到他的冰凉的嘴唇,若即若离的唇瓣似乎在颤抖。萨维奇伸出左手扶住他的肩,发现他整个身躯都在发抖。
诚然他是个经历过不少过这些人的权利争夺战等等的局内人,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小孩子。那种压抑的场面,在星系间的高层领导人之间斡旋,萨维奇都捏把汗。
想到这里,他便伸长手搂住了他,拍拍他的背,右手也从他的手下面抽出,温暖的手掌重新覆在他凉凉的手背上,唇也贴得更紧了些。
此时此刻,萨维奇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他真的害怕这个吗?”自己的怀疑似乎也不无道理,是自己的直觉,没有具体的理由。但他还能怎么办呢?就算是自己是在帮他取暖好了。自己还有事情,关于奥格拉的,想要和他说,还是等回去再慢慢说吧。
“冷吗?”他问。
十五眉眼低垂:“嗯,有一点,高楼上风太大了。”
萨维奇冷笑一声:“四月上旬的晚上你就穿一层不冷就有鬼了。”
十五暗中咬牙,尽力憋住了想要骂人的冲动,一阵窸窣声后,一件黑色西装外套劈头盖脸地扔了过来,还带着余温。
“拿着吧,等会上了星际汽渡之后估计要花十几个小时才能回β173呢,可以睡一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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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骂骂咧咧):“我/):“#,在!/!,29,/“:@......我为什么每次都这么没牌面?!”
作者:剧情需要,剧情需要,你忍一忍,你老婆这么多业内风评这么好不要不识好歹。给你来个小剧场。
开始!《后宫·十五传》
卡尔:四大爷 星际领主二夫人:纯元 LQ:宜修 十五:甄嬛 摩萨:叶澜依
卡尔:菀菀类卿。
十五:错付了!(假哭,暗喜)遂转头:果郡王!(萨维奇:我吗?hhhhhh)
卡尔:啧,怎么好像爱上了?
LQ:卡尔哦不,黄桑你知道吗,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别人分享他的爱人,臣妾做不到啊。(哭)
摩萨:呸,晦气!谁要他喜欢!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作者再说一句:糟糕,有点想写卡尔和LQ的故事了。啧啧,半个替身+强制+斯德哥尔摩,虽然不道德但是有点香啊。
LQ:但凡你有点良心......
卡尔:娇妻在逃,还背着我找了份工作,怎么追回?在线等急!
萨维奇:呸!
作者:想来卡尔的金屋里的人都绝绝子啊!有顶级的聪明美人和笨蛋美人(摩萨:骂谁呢?),还有强制爱斯德哥尔摩爱人,还有高冷大美女,还有出尘忧郁美男子,我直呼绝了!
艾斯:这话我早就说过。
作者:等等!我,我再说一句,一句!hhhh,关于这个组织的名字bamb8,通俗的解释叫“众所周知,竹林七贤有八个人”,大概就是这样,不满当局,放浪形骸,bamboo是竹子,oo像横着的8,就借古喻今这样,大概,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