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生也有涯

　　斯黛拉被关进魔多半个月后，安格玛巫王依然没有想到办法。
　　黑色的魔多文字再一次缠上手腕，这次是巫王亲自下的手，斯黛拉试了一下，一动用守护神她就立刻疼昏过去，即便如此，手腕上的魔法锁也没有丝毫消减。
　　一个足够邪恶的灵魂想要挤走与□□天然契合的另一个灵魂，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魔法世界的观点中，灵魂本身的强弱来自对于自身信念的坚持，和魔法高低甚至有无魔力都没有必然关系。而足够纯洁的灵魂对黑暗肮脏的灵魂来说犹如圣光烈火，是他们不可忍受的。
　　同样，魔力的强度一半来自于天生，另一半则完全取决于灵魂的强度。如果杀了斯黛拉，让她的灵魂脱离□□再借体重生，那么他所能得到的，只是一具曼妙绝伦有些魔力的女性身躯，而非那个可以以一人之力阻挡半兽人军队的强大女巫。
　　因此，索伦想要夺取斯黛拉的身躯，第一步，是要污染她的灵魂。
　　能把精灵折磨成半兽人，魔多在折磨俘虏这件事上，有无限经验。酷刑拷打、威逼恐吓，无数招数之下，俘虏们要么只求速死，要么堕入黑暗，根本没有第三条路。
　　然而当斯黛拉有着索伦看中的躯体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生满荆棘的铁鞭、炭盆中灼热的烙铁、无数或锋利或粗钝的，沾满血迹和腥臭的刑具还没举起来，斯黛拉已经提醒道：“会留疤。”
　　安格玛巫王冷笑一声，然后半兽人们推上几个俘虏，有人类，也有精灵，然后那些刑具再次磨刀霍霍，准备用残忍血腥的场面杀鸡儆猴。
　　斯黛拉干脆利落的施展一次守护神，直接晕了过去，眼不见为净，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只要发现情形不对，就立刻把自己疼晕过去。在这个世界里，阿夕拉斯草做为香料最适合刺激神经振作精神，奈何这种植物和魔多天然犯冲，安格玛巫王把自己作为人类时的记忆翻了个遍，才一脸晦气地指使内应们从刚铎和阿尔诺地区紧急弄了一批嗅盐回来。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失去了魔法倚仗，人类女巫变成一个极其脆弱的物种：吃不好损身材，睡不好伤皮肤，不洗漱坏牙齿，愤怒容易老，焦虑掉头发，悲伤减胸围……对，就是嗅盐也伤眼睛鼻子。斯黛拉隔三差五来一遭，把一辈子都没用过几次的作都集中到了一个月内。
　　安格玛巫王还是个正常人类的时候就没折腾过这些女人的勾当，从不知道人类女性的美貌固然来自天生，也需要后天坚持不懈的维护，一时间头大如斗。
　　终于有一天，进入囚室的不再是千奇百怪的刑具，而是一群高大的半兽人。
　　与其他无性别半兽人不同的是，这些半兽人都有极为醒目的雄性特征，它们站在铁栅栏后盯着斯黛拉，向她伸出一双双肮脏至极的手，发出贪婪的、恐怖的笑声。
　　“这一次，即便你昏过去也无能为力。”安格玛巫王满意地看到斯黛拉变了脸色，“不要挣扎了，就凭你的力量，想要脱身是不可能的。”
　　“我得提醒你一件事。”斯黛拉忍住不停上涌的恐慌和作呕的冲动，努力压住声音里的颤抖，摆出一副冷漠脸，“我的身体离魔力稳定的年龄，或者说适合夺舍的时间还有不到一年，你的主子打算亲自生一个小半兽人吗？这些……”她点了点面前的半兽人，“当爹也许不太合格，要不然你亲自上？”
　　安格玛巫王准备拉开铁栅栏的手僵住了，足足一分钟一动也没动，可惜他的身体早已变成某种无形的东西，否则斯黛拉还真想掀开兜帽看看他是否是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一分钟后，安格玛巫王猛然合上铁栅栏，咣当一声巨响传出去很远很远。
　　斯黛拉无声松了口气，毫无形象地瘫倒在囚室里，这一关算是过了。
　　第二天吃完饭后，斯黛拉又被推进了一间囚室，那是一处漆黑的洞穴，没有光，没有风，连声音也没有，她被牢牢捆缚在地面上，唯有一个小孔能送进食物，其余一切生理需要，都必须在地上解决。
　　她并不怕黑，因此最开始的时间，她比较放松，脑海内天马行空了很长时间，终于抵不住又呼呼大睡了几个小时。
　　再醒来之后，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黑暗中无事可做，尽管努力梳理着各种繁复的魔法知识和法阵来平复着心情，恐惧、孤独和烦躁都不可抑止地涌了出来。
　　“感知剥夺。”斯黛拉喃喃道，这是心理学中却能一个大名鼎鼎的实验，看似毫无损伤，却没有人能坚持三天以上。它与人身羞辱、睡眠剥夺、噪声轰击等等均列为心理酷刑，它们并不会损伤躯体，却足以逼疯任何一个人。
　　斯黛拉深深吸了一口气，幸好，她是个女巫；幸好，她极少数真正研究过，并能熟练进入自身精神世界的女巫。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精神世界，但并非所有人都能进入自己的精神世界。即便是巫师，也只有少数强大的巫师，会在濒死，或是精神遭受重创的时候退入其中。反是认真学习过医疗魔法的圣芒戈顶级治疗师们，近来研究出一种疗法，在治疗被钻心咒折磨致疯的病人和默然者的时候，会利用魔咒的力量进入患者的精神世界，安抚患者，驱逐、剥离尚未形成的默默然。
　　驱逐一切杂念，将投向外界的五感返归自身，清澈的月光在意识中洒落，引到意识在温柔的水波中下沉、下沉……直到一座美丽的花园在“眼前”徐徐展开。
　　斯黛拉的精神世界是一座美丽的花园，以她和母亲的住处和花园为蓝本，周围环以清澈、坚固的单向冰墙，不会妨碍她观察外界，却能阻拦一切来者。
　　只是……斯黛拉看向花园的一侧，圆形的花园仿佛被谁咬出一个月牙缺口，露出一片荒芜的，被白雾完全笼罩的区域，连带着冰墙也缺了一段，那是她内心的裂隙，也是她缺损的灵魂。
　　与魔法世界里真实的花园不同，这里的所有事物和植物，都象征着记忆和情感。大大小小的箱笼柜子里整整齐齐放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些特别重要的或是特别喜欢的，都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房子里的照片墙，每一张照片都是一段珍贵的记忆；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都是她掌握的知识和技能；房间中每一件物品摆件，则是她知道的重要信息。
　　斯黛拉随手抽出一本书，在屋舍中最舒服的那把椅子上坐下，刚翻了没两下，一点金光忽然掠过眼眸。
　　她抬眼看去，一枚闪耀着魔多文字的黄金戒指，就放在壁炉上方，非常显眼。那是她关于魔戒下落的记忆。
　　斯黛拉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她的灵魂有缺，无法抵御迈雅等级的精神入侵，一旦被索伦发现这个，等于亲手将魔戒送到他面前！
　　剥离、篡改记忆仍会留下关键信息，毁灭一段记忆的也会同时侵蚀掉一点灵魂，在她本就不够完整的灵魂上再刺一刀。斯黛拉看着周围的柜子箱笼，感觉放哪里都不保险。
　　她又看向房子的一角，那里有一道被牢牢封闭的台阶，通往地下室。里面有尸骨、有半兽人、有阴冷的摄魂怪、有遮天蔽日的厉火……有她恐惧、憎恨的一切，即便斯黛拉自己，也只能将它们封在下面，从不会轻易放出，更不会进去。但或许是因为身在魔多，她的焦虑和恐惧时时压在心底，那道门时不时被撞地砰砰作响，一些烟雾也会从门缝中渗出，一直触及到外面的花园，才无可奈何地消散。
　　斯黛拉的手按上了被封锁的门。不，这里也不保险，这里面的每一个怪物，都具有恐吓、摧折她的力量，她敢担保，如果索伦入侵了精神世界，一定会把里面翻个底朝天。
　　她又看向了花园。
　　花园中最繁盛的，是一大片月见草，并非常见的浅粉，而是闪耀着如月华般薄薄的光晕，那是她对母亲的爱；月见草花圃旁边，是一丛丛各种色彩的鸢尾、紫罗兰、郁金香、虞美人、剑兰、铃兰……那是她对魔法和各种知识的痴迷；还有一片向日葵，那是她对朋友们的关怀……
　　斯黛拉驻足良久，走向了白雾边缘。这里，生长着一小丛玫瑰。
　　比起花园中繁盛灿烂的其他植物，这丛玫瑰是如此瘦弱纤细，毫不起眼。但若是仔细打量，便会发现她如同被刀斧齐根斩断过，连带根部都枯萎了大半，只有一点余根还顽强地活着，生出一点无精打采的枝叶，顶着一个几不可见的花苞。
　　斯黛拉垂目良久，指尖一点金光落入花苞之中，就此不见。
　　随后，她回到屋舍之中，拿出一本书开始翻阅。
　　一天、两天，精神与现实的时间本就不同，她也失去了时间观念。地下室的怪物仍在不停地冲击着封锁，激起难以言说的焦虑。直到某一天白雾之外，一只巨大的、恐怖的火眼，带着仿佛穿透一切和压制一切的视线，突然出现在精神世界之中！在这样强大的压迫之下，地下室门锁的撞击声骤然加剧，锁链当即崩脱一环，恐惧的烟雾向四面逸散，怪物们的嘶吼声震耳欲聋。
　　精神世界的一切都在斯黛拉的感知范围内，巨眼刚一出现，她便倏尔起身，环绕着花园冰墙忽然增高加厚，向上合拢成一个坚实的穹顶，努力想遮掩、守护花园中的场景，但那一片白雾之后，冰墙的缺口始终无法弥合，那视线稍一扫过，便一览无余。
　　巨眼窥伺在侧，仿佛有千钧重担压身，斯黛拉需用尽全力才能挺直脊梁，艰难地抬起手，花园中所有盛开的鲜花如被狂风吹过，卷起道道涟漪，最中心的月见草花圃骤然大放光华，所有花卉都竭力伸展，绽放出道道光晕，所有光晕汇合在一起，形成一道道灿烂的金色火焰，如迅捷的飞鸟，直直窜上冰墙。下一秒，冰墙自下而上腾起同样的金色火焰，火焰的线条彼此交融，组成一只巨大的火焰花豹，向入侵者发出怒吼，那是纯净的灵魂之火，可以灼烧一切贸然闯入的邪恶的灵魂。
　　精神世界的异象乍现还收，地下室门锁的撞击声骤然止歇，花园外的巨眼如出现一般突兀地消失了，斯黛拉退出精神世界，全身已是大汗淋漓。
　　久久毫无动静的门终于打开了，安格玛巫王带着几个半兽人将她拖了出来，让她洗漱一下，换了干净些的衣服，押着她向邪黑塔走去。
　　塔中高高的王座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
　　他带着一顶荆棘般的铸铁王冠，穿着一身白袍，墨黑的长发自身后垂下，分毫不乱，唯有一双眼睛如同火焰燃烧，昭示着他非人的身份。
　　他当然就是魔君索伦。
　　无数半兽人在下方拜服，戒灵们在身后侍立，斯黛拉全身系着沉重的镣锁，被安格玛巫王押着，强行按倒在他面前。
　　铁锈红长发垂落到地面，斯黛拉挣扎了几下，只觉得身后按着她的手如山岳般不可撼动。那重量忽然一空，下一秒，她的下巴已经被一只纤长有力的手抬了起来。
　　紫晶般的双眸对上烈焰般的双眸，斯黛拉看到了一张美到穷极想象的面庞，不同于男精灵们的高挑纤细，清雅端正，他肤色白皙，面容棱角分明，神态高傲而冷漠，宽松的长袍遮不住长身玉立宽肩窄腰，在魔多的热风里，隐约可见手臂腰腹坚实的肌肉，如文艺复兴时那些雕塑大师的杰作，美得充满侵略性和压迫感。比起传说里残忍狂暴的黑暗魔君，倒更像一位威严勇武的神王，只要看上一眼，就令人心生拜服，再难忘记。
　　他和斯黛拉同处一室，便能硬生生将魔多的平均颜值拔高一大截。
　　“果然是个美人。”男人勾起一点满意的笑，“果然是人类才有的美人，就算当年的露西安……”他的目光在斯黛拉饱满的胸和挺翘的臀上一带而过，只一眼便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维持这个状态，要花不少力气吧？”压下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战栗，斯黛拉冷笑。索伦曾以美善形象欺骗过精灵和努曼诺尔人，在魔戒失落以后，他连形体都难以维持，直到近年才重聚出一个火焰巨眼的形体，并且只能停留在邪黑塔顶端。这样一个形态，哪怕只是个投影，也需要在魔力上的极大付出，并且无法离开真正的形体太远。
　　“的确。”他笑了笑，满不在乎地挥了下手，捆住斯黛拉的锁链就化作了烟尘，“别紧张啊小女孩，我还得养你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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