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宁

　　三人一室竟都睡过了头，还是褚长风最先醒来叫起另外两人，匆忙洗漱完就去了堂屋。
　　堂屋中茶香袅袅易筠正陪着裴继彦坐在塌上喝茶说话，见他三人进来都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褚长风领头三人规规矩矩行了大礼，裴继彦眯缝着眼睛笑着点了点头，易筠则捋着胡须摆了摆手。
　　礼毕裴继彦对着褚长风说到：“想必这位就是褚尚书的大公子吧，在京时你外祖父柳老头可没少夸你，把你说得天上有地下无，今日既见着了倒要让我好好瞧瞧，站上前来。”
　　褚长风依言上前一步行礼道：“外祖父爱孙心切夸张了些也是有的。”说完站直了身体任裴继彦老打量。
　　裴继彦边站起身来围着他转了一圈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末了捻了捻胡须问到：“你比醒之大了四岁那今年也该是二十有二了，可定了亲？”
　　褚长风不防他有此一问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弟弟代他回了：“哥哥一直在明山跟随言大师研习，还不曾定亲。”
　　裴继彦得了这消息喜上眉梢：“如此正好，我家中有一孙女年芳二八名唤裴青，长得花容月貌，待我回京同柳老头说说，你我两家结个姻亲，甚好甚好。”裴继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乐不可支。
　　褚长风躬下身郑重回道：“多谢先生厚爱，奈何行之心中已有中意之人，此生非卿不娶，惟卿足已。”
　　此话一出在座之人皆是一惊，褚长晤默默把哥哥认识的姑娘数了个遍也没想出来是谁，心道也许哥哥在外游历另有奇遇，打定主意回京路上定要问个明白。
　　裴继彦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卸了气坐回塌上：“果然下手要趁早，也罢，既然如此那就静候佳音，愿你早日娶得心仪之人。”
　　褚长风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态回道：“多谢先生体谅，承您吉言。”说完退了回去。
　　裴继彦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又对陈宁招了招手：“你这小家伙躲在后面偷笑不要以为我年纪大眼睛花就瞧不见，你应该就是醒之常常提起的阿宁。”
　　陈宁上前一步行礼回道：“先生精神矍铄，洞若观火，阿宁怎敢欺瞒。”
　　“那你方才躲在后面笑什么？”
　　“阿宁冤枉，哪里是躲分明是我年纪小个子矮。”
　　“好，且不说这躲字，那你笑什么呢？”
　　陈宁不正面回答转而问易筠：“先生难道不觉得裴医师有些面熟？”
　　“不可妄言，我与裴医师昨日才初次见面，虽相谈甚欢极是投缘，但确实是第一回相见何来面熟一说？”
　　“先生再仔细看看。”
　　陈宁怎么一说大家都把视线集中在裴继彦的身上，脑中开始浮现另一个人的身影，须臾之后圆圆一拍脑门喊道“沙西！”，被圆圆一提醒众人越看越像，要不是知道沙西姓沙就算有人说他是裴继彦的亲孙子那也是信的过的。
　　易筠朝裴继彦拱拱手道：“裴继彦先生莫怪，这沙西是我府中一位学生，幼时曾在我府中待过一段时日，那时他们几个玩得最是要好，这孩子少不经事初次见到如此相像之人有些失态，实在抱歉。”
　　裴继彦浑不在意摆了摆手：“哪有什么抱歉，他这是见了我心里想到自己朋友欢喜的，说起来也是缘份，他日有机会，我定要见见那孩子，看看是不是如你们所言与老夫如此相像。”

　　众人笑过一阵又说了会闲话，裴继彦才敛了笑意把话题转到正事上：“尔等皆知这次的疫症在庄州城里肆虐，不少百姓染病去世，庄州不比泽州，那本是我国边境虽没有大规模战争但近年来各种摩擦不断，百姓时日艰难，此次更是雪上加霜。我与长晤看在眼里实是有些不忍。此次回程还带了十几名双亲病故的幼儿，我原打算带回京中再做打算，奈何这些孩子年岁尚小离开庄州后就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水土不服，我怕一路北上反而无益于他们”裴继彦说道忧心之处停下来摇了摇头。
　　易筠给裴继彦续了一杯茶缓缓道：“昨夜听裴继彦先生提起此事之后，夫人与我商量如若先生不弃，我岳丈家中倒有个闲置的庄子就在城外不远，地方不大但收留这些孩子还是够的，我与夫人小有薄产，养活几个孩子不成问题，至于以后的事我们再从长计议此刻先解了这燃眉之急才好。”
　　裴继彦听了喜笑颜开端端正正就要行礼，易筠慌忙上前阻拦：“裴继彦先生这可使不得，怎么算我都得叫您一声老哥哥，怎好受此大礼。”
　　“道之所存，无长无少，你救我医者之心于水火之中，实该受此一礼。”
　　“使不得，使不得。”
　　“易贤弟不肯我自不勉强，但有一事你一定要应允。”
　　“先生有何事，敬请直言。”
　　裴继彦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小几上推到易筠面前：“我惯不喜藏钱，身边只得这些你先收下，正好这几个孩子给我做个见证，待我回到京中自会派人来送，若你执意不收那我只好冒险带孩子们北上。”
　　易筠和圆圆对了对眼神默默收下了银票，裴继彦解决了心头一桩大事好不开心又说了几件医者趣事，正说到兴起突闻一阵咕咕声从陈宁的肚子里传来，陈宁满脸泛红捂着肚子低下了头。
　　“瞧我这老糊涂，自己年纪大起得早，忘了孩子们都还没吃早饭呢，快去吧”。

　　褚长风三人这才行礼告退出了屋，陈宁煮了一大锅素面，三人分食了，走在院中消食路过凉亭坐了下来。
　　褚长风从腰间抽出一本书看了起来，陈宁神秘兮兮背对着褚长风坐到褚长晤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到他手里压低声音说：“这是给许叔叔的，你可一定要帮我亲自转交给他。”
　　褚长晤看他如此紧张快速把信收进怀里才问：“什么东西如此神秘。”
　　陈宁用口型说了“分红”二字，可惜褚长晤没有领会嗯了一声，陈宁用气音又说了一遍，褚长晤还是没有听清又嗯了声，陈宁无奈提高声音说“钱。”
　　这回褚长晤总算听清了“你给许沈叔叔钱做什么？”
　　“嘘，财不外露，你收好就是了，我信中都写了你自己回去慢慢看，切记亲手给他。”
　　褚长晤看他一脸认真点了点头，陈宁得了他的应允想起一事又低声问：“柳姐姐那边成了吗？”
　　褚长晤听此一问腾地红了脸，陈宁看他脸红才意识到自己这么问有些不妥遂改了说辞：“我是问，亲定了吗？”
　　褚长晤清了清嗓子回道：“定亲前两日收到你的来信，就随师父出门了，还未成礼，不过我留了书信说明事由。”
　　陈宁抱着胳膊点点头：“事态紧急我能想到的人也就只有你了，没想到因此坏了你们好事，等会我给柳姐姐写封信你帮我带给他，柳姐姐善解人意心有大义看了我的信就能明白的，不过你回去还是要好好道歉这对女子而言至关重要。”
　　“嗯，我会的，你说你比我还小四岁，说起这些来倒像是个久经情场的老手。”
　　“我……我那是看得多了。”
　　“从哪看的？”
　　“啊……哈……刚刚那面我确实煮得有点多啊，都吃撑了我再去走走消消食。”说完挠着后脑勺就走开了。
　　待陈宁走出一段距离，褚长风放下手里的书问弟弟：“阿宁塞给你什么？”
　　褚长晤眼睛盯着陈宁的背影，从怀里拉出信封一角“他让我带一封信给许叔。”
　　“许叔？所为何事？”
　　“不及细说，让我看信便知。”
　　“既然如此，你看吧。”
　　“现在？”褚长晤有些犹豫陈宁虽允许他自行拆看，却没说可以把信的内容转述给旁人。
　　褚长风看弟弟犹豫伸出手来向着他的方向跨了一大步问道“我自己看？”
　　褚长晤最是知晓自家哥哥的脾气，心中定了主意拆开信封读了起来，看完又把信纸折好妥帖收进怀里“无甚要事，徐叔第一次见他恰逢年节便给了他一个红包，他拿这笔钱做起了小买卖，时至如今也算小有收益阿宁特意写了一份契状给许叔，只要许叔签了这份契状每年都能收到他家店里的分红，信里还附了前些年的收益。”
　　褚长风听完若有所思沉默片刻又问：“还说了些什么？”
　　“信中并未提及旁事”褚长晤老实答道。
　　“我是问你，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哦，也没什么就是问了我定亲之事。”说到定亲褚长晤想到早前哥哥在堂屋里那番话紧张问道：“哥，刚在师父面前说的那位姑娘是何许人也，我可从未听你提起，母亲那边也不曾透露半分，难道是你在明山研习所遇之人？”
　　褚长风卷起手中书卷狠狠在弟弟头上敲了一记留下一个“笨”字背着手走了，独留褚长晤一人抱着头在亭中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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