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

　　四个人，走在田埂上。
　　“去哪啊？”廖祖兵跟在兰岚身后，还穿着拖鞋，啪叽一声踩在泥土上。
　　“随便逛逛。”兰岚带头，从山路走到公路。
　　公路上风景挺好，远处的大山，山脚下是碧绿的一条河流，缓缓流淌。连接着两处河岸的一条吊桥，有些老旧，桥上还有人走着，引得吊桥有些摇晃。
　　“去哪吗？”云凡停下，指着那处吊桥。
　　“我觉得，我们先回去吃个饭再来吧。”廖祖兵抬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机械手表，十一点半。
　　“好像，也行。”兰岚看了看不远处，自己家后的烟囱上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
　　山村好像是得到了响应，一处接一处的瓦房都慢慢生火。白色的烟火，徒增着农村的一丝丝生气。
　　厨房里，男人点燃了一张作业纸，纸上还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字体娟秀。
　　点燃的纸张被放进灶台下方的，点燃了早就已经放好的干柴，男人脸上有些阴郁的表情，看着大门外聊着天散步回来的四人。
　　“小廖也来了？”男人趁着烧火，来到客厅聊聊天，看着坐在兰岚旁边的人。
　　“叔叔好，来蹭个饭。”廖祖兵也没起身，就只是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爸妈又出去了？”
　　“嗯…”廖祖兵点了点头。
　　厨房里的灶台传出呜呜声，男人慌忙地跑到灶台前，料理着各种事物。
　　“兰岚，你妈妈也没回来？”廖祖兵拍拍兰岚肩膀。
　　“嗯，还在外地。”兰岚说着，起身到厨房去帮忙。
　　听到兰岚母亲的事情，云凡也有些好奇。
　　过年的时候不知道回没回来，上次云凡和梓晨也就待了一天左右。
　　“兰岚…”刚想开口，廖祖兵也起身去到厨房。
　　留下梓晨和云凡两人。
　　“哥哥~”梓晨看见客厅没人了，慢慢挪到云凡旁边。
　　云凡笑了笑，抱起梓晨坐到自己腿上。
　　梓晨扭了几下，等到自己舒服的位置停下。小手拉着云凡的手，放到自己腰上，让云凡抱着。
　　“累吗，走这么多路。”云凡的手轻轻下滑，触及梓晨的大腿，慢慢按压。
　　“累。”
　　这次真的是这几个月以来梓晨走过的最长的路的。
　　云凡慢慢加大按压的力度，梓晨没有什么肉的大腿上，粗细刚好能被云凡两只手握住。
　　“上菜啦~”兰岚端着盘子，身后跟着廖祖兵和兰岚老爸。
　　等五人吃完饭，休息了一阵。
　　云凡抱着梓晨，一只手驱赶着夏天的蚊蝇，一只手扇着蒲扇。
　　不知疲倦的风扇摇着头，吹赶着燥热。
　　“好热啊。”兰岚穿着有些发灰的白背心，黑色的短裤。
　　廖祖兵穿着黑色的T恤和蓝色的短裤，配上一双拖鞋。
　　“游泳？”廖祖兵抬了抬眉毛。
　　“去吗？”兰岚转头看向云凡。
　　梓晨已经有些困倦，趴在云凡怀里，扇着睫毛。
　　“去……吧”云凡拍了拍梓晨的脸颊，叫醒小孩，“我俩不会哦。”
　　梓晨恍惚之间，听到了游泳，小时候去过，然后呛了一肚子水。
　　“没事，我们教你！”廖祖兵拉着兰岚的手，跑到卧室的衣柜翻找起东西。
　　找了许久，连冬天的棉被都翻出来，廖祖兵才伸手挠挠头：“忘了，东西在我家。”
　　“去你家拿吧。”兰岚走到大门前，靠着门框。
　　“拿什么？”云凡拉着梓晨过来。
　　“游泳圈。”
　　“就没了？”
　　“嗯。”
　　“没有泳裤啥的吗……”云凡打着退堂鼓。
　　“没，”兰岚看着云凡有些后退的样子，“反正身上有东西遮就行了。”
　　本来以为梓晨不想去，可是看着小孩走在一行人最前面的时候，云凡还是决定跟着去。
　　到廖祖兵家里，找了两个游泳圈。
　　听他说还是他和兰岚小时候学游泳的时候用的。
　　慢慢顺着小路，走到小河边。
　　碧绿的河水，不是很深。
　　兰岚脱掉短裤和背心，走到河岸蹲下，手捧了些凉水在自己身上，然后做起了准备运动。
　　看着兰岚的身影，云凡有些发愣。廖祖兵也脱完，捧了水浇在兰岚身上。
　　“你不来点？”兰岚的脚浸在水里，一抬脚激起水花洒在廖祖兵身上。
　　“你真想游啊？”看着已经脱完衣服，套上游泳圈兴冲冲准备入水梓晨。
　　“嗯！哥哥你也来。”云凡还没脱，被梓晨拉着来到岸边。
　　之前换上的凉鞋被河水浸没。下午毒辣的太阳，也使得河水不是如此冰凉。
　　云凡蹲下，按住梓晨，一只手捧着凉水浇在梓晨身上，轻轻拍打着。
　　一边的兰岚和廖祖兵已经入水，在河里比赛。
　　梓晨看的心急，催促着云凡快点。
　　“衣服衣服。”被梓晨拉着前往更深一点的水域。
　　云凡上岸放好衣服，站在齐腰深的水里，梓晨稍稍蹲下，水位就能盖过头顶。
　　不过腋下夹着的泳圈，带着被水拖着的梓晨，慢慢顺着河水流动。
　　云凡也套着游泳圈，虽然有点小。拉着梓晨的泳圈，两个人双脚在水里扑腾，对抗着河流的冲力，朝着兰岚他们游去。
　　“说好的教我们，结果你们自己玩起来了。”云凡拉着梓晨，走到脚能碰底的深度，梓晨碰不到，只好浮在水面上，双脚扑腾。
　　“啊，忘了。”廖祖兵仰泳着游过来，拉着云凡的泳圈朝着深处游去。
　　“不会出什么事吧？”云凡感受着脚下的水流慢慢加快，触底的安全感也慢慢消散。
　　学了好一阵，梓晨四肢在水里扑腾，有了点样子。
　　云凡已经坐在岸边的石头上，看着三人在水里嬉戏。
　　下午的太阳，照射在刚刚出水的肌肤上，水痕很快蒸发。
　　只是……里面的那一件，也就是穿在身上的那一件，还是湿哒哒的，迎着阳光，还有点透明。
　　所以……为什么不带一条换的！
　　云凡心里有些郁闷。
　　等到水温冰凉，三人才起身。太阳有些斜斜的。
　　云凡早就穿好了衣服。
　　拿着之前带的毛巾，云凡擦拭着梓晨的皮肤。水分很快被吸干，只是……
　　看着兰岚被廖祖兵拉进树丛，脱下，拧干水分，再穿上。
　　然后，梓晨也被云凡拉着进了旁边的树丛。
　　“哥哥……”梓晨双手放在裤腰上。
　　“我又不是没看过，你想这样回家吗。”云凡一只手遮住眼睛，指缝稍微打开，跟没遮一样。另一只手脱下梓晨身上最后一层。
　　梓晨捂着，立马转身背对着云凡。
　　听见衣物被拧出的水滴，落在地上。
　　“我给你擦一下，不然穿上去还是湿的。”云凡拿着毛巾，看着背对自己的梓晨，慢慢拉开梓晨捂着的小手。
　　“害羞什么嘛，真是的。”
　　在云凡的无奈之中，梓晨还是背对着自己，任由云凡的毛巾在自己身上擦拭。擦着擦着，梓晨感觉到云凡捏了一下。
　　“还是有点肉的嘛，嘿嘿。”云凡拍了拍梓晨还光着的身体，“穿吧。”
　　梓晨红着脸，扶着一旁的树干，慢慢抬脚穿上一只。
　　“我都看光了，还羞啥。”云凡慢慢蹲下，下巴磕在梓晨肩上，小孩的身体轻轻抖了一下，双手停在空中除了拉着还没套上的衣物，不知道干啥。
　　云凡看到梓晨无地自容的动作，扭头在耳垂上亲了一下，“穿吧，不玩你了。”
　　“哥！”
　　“怎么了？”一旁已经换好衣服出来的兰岚和廖祖兵，听到梓晨的声音，也重进树林。
　　还没穿好衣服的梓晨被云凡牢牢挡在身后。
　　“没啥，你们出去。”
　　梓晨紧紧地抓住云凡，脸上的红润慢慢晕开。
　　“穿呀，愣着干嘛？”看着梓晨面对着自己愣神，云凡伸手提了提小孩还穿到一半的裤子。
　　梓晨红着脸，在云凡的注释下，慢慢拉上裤子。
　　“回家咯~”
　　少年抱着穿好衣服的小孩，看着已经走了不远的两个少年，快步赶上去。
　　到了廖祖兵家里，分道扬镳。
　　兰岚开心的哼着歌，在云凡怀里的梓晨，估计是游泳太累了已经有些睡意。
　　回家睡到吃饭。
　　兰岚老爸走到外面，点燃了一根不知名的烟抽起来。
　　兰岚搬了几根长凳，在上面铺上一层凉席，组合成一张小床，拿了一层稍微有点厚实的被子。
　　三个孩子躺在上面，男人躺在椅子上。感受着夏夜的温风吹拂着发梢胡茬。
　　点了盘蚊香，放在三个孩子旁边。
　　注释着斜阳慢慢落下，月明星繁。
　　梓晨跑进屋里，找了一会，拿出个东西递给云凡。手感有些硬质冰凉。
　　“哥哥~”
　　云凡左边躺着梓晨，右边是兰岚。
　　摸着这个东西，云凡已经猜到了。
　　口琴。
　　被云凡慢慢伸到梓晨嘴边。
　　“哥，我想听你吹。”梓晨拿着口琴，坐起来。
　　“你先吹，我看看你这几天没学口琴练得怎么样了。”云凡翻了个身，趴在床上。
　　梓晨有些委屈，还是张口吹起来。
　　天上的繁星莹莹，床铺上的乐符扰扰。
　　吹到一半，梓晨在自己短裤上擦了几下口琴，递给云凡。
　　拿着口琴，云凡慢慢坐起身子。
　　轻轻用双唇含住口琴，还留有一些梓晨的气息，令人沉迷。
　　慢慢吹出曲子，梓晨那小小的脑袋，随着音符左右摇晃，慢慢靠近云凡怀里。
　　兰岚躺在床上，叹了口气。
　　看着山间山脚一个个亮着黄光的屋社，已经有些月光被河面反射。
　　恬静安然，月光洒在小小的乡间田野，洒在人们的梦境。
　　使之幸福，使之忘却。
　　天上漂浮着一些白云，有时候遮住了月亮，又被夜晚的大风吹去。
　　看着梓晨开心的笑容，看着兰岚闭眼享受音符的跳动。
　　前面是灯火阑珊的云海，回头是心爱的人。
　　一曲终尽。
　　口琴被梓晨收回，跑进屋里不知道放到了哪。
　　三个人躺在床上，梓晨倒在云凡怀里，微微呼出轻盈的热气，慢慢睡去。
　　云凡也有了点点睡意。
　　“抱梓晨进去吧，感冒了就不行了。”兰岚起身捏了捏鼻尖。
　　“我还以为今晚在外面睡呢。”云凡慢慢抱起梓晨。
　　“晚上可是很冷的。”兰岚慢慢收起凳子，去叫醒了已经在椅子上睡着的男人。
　　云凡抱着梓晨到了一楼空的客房，隔壁就是兰岚父亲常睡的房间。刷完牙，少年两人在上楼互道着晚安。
　　“哥哥。”
　　“睡醒啦？”云凡捏着梓晨的脸颊。
　　“嗯。”
　　梓晨好像睡得有些迷糊，不断拉扯着自己身上的短袖。
　　“热吗？”云凡拉开梓晨的手，撩起短袖。
　　锁骨上，臂膀上，星罗棋布的红点。
　　“你是蚊子吗，他们这么喜欢你。”云凡看着梓晨上身一片红点。
　　“哥哥，好痒。”梓晨抱着云凡，上身贴着，不断在云凡身上蹭着。
　　“我们带没带止痒的啊。”云凡下床，翻找着两人的包裹。
　　“没。”梓晨从睡意中脱离，直接脱下短袖。
　　“好痒。”梓晨眼角已经有了点泪花。
　　“我去帮你问问兰岚哥哥。”云凡放下小孩，轻轻跨上楼梯，“你去把牙给刷了。”
　　“嗯。”梓晨在行囊里找出牙刷。
　　楼上兰岚的卧室还开着灯。
　　云凡敲了敲半掩的房门，兰岚正看着书。
　　“还看呢？”云凡凑过去。
　　“嗯，看完这页就睡了。”兰岚坐在椅子上，捧着书。
　　“啥书啊？”云凡伸头，看见了一个很熟悉的封面，云凡在记忆里搜寻着，好像在哪见过？
　　“那种。”兰岚盖上书，用手捂着封面。
　　“哦。”
　　趁着云凡不注意，书已经被兰岚放回书架。
　　“你上来干嘛呀？”兰岚已经上床，一层薄薄的毯子盖在身上。
　　“有没有止痒的东西，梓晨也太招蚊子喜欢了。”云凡看着兰岚的书柜。
　　“我带你去拿。”说着，拉着云凡铛铛下楼。
　　悄悄靠近自己老爸的房间。
　　男人在里面打着电话。
　　正准备敲门的云凡被兰岚制止，两人耳朵轻轻贴在门上。
　　“他们还好，被兰岚带着出去玩了一天”
　　电话那头说了几句，声音太小，没听清楚，但是能知道对方也是男生。
　　“嗯知道了，在我这住到开学都没问题。”
　　到开学都没问题，是在说云凡？
　　“就俩小孩不麻烦，病情怎么样了？”
　　谈话还在继续，依旧听不清电话那头。
　　“三年，又是三年，你高中的时候就说三年。”
　　兰岚老爸的声音带着一些气愤，也带有一些安慰，随后又很快平静下来。
　　电话那头没声了。
　　“她既然能撑这么久，也不缺这点吧。对吧？”
　　“老样子，看不上我呗。”
　　等了是许久，终于听见了电话挂断的声音。
　　男人坐在床榻，准备睡觉。
　　兰岚敲了敲门，在男人有些惊讶的眼神中，径直走向床头。
　　在柜子里翻找着，找出一瓶酒，里面泡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花朵。
　　“梓晨弟弟被蚊子咬了，我找点酒给他擦。”兰岚一边说着，拿着酒瓶递给云凡，关上老爸的房门。
　　“什么酒啊？”云凡打开瓶盖，稍微闻了闻，一股浓浓的酒精味扑鼻而来。
　　“黄桷兰泡的，止痒。”兰岚打开云凡睡的客房的房门，看着上身赤着的梓晨，对着自己身上的蚊子包无从下手。
　　云凡滴了点酒在自己手心上，抹在小孩上身。
　　冰凉的酒精，和梓晨发着热的身体。
　　“还痒吗？”云凡把酒递回去，兰岚也没把酒放回老爸的卧室。手里拿着酒，放在了卧室的床头柜上。
　　“就放这里吧，痒的话再擦一擦。”
　　“嗯，你去睡吧。”还在给梓晨擦拭着的云凡有些恍惚，之前兰岚父亲的电话，透露着些悲凉与安慰，还有这同病相怜的意思。
　　“不痒了吧？”擦好酒，梓晨穿上衣服。一下子跃进倒在床上的云凡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有些冲鼻，但更多的是酒精的醇香。
　　云凡抱着梓晨，有些受不了身上的酒味，耸了耸鼻子，不自觉的仰了一下身体，拉开与梓晨的距离，酒气慢慢减淡。
　　“还有一点点。”梓晨伸着小手，食指与拇指捏着。
　　“还要擦一点吗？”云凡说着，坐起身子准备拿酒。
　　“不擦了。”
　　“不痒吗？”
　　“哥哥，我擦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梓晨带着委屈，努力在眼角挤出泪水。
　　“哪有？”云凡加大着双臂的力度，拉近两人身体的距离。
　　“就有。”梓晨嘟着嘴，死死抱住云凡。
　　“没有。”
　　“有！”
　　“没有。”云凡翻过小孩，双手伸到腋下，“有没有？”
　　梓晨看了看云凡的架势，还是在胁迫之下摇了摇头。
　　“睡觉！”
　　云凡按下小孩的头，触及枕头。
　　“哥哥。”梓晨抬头，满是不好意思的看着云凡。
　　“不吹口琴，之前吹过了。”云凡按住想要起身的梓晨，死死压在床上，省得又搞出什么事来。
　　“不是口琴。”梓晨一只脚跨在云凡腰间。
　　“那是什么？”
　　“叔叔接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梓晨用手指了指墙壁。墙壁后面，就是兰岚父亲的房间。
　　“嗯。”云凡点点头，反正梓晨也听不懂。
　　“打电话的人是爸爸。”梓晨有些开心。
　　“嗯？”
　　“我听到叔叔说‘江川’。”梓晨趴在云凡耳边，轻轻吐着气。
　　看着梓晨因为酒精而通红的脸颊，刘海以及洁白的牙齿。
　　如果不是听到一些不明所以的话，云凡此刻应该会亲上去。
　　但是，脑海里的绳索越来越乱，搅成一团。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