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及

　　一进门，母亲周绮丽刚好正往餐桌上端菜。她招呼他：“你干嘛去了？快点洗手吃饭。”

　　周征把钥匙扔在鞋柜上：“嗯。”

　　周绮丽一边将盛满饭的碗递到周征餐位前一边说：“今年过年你还是去斯迈那边过，没几天了，你这次早一点过去。”
　　“我今年在家里过。”周征洗完手后坐到饭桌前。

　　周绮丽咣当一下把筷子摔在餐桌上，她眉头紧皱，语气也变得生硬：“你说什么梦话呢？这事儿没得商量，赶紧过去！”

　　“我想在家里陪您。”

　　周绮丽仍是面色冷峻：“你陪我什么啊，我用不着你陪，早点去斯迈那边就行了，最好这周就过去。”

　　周征吞着米饭不说话。

　　“你自己看看买点什么过去，不买也行，反正那边什么也不缺。”
　　周征抬头看对面的女人一眼：“斯迈说想来看你。”
　　“不用”，停了一会儿，周绮丽才又说，“他要来让他年后再来吧，我这几天工作忙，要加班。”
　　周征扔下饭碗，从椅子上站起来，语气淡淡地：“知道了，我吃完了。”

　　周绮丽沉默地望着他的背影。

　　回到卧室后。
　　周征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吊灯有些老旧，打在光亮下的周身埋藏着一些锈，夜晚并不易察觉。

　　过了好久，周征才缓缓坐起来，他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的星星点点。夜色是明亮的，万家灯火也被点燃。世界由喧嚣归为平静，一切皆复位。他伸手拉上了窗帘，彻底恢复到本我。

　　在这万籁俱寂中，周征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孤独的常态。他打开了电视，渴求能够在不停断的人声中，进入梦乡。

　　——

　　钟摆一刻不停歇，时间一分一秒缓缓走过，在这亘古的匀速运动中，万家灯火翘首期盼的新年如约而至。
　　一大早上，在父母三百六十遍的轰炸下，睡眼惺忪的江离不得不也跟着起床。

　　饭前，江光易递给江离一个红包：“诺，你的。”
　　江离面露喜色。
　　压岁钱！！！

　　“不过鉴于你前些日子的生物测验考得不是很高，所以今年给你的钱也不是很多。”
　　一头冷水泼在江离头上。
　　至于这么分明吗？

　　“开学对生物上点心，你以后是要学理的。”
　　江离大惊：“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先知道就好了。”
　　母亲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大过年的说这个干什么，每一科我们都争取不落后就是了。”
　　“没错。”

　　妈妈给碗里盛酱油：“听说今年哥他们不带小北回来了。”
　　江离又是一惊：“为什么啊？”
　　“没几个月你哥哥就高考了，这时候当然要抓紧时间复习了。”
　　“那不看爷爷奶奶了？”
　　“急什么，高考之后不有的是时间。”
　　江离听着父母交谈，默默吃饺子，不再开口说话。

　　饭后江离给江北打电话，美名其曰为拜年。但江北是个人精，江离的小心思他不用猜就知道。他不买账：“好了，祝完新年好了，还有什么事儿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

　　江离愤恨地问：“你不想跟我多聊几句吗？”
　　“聊什么，你说吧。”
　　江离试探他：“最近学习忙吗？”
　　“忙，忙得要死。”
　　该死！

　　“过年还不休息休息啊？”
　　“现在竞争压力这么大，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我不敢休息啊。”
　　呸！

　　江离咬牙切齿：“那你学吧，好好学，一定考上清华北大哈！”
　　江北终于忍不住笑了。他吐槽她：“你不就是想问我过年不回来的事嘛，这么磨磨唧唧的你不累啊？”
　　“那正好你说到这儿了，我就和你好好掰扯掰扯。”
　　江北又笑了，笑声从电话里传到江离耳边。江离故意忽视掉他的嘲笑，她质问：“你今年怎么不回来了？”
　　“大小姐，我高三了嘿，高三是啥，你知道不？”
　　“...那也不差过年这几天吧。”
　　“怎么不差？这南北穿越折折腾腾的，我感冒了怎么办？我的身体也很重要的。”
　　“那你不回来，这些叔叔大爷姑姑婶子啥的，不得抓着我一个人盘问啊。”
　　江北拄着胳膊低笑：“我就说你没打什么好主意吧。’
　　切。

　　“没办法了，一个人受着吧。”
　　“你...”
　　“挂了噢，电话费挺贵的。”
　　靠！
　　花的是我的钱好吗？！

　　江离在正月初三那天跟着爸爸妈妈回了乡下奶奶家。奶奶给她做个一大桌子的好吃的，一桌子人围坐在一起闲唠家常。

　　如江离所想，不一会儿，这帮人就把话题谈到了他们小辈身上。
　　“小离学习咋样啊？”
　　不咋样，别问了。
　　“别说还行，我问别的小孩儿学习的事儿，都给我回答还行，那还行是好还是不好啊？”
　　好不好跟你有关系吗？

　　“小北今年就考了，这孩子有出息，肯定能考个像样的大学。”
　　......

　　江离无所事事地坐在桌前，有人问她一句，她就哼哈答应一句。她看似在摆弄着手机玩，实则是在偷偷给江北传达情报：哥，你人虽然不在江湖，但江湖上到处都是你的传说。
　　江北：说我什么？
　　江离：你人不来还想知道。
　　江北：...嗯，我可以收买你。
　　江离：没门儿！

　　江离看着你一句他一嘴的七大姑八大姨围在一起的“喜乐”情景，只觉得过年越来越无聊。
　　大人的世界都是如此虚伪吗？

　　看着眼前的一张张笑脸，她此刻突然很想周征那张总是莫名其妙变得面目表情的脸。
　　不是笑脸，没有喜乐。
　　但那张死鱼肚白脸仿佛才是真的写满了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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