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

　　祁曜看着自己的微信列表，想找个人明天去送张磊的时候帮他开车。刘启学校有课去不了，他本来是想跟苏兰枻说一声，让苏兰枻跟他去。结果没想到那天又出了那种事，祁曜划了划手机，点开张宇的对话框。
　　祁曜：明天能请假否？帮我开车出去一趟。
　　张宇：抛尸还是走货？正经人不干违法事啊。
　　祁曜没理张宇的闲篇儿，直接回：拍片，明天他们都没空，没人帮我开车了。
　　张宇看着祁曜发来的消息摇头笑了笑，回：行，明天中午你请客。
　　祁曜关了手机，倒回床上。祁曜知道苏兰枻也喜欢男人之后，情绪慢慢地从最初的愤怒变成了现在的焦虑。他本来以为苏兰枻是直的，觉得就算以后苏兰枻结婚了，两个人也能一直做好朋友。可是忽然之间一切都变了，苏兰枻也是gay，想到他有个很喜欢的人，可能现在也还喜欢着，以后可能跟某个男人一起过一辈子，祁曜就觉得心慌。
　　张宇和祁曜从饭馆里出来，张宇从祁曜手里接过钥匙，问：“去哪？你要拍谁啊？还得开车跟着。工作日不上班啊？”
　　“去玫瑰园小区，张磊，你可能不记得了吧？”
　　两个人开门上车，张宇系好安全带发动汽车，说：“夜钓那个哥们儿？”
　　祁曜说：“脑子还挺好使，没老啊。”
　　“说什么呢？小哥哥我现在还是花骨朵呢。”张宇说。
　　张宇和祁曜把车停在小区外边，走路进去。走到张磊租的房子楼下，张磊正在往车上搬东西。祁曜直接打开机器开始拍，张宇站到一边看着。祁曜没有再做采访，张磊搬完东西，他就跟张宇跑出小区开车了。张宇没有多问，发动汽车就跟上了张磊。最后张宇把车停在了高速的收费站入口，祁曜一直到张磊开车过了收费站看不到影子了才关了机器。张宇等祁曜关了机器，问：“刚才忘问了，他辞职干嘛？公务员不是挺好吗，有新工作了？”
　　祁曜摇摇头，“辞职去做自由摄影师了，第一个计划是环游中国。之后会出国环游世界。”
　　张宇降下车窗又探出头往远处看了一眼，说：“牛逼。”
　　祁曜笑了笑，说：“走吧，你还回单位吗？”
　　“不回了不回了，假都请了怎么能回去。去酒吧吧，我想瘫一瘫。”张宇说。
　　祁曜说：“行，那换我开吧。把你送回去我还要去拍其他人。”

　　苏兰枻挂了刘景明的电话，继续收拾行李。酒吧那件事已经过去一个月了，祁曜没有跟他联系过，他也没有主动跟祁曜联系。苏兰枻不知道他们这算是冷战还是朋友没得做了。他有点庆幸下午要出差，不然真的不知道怎么应付刘景明。刘景明打电话给他说好久没见了，约他趁着周五或者周六去酒吧聚一聚，大家一起出去吃个饭。苏兰枻用出差当理由糊弄过去了。也是凑巧，公司一个歌手要去音乐节，吉他手出了点事情。苏兰枻和这个歌手关系不错，田中看他这段时间情绪不太好，就让他去了，也是想让他换换心情。苏兰枻觉得祁曜不主动找他的话，他是不会再去找祁曜了。那天去找祁曜道歉，已经用了他所有的勇气，还把天聊死了。苏兰枻想大概这就是没缘分。但是纪录片的事情还没完，两个人也不能真的就老死不相往来。苏兰枻觉得自己需要去跟张宇取取经，看看怎么才能厚脸皮地得到祁曜的原谅。

　　赵柔下了台收拾了一下就背着贝斯从员工休息室走了出来，在卡座区扫了一圈，又看了看吧台，都没看到苏兰枻。难不成在楼上？正想上楼，看见刘景明也出来了。赵柔问刘景明：“明哥，你那天不是说要约苏苏过来吗？我怎么没看见他。”
　　刘景明从吧台拿了一杯水灌下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张宇接上了：“你的苏苏出差去音乐节串场了，下周再约吧。”
　　刘景明跟着点点头，“为什么你也知道，你什么时候跟苏苏这么熟了？”赵柔说，“我警告你啊，你不要打苏苏的主意。”
　　刘景明立刻扭头瞪着张宇，“哎卧槽！”张宇说，“我有这么饥不择食么？虽然我这次单身时间是有点长，但我跟兰枻是纯友谊好么纯友谊！学长，赵柔胡说八道就算了，你怎么还跟着信呢？我真是太冤了。”
　　刘景明松了口气。赵柔又盯着张宇看了几眼，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张宇冲赵柔眨了眨眼，说：“小孩子家家的，别整天操心大人的事情。”
　　赵柔翻了个白眼，拉着刘景明和徐亮走了。
　　张宇想了想，没有跟着他们走，打算上楼去看看祁曜。张宇停在倒数第二级楼梯，悄悄往里探了探头，正好对上祁曜的眼睛。
　　“你鬼鬼祟祟的干嘛呢？上楼声快比你的鼓声大了，还指望我听不见？”祁曜说。
　　张宇“切”了一声，走到祁曜对面躺下，“哎，爽！我说哥们儿，这都一个多月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要绝交吗？”
　　祁曜叹了口气，也枕着胳膊躺下，扭头看了一眼张宇说：“不知道。我是挺喜欢兰枻的，以前觉得能一直做朋友就挺好的，最近不太确定了。你...知道他喜欢的那个人是谁么？”
　　“......我不能说。”张宇说，“其实我知道也是偶然。阿曜，你不想试试吗？跟喜欢的人谈恋爱。”
　　“不太想。”祁曜说。
　　“行吧，不想就算了，我也劝不了你。那你跟兰枻朋友总还能做吧，他的性格就是那样，你肯定也了解了。有时候他不告诉你，可能真的是有苦衷呢？”张宇说。
　　祁曜眯起眼看着张宇说：“你今天是苏兰枻派来做说客的吧？”
　　“是啊。”张宇承认道，“他那天出去找你谈，结果谈崩了。人家不敢主动来找你，当然要让我来做说客。”
　　“真的？”祁曜问。
　　苏兰枻其实只是问了问他祁曜最近有没有心情好一点，并没有让他来做说客。但是张宇觉得自己不推一把实在愧对“恋爱王者”的称号。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兰枻去Z市音乐节给李桐当吉他手了，你可以等他回来联系他。”
　　张宇走后，祁曜就打开手机查了查Z市音乐节的消息，然后查到了李桐的演出舞台和演出时间。

　　李桐唱完几首歌之后，说：“下边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乐手们。”李桐依次介绍了之后，把苏兰枻隔了出来，说：“大家都发现了吧，今天的吉他手不是以前跟着我的那位老师。今天的吉他手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位音乐人，也是我的好朋友，他就是苏兰枻。”
　　“苏兰枻！”
　　舞台下边有几个人跟着李桐一起喊出了苏兰枻的名字，不单是李桐，苏兰枻也很惊讶，没想到会有人认得他。李桐笑着说：“看来有朋友认识他。其实兰枻唱歌也很好听，那我们请他来唱一首好不好？”说完，李桐冲苏兰枻招了招手。
　　唱歌是李桐提前和他商量好的，所以苏兰枻看到李桐招手之后，就背着吉他从乐手席走到了李桐的旁边。李桐把话筒递给他，苏兰枻接过话筒，笑着开口：“没想到会有人认得我，谢谢你们。”苏兰枻朝舞台下鞠了一躬。接着说：“今天唱一首我最近写的歌吧。是我写给一个朋友的。这首歌叫《您》，谢谢。”
　　李桐笑着退到一边。
　　“是否我会停留 是否我会住在你的背后
　　如果没有那次后巷的抬眸
　　扶梯上拥挤的人流 你所创造的非虚构
　　是我藏在心底的无法宣之于口
　　您您您
　　我说我不求拥有 勿奢望你为我回头
　　雨夜的那杯酒全都已足够
　　我依旧会停留 我依旧会住在你的背后
　　心上为你所有”（重复）

　　祁曜站在音乐节的检票口，听着里边喧闹的音乐声，有点罕见的紧张。昨天他在网上查完信息之后就直接买了票，今天开了几个小时的车过来。祁曜其实还是没想好一会儿见到苏兰枻说什么，也认为自己的行为其实有点冲动，不太像他的风格。但是来都来了，祁曜检过票入场，在四周看了看，找到了苏兰枻他们的舞台。场下站满了人，祁曜站到最后边，一眼看到了背着吉他的苏兰枻。
　　“完了完了我要爬墙了，我今天明明是来看我家哥哥的，怎么随便转转就收获了一个这么大的惊喜啊。苏兰枻真的好帅啊！他唱歌的时候你是不是录视频了，记得发给我啊，我要死了！”站在祁曜前边的一个女生对另一个女生说。
　　“录了录了！马上发给你，今天陪你来真是赚了，这是什么绝世小哥哥啊！”另一个女生同样激动地说。
　　还唱歌了？祁曜有些后悔，他掐着点出发的，想着能赶上散场就行，如果知道苏兰枻会唱歌，他就早点来了。
　　“还送给朋友的，你听听这歌词。一看就是送给暗恋的朋友的啊，天哪，也太浪漫了吧。”
　　“这么帅这么有才的小哥哥为什么还要搞暗恋啊，真是天理难容！”
　　两个姑娘继续叽叽喳喳地聊着，祁曜本来想结束后搜一搜，看看苏兰枻唱了什么歌。听了两个姑娘的对话，祁曜转身立刻离开的心都有了。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祁曜站着没动，只是激动的情绪一下子冷静了许多。
　　李桐的最后一首歌也唱完了，两个姑娘转身打算离开，扭头看见了站在她们身后面无表情的祁曜。想要爬墙的姑娘看见祁曜之后眼睛亮了亮，扯了扯旁边录了视频的姑娘的衣服。姑娘从手机里抬头，看见祁曜，立刻转头看旁边的人，小声说了句：“卧槽”
　　祁曜看着苏兰枻在台上收拾乐器，回过神，逆着人流朝舞台走过去，没有注意默默盯着他看的两个小姑娘。她们看到祁曜走到舞台和观众席的围栏边，喊了一声，苏兰枻抬头走到舞台边，祁曜直接顺着围栏翻了过去，然后翻上舞台。两个姑娘默默地对视了一眼，说：“我觉得我们现在在想同一件事。”两个人默契一笑，离开了场地。

　　苏兰枻听到祁曜的声音时，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真的是祁曜。他也顾不上为之前的事尴尬了，走到舞台边跟保安说了一声，祁曜就过来。苏兰枻站在舞台上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祁曜，有种还在做梦的感觉。祁曜来找他了？祁曜不生气了？苏兰枻局促地笑笑，说：“你怎么来了？不用拍摄吗？”
　　“不用。先收拾东西吧。”祁曜说。
　　苏兰枻点点头，回去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收拾完东西，苏兰枻跟李桐说了声有朋友过来，就跟着祁曜一起走了。苏兰枻看着停在停车场的祁曜的车，说：“你开车来的啊？怎么不在车里等呢，还专门买了票进去，听了几首......”苏兰枻猛然想起来自己唱的那首歌，如果祁曜听了肯定会知道的。苏兰枻闭了闭眼，知道就知道吧，豁出去了。
　　“最后一首。也没听到唱的什么，光听别人聊天儿了。”像是没注意到苏兰枻的停顿，祁曜勾着嘴角说。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祁曜的话，苏兰枻还是放松下来。笑着说：“那你这票买得不划算啊。”
　　祁曜说：“想直接当着你的面说，就进去了。挺划算的。”祁曜顿了顿，接着说：“兰枻，我们再玩一次秘密交换吧。”
　　苏兰枻看着靠着车门的祁曜，心里的无力感又回来了。他原本以为祁曜过来，就是默认不生气了。酒吧那件事就算是揭过去了，两个人默契地不再提就行了。苏兰枻真的没想到祁曜跑这么远过来找他，还要继续跟他玩秘密交换。苏兰枻忍住骂祁曜有病的冲动，说：“祁曜，你跑这么远过来就是来跟我玩秘密交换的吗？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啊，我全都告诉你，这种试探有意思吗？”
　　祁曜看着苏兰枻不耐烦的脸色，在音乐节压下去的火又蹭的窜上来，盯着苏兰枻说：“我试探？苏兰枻，你以为我愿意玩这种傻逼秘密交换游戏？我每次问你问题，你要么是不回答，要么是转移话题，我问你啊，你他妈说过吗？”
　　苏兰枻讽刺地笑了笑，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祁曜也冷静下来，说：“是啊，我不想知道了。你苏兰枻喜欢男喜欢女喜欢谁都跟我祁曜一分钱的关系都没有。”祁曜说完就上车开着车走了。
　　苏兰枻看着开车离开的苏兰枻，忍住把吉他摔到地上的冲动，在心里暗骂了无数声，然后走到停车场的墙边坐下，打开手机准备查一下回宾馆的路线。
　　祁曜没开出去多远就后悔了，又把车停在了路边。他首先想到的是苏兰枻是因为他来了，才没跟公司的人一起走，现在被他丢在了人生地不熟的停车场。祁曜拍了一下方向盘，“操！祁曜你三岁么！”
　　祁曜重新发动汽车，掉头，开回停车场。他把车停到之前停的地方，苏兰枻已经没在原来的位置了。祁曜下车，往停车场之外的区域看了眼，没有看到苏兰枻。祁曜拿出手机，给苏兰枻打电话。响了一声，苏兰枻就挂了。祁曜顺着手机的铃声看到了坐在墙边的苏兰枻。祁曜把手机放回兜里，朝苏兰枻走过去。祁曜走到苏兰枻面前，苏兰枻低头看着手机，没有抬头。祁曜盘腿坐下，轻轻摸了摸苏兰枻的头发，说：“兰枻，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苏兰枻依旧没有抬头。祁曜继续说：“兰枻，对不起。”
　　苏兰枻还是没有抬头，祁曜接着说：“兰枻，对不起。”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点撒娇的意味。
　　苏兰枻轻叹了口气，抬起头说：“祁曜，我真的没有什么是故意瞒着你的。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会告诉你的。”苏兰枻顿了顿，又说：“我真的有不能说的理由。”
　　祁曜不明白有什么理由是张宇能知道而他不能知道的，总不能是喜欢他。祁曜不想自己白跑一趟，也明白自己应该多给苏兰枻一点耐心，不想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说：“好，我不问了。以后你不想说的我都不问了，我有时候脾气上来了就有点疯，不太能控制。我以后会尽量控制的。你别生气了。”祁曜说着站起来，把苏兰枻的吉他拿起来，伸出手拉苏兰枻。苏兰枻借着祁曜站起来，边走边说：“下次再控制不了就直接打一架吧，别再跑了。张宇说他不敢跟你打。”苏兰枻笑了笑，接着说：“我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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