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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怀心思
上一回说道,坠儿拿着银子一路至小厨房,谁料一进院子,反而鸦雀无声,屋子里早已偃旗息鼓,不见柳嫂子众人,只有两个婆子收拾残局。
原来迎春院里的小蝉来取糕点,见闹得不堪,便回去当笑话讲给司棋,司棋素来与柳嫂子不睦,兼看不惯小厨房巴结怡红院,遂有心告诉平儿。
平儿听罢原委,思忖片刻。因宁国府新修葺的花园落成,初夏之际,一串红、芍药花、曼陀罗、蛇目菊、千日红、飘香藤开满一园,那边奶奶邀二奶奶去赏花,若此刻着人去报,又不是光彩事,惹人笑话不说,还扰了主子们兴致,不如待二奶奶回来后再报。
故先遣小丫头前去止了众人吵嚷,若谁不服,且等着被处置。
小丫头得令,向小厨房众人道:“平姑娘说,大家快散了,若还有谁吵嘴不停,就同我一起去二奶奶院子说道理。”
众人一听是平姑娘着人传话,立马慌了,围上去七嘴八舌,“好姑娘,可不关我的事。”丫头笑道:“诸位大娘,我只是传话的,谁错谁对自会查清楚,劝大家先散了。”一席话又说得众人惶惶不定,忙都拿起脚走了。
柳嫂子看小厨房菜叶撕一地,清水落一片,心里头一个不安生。
自己在园里无依无靠,全凭梨香院差事做的好,才落这好营生。满园里笼共一个打杂役的哥哥,还盼着自己和主事的媳妇丫鬟们处好关系,再帮忙瞅个好差事。若因此事被牵连,离了这小厨房,可如何得活。
虽急得团团转,亦无办法,知道平姑娘素来是好的,便想去打听一二。平儿何尝不知她来意,先令小丫头挡在外面,说自己有事已出去。
柳嫂子废然而归,见柳五儿哭得眼睛如肿桃一般,安慰道:“我的儿,别哭了,你身子本就弱,若再哭坏,为娘我之后靠哪个?”柳五儿呜呜咽咽,“娘,我们还能在园子呆得住不?”
柳嫂子叹气道,“你娘我有分寸,今日吵嘴,依着二奶奶的性子,必是被罚的,然不知为何还没处置,反倒让人悬心。只是你娘我素日勤勤恳恳,并无差错,那老狗污我亏空,我自是没有的,刚在这小厨房呆了个把月,有贼心没贼胆,即使被罚,大不了被打一顿板子,也不至于褫夺了差事。”
母女俩抱头安慰,不在话下。
这边歇下,那边却是热火朝天。那秦显家的见平姑娘着人来,忙去打探消息,谁知一路打探,竟是侄女司棋告密,秦显家的慌不着去缀锦楼,请正要回去的小丫头找司棋出来,一路拉着下了甬路,躲在一湖山石后桂树阴下,道:“我的好姑娘,你这是闹哪样?你这是要把我闹出去。”
司棋知是小厨房的事,笑道:“婶母何必着急,我就是看那柳嫂子不惯,让二奶奶教训教训她。”
秦显家的道:“你教训她是她,可婶母我是起头的,必是要被罚,若是没了这差事,这一家老小可怎么活,你表哥刚起头做生意,还需我贴补呢。”
司棋安慰道:“婶母怕什么,那绿豆汤原本就是柳嫂子错在先,都是奴才,她为何厚此薄彼,这事早就惹人怨忿,闹出来未必婶母吃亏。更何况婶母素无差错,连林大娘都夸您做事爽利,能翻出什么风浪。就算退一步,大不了我找祖母去大太太那儿说情,难道二奶奶会驳自己婆婆的面子。”
秦显家的听了这话,反握住司棋的手,“好姑娘,婶母就听你这一回。不瞒你说,谁愿意天天看门子呢,何况咱这大观园的门,那是一点油水都没。若是外面的门子,有别地的官儿来拜,还能发点外财。若这回能把柳嫂子闹下去,婶母再四处打点打点,进了这小厨房,平日不论家里家外,就都能多照应些。”
司棋未接话,只是吞吞吐吐道,“表哥近日可好?做生意还顺畅?”
秦显家的道:“好姑娘,难为你惦记,也是从小一块长到大的情分,你表哥生意刚起步,还得靠家里帮衬。”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家常,因怕迎春有吩咐,故司棋早早回去,秦显家的也自去了。
秦显家的心中虽已无碍,张婆子却是难安,只因自己偷懒是真,若查出来被赶出去,寡妇家家冰炕冷灶的怎么过活,故忙不迭找亲家费婆子在邢夫人跟前说情。
费婆子听罢原委,笑道:“二奶奶还没说要怎么处置,老亲家着什么急?”
张婆子忙道:“就怕若处置了,板上钉钉的事,大太太说话也不好使呢。不如早说些好话,这事就糊弄过去了。老亲家,昨儿我闺女还夸您老人家在大太太跟前,说话一顶一的好用,大太太就听您的。”
见费婆子受用,忙又煽风点火:“我就是看不惯柳嫂子每日家巴结这个,巴结那个,把怡红院那些丫头捧到天上去,一个个黄毛丫头,都以为自己是二层主子了,倒不把我们这些老人家看到眼里去。”
原来这费婆子乃邢夫人陪房,因邢夫人不大受宠,连带着这边的人也减了威势,凡贾政那边有些体面的人,这边各各皆虎视眈眈,这费婆子常倚老卖老,仗着邢夫人,在丫头跟前扯面摆架子。
好性的丫头不与她计较,脾气大的丫头自不卖她脸面,也有几回被碧痕、晴雯抢白。今儿听亲家说起这些,心中自然不忿,便走上去求邢夫人,说他亲家并无什么不是,“不过是那柳嫂子巴结宝玉,闹得人人不满,我亲家看不过,才说了几句公道话。”
邢夫人听是这等小事,道:“这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被打一顿了事。”
费婆子不敢说亲家偷懒吃酒,可能被褫去差事,便转了话头,道:“虽是小事,人人却都看着。柳嫂子那些人,上赶着巴结二太太那边,旁人竟连公道话都说不得,以后更是凡事二太太那边为王了。”
费婆子见邢夫人面上微动,又悄悄道:“琏二奶奶不把咱这边正经太太放心上,日日去巴结二太太,太太也该去敲打敲打。如今粮贵,二奶奶克扣奴才,早有人不忿,这才引得今日拌嘴。何况老奴还听说,上个月月例银子晚放,都是二奶奶出去放利钱,当咱们啥都不知道呢。太太拿这事去敲打,二奶奶哪里还敢挺腰子。”
邢夫人听了这话,心中活泛一番。
原来邢夫人因是贾赦填房,家中又无根基,在府里一向不大得势。别人倒罢了,连自己媳妇也是淡淡的。别人家儿媳每日晨昏定省,侍奉左右,凤丫头仗着是二太太的亲侄女、王家出来的姑娘,又受了自己亲姑姑的托,每日家在荣国府上上下下、只手遮天,自己竟半点婆婆的福没享、谱没摆。
既如此,有了这把柄,不如趁此机会敲打敲打,也灭灭她的威风,遂令费婆子请凤姐过来。
费婆子大摇大摆去了,平儿见是邢夫人房里的人来请,忙上茶让座,笑道:“大娘先喝茶,偏不巧,二奶奶今日被那边奶奶请去了,还没回来,不知大太太是何事?”
费婆子呷了一口茶,笑道:“我就是来传话的,具体什么事,还得琏二奶奶过去才知道。”
平儿听这话不太寻常,念着晌午已过,奶奶必已赏过花、用过饭,便遣丫头去宁国府请。
此时凤姐正同尤氏喝茶,旁边围着一群姬妾丫鬟陪说话,小丫头不敢贸然上前,见丰儿姐姐在,便拉丰儿在一旁说话,丰儿问:“你平姐姐没说是什么事?”小丫头道:“平姐姐也不知道,我当时就在跟前,费大娘什么也没说。”
丰儿便趁着换茶,悄向凤姐说了此事,尤氏眼尖,笑道:“主子奴才说什么悄悄话呢?”
凤姐放下茶杯,笑道:“可别扯臊了,这花也赏了,饭也吃了,该孝敬的都孝敬了,我也该回去,府里大小事都等着我呢。”
说罢便起身。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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