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我自横刀向天笑

作者:掌柜的今天更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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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6 章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陈萍萍的答复,苏拂衣歪着头看着把自己的脸隐藏在阴影当中,仿佛这样就可以把自己武装起来不受外界任何的伤害的陈萍萍,伸出手如从前那般揉了揉他的头发。

      苏拂衣看着陈萍萍小心的用双手捧着那个暖炉,刚刚想说的话瞬间打了个转咽了回去,再开口时声音柔和了许多:“陈五常,陈萍萍,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性子当真就是一点也没变。还跟块臭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苏小姐……”

      “先听我说。”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苏拂衣微微弯腰伸手摸了摸陈萍萍的膝盖上的毛毯,她看着上面破损的地方劝道“你要记得你跟老五不一样,你是个人。人不会把自己所有的退路全部都封死,你这样连退路都不给自己留,你说,你要是死了,范闲怎么办?阿裴怎么办?”

      听到这个问题,陈萍萍微微抬起视线看着苏拂衣的眼睛,他在看到对方眼中闪烁着的忧虑略微犹豫了几秒,指腹轻轻地按在暖炉的花纹上,轻声说道:“范闲将来会接管监察院,长卿也会找个好人家成亲。他们最多不过就是会伤心一阵子罢了,伤心一个老跛子死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拂衣顿时被陈萍萍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噎到,她看着陈萍萍已经微微泛白的手指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突然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你从阿裴十一岁开始就没再管过她什么了吧?是,我知道你是监察院的院长,监察天下之人。但是我就想问你一件事,阿裴的生辰,你还记得是哪天吗?”

      听到这个问题陈萍萍愣了愣,他松开自己按着暖炉的手指有些不解地看着苏拂衣,先是想了想日子之后突然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难道不是五月十八吗?”

      “……那是范闲的生辰。”在听到陈萍萍的回答后长叹一声,苏拂衣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睛涨涨的。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坐在这里听陈萍萍说这些话,她用力地擦着自己手腕处的一道浅浅的疤痕轻声开口:“阿裴生于四月十六。”

      苏拂衣看着陈萍萍脸上浮现出的惊讶、懊悔和欲言又止的神情,她抿着唇沉默了几秒后仍旧轻声补充道:“你陪她过的那几个仅有的生辰,都是范闲的生辰。”

      “可是她……从未和我说起过。”

      “她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让你伤心难过。”从木桶上跳下来,苏拂衣轻轻拍了拍陈萍萍的肩膀,她再次低头看了看对方手中已经有些地方被盘的发亮的暖炉,话语中充斥着淡淡的无奈“陈萍萍,你要知道一件事。裴长卿所做的这一切实际上都不是为了庆国,她最开始只是为了你。她为了能够让你轻松一点,能够偶尔笑一笑可以做任何事情,她甚至甘愿当你棋局里的棋子。”

      苏拂衣的话仿佛是一根根利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刺入了陈萍萍的心房,无时无刻地用疼痛提醒着他这些年犯下的错误。
      、
      陈萍萍的眼前又浮现出了昔日裴长卿看向自己时带着的温温柔柔的笑意,他刚想抬起手拉住她的衣袖说些什么,眼前的画面却瞬间转变为了她出发前留给自己的那个决绝的背影。

      苏拂衣知道现在自己说的一切都需要陈萍萍自己去消化,她背对着陈萍萍看着眼前漆黑一片的走廊,静静地开口:“陈萍萍,我现在一直在后悔为什么我当年没有带走她,而是要把她留给你来教导。我很后悔。”

      说完这句话苏拂衣挥了挥手,她看着眼前浮现起淡淡的荧光的走廊又转头看了看天空中挂着的那一轮清晰可见的圆月,一时间甚至有些哽咽。

      陈萍萍听着背后传来的吸鼻子的声音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暖炉,他试图想象着裴长卿在把这个暖炉偷偷放到轮椅里的时候,脸上到底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只是所有的想象最终都不约而同地定格在了裴长卿转身离去的那个背影上。

      苏拂衣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她仰起头快速的对着自己的眼睛扇着风,认真而坚定地做出了最后的警告:“陈萍萍,我所有能告诉你的都已经告诉你了。若是你不能照顾好阿裴,那我会带她走,去到一个你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我苏拂衣说到做到。”

      说完这句话后,苏拂衣不再回头去看仍然沐浴在月光下形单影只的陈萍萍,大步离开了这座让自己感到压抑的暗室。

      陈萍萍不知道苏拂衣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怔怔的坐在轮椅上看着木桶上的盖子,回想苏拂衣的那句,把她带到一个自己永远也不会找到的地方,藏起来。

      陈萍萍努力的想象了一番如果自己的生活中彻底失去了裴长卿,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他发现他想象不出来。

      直到这个时候,陈萍萍才猛然间醒悟,裴长卿用了将近十八年的时间给自己织了一张网,在这张网里,充斥着裴长卿对自己所有细致入微的关心。不管她本人在不在自己身边,都能把自己的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不会让自己感觉到任何一丝的不适。

      但是现在这张网碎了,因为自己的执拗让这张网终于无法再笼罩住自己,它碎成了满地的碎屑,就连这天下最巧手的绣娘也无法修复。

      感受着周围彻骨的凉意,陈萍萍伸手把暗室的窗子重新关上,让自己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在黑暗中他可以显露出自己的软弱,甚至可以无声的哭泣。

      陈萍萍曾经一直都在想,他一个身体残缺的老跛子,一个生来就应该身处黑暗,位于最底端的人,不值得被阳光照耀到。

      但是在三十年前有一缕光悄然照进了他的生命中,照亮了那片灰暗的地方,那缕光的名字叫做叶轻眉。

      那缕光告诉自己什么叫人人平等,告诉自己什么叫真正的生而为人,但是这一点微弱的光芒在二十年之前突然熄灭了,只剩下监察院门口那块孤零零的石碑,告诉所有路过的人,曾经有一个人叫叶轻眉在这天地间活过。

      瑟缩了一下,陈萍萍放在毛毯上的手微微一紧,突然摸到了什么凹凸不平的东西,像是有人在上面绣了什么文字。

      陈萍萍弯着腰把毛毯捧到自己的面前,他眯着眼睛借着月光用手指拨开上面的容貌,终于看清了那四个隐藏在绒毛中不知绣上去了多久的文字。

      惟愿萍安。

      这四个字就像一颗小小的嫩芽,因为太过于脆弱所以被人妥帖地藏到了角落中,任由它在角落当中悄无声息的生根发芽,然而这颗嫩芽却被自己活生生的扼断。

      陈萍萍,你疼吗?

      有人似乎在自己的耳边发起了这样的提问。

      疼。

      陈萍萍神色紧绷的用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这一行小字,原本他以为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的心脏开始抽痛,泛起一阵宛若针扎一般的疼痛。

      喉咙一阵发痒,陈萍萍半捂着胸口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咳!长卿……”

      不知道陈萍萍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哪里,那个小香炉突然发出了一阵“咔啦咔啦”的声响,紧接着一个小玻璃瓶从里面掉了出来。

      陈萍萍握着手中的那个被暖炉焐热的玻璃瓶,他对着月光辨认了一番后发现里面液体折射出的光芒,和当初在地牢时阿甘给自己的那个瓶子,一模一样。

      这次没有丝毫的犹豫把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陈萍萍感受着弥漫在自己口中略带香甜的口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原本温度偏低的双手在一点点变得温暖。

      陈萍萍微微垂下眼帘把暖炉捧到自己的脸颊边,他任由暖炉散发的热气温和地喷到自己的皮肤上,带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他调转毛毯的方向把那一行小字放到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陈萍萍转动轮椅想离开暗室的时候,惊诧的发现不知何时漆黑一片的走廊被人装饰上了点点荧光。

      陈萍萍摇着轮椅来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点荧光前,他抬手摸了摸墙壁,把正闪烁着荧光地球状物扣下来拿在手中,看了半天后才反应过来这应当是他们三处当时发明制作的一些没什么用但是好看的小玩意。

      珍重的把手中的球状物重新按回到墙壁上,陈萍萍低头借着点点荧光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用力吞咽了几口口水。

      努力放松自己的脊背让自己靠在轮椅上,陈萍萍回想着自己和裴长卿之间的过往,突然睁开了双眼。

      陈萍萍转动轮椅往裴长卿的房间奔去,他感受着刮在自己脸上的凉风一时间呼吸有些急促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

      他需要去确定一件事情,一件可以让他推翻之前所有坚持,所有推测的事情。

      陈萍萍谨慎地操控着轮椅在裴长卿那间屋子的地板上滑来滑去,他分辨着轮子压过地板时发出的声响,终于找到了一块回想略微有所不同的木板。

      弯腰把木板掀起来,陈萍萍看着木板下显露出来的一摞写满字迹的纸张,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伸手拿起了最上面的那张。

      陈萍萍大致把自己手上的这一沓纸翻看了一遍,把其中那几张明显不太对劲的纸放到一边,展开了压在最上面的那张纸。

      那张纸上只写了寥寥数语,甚至连字迹都有些潦草,但是陈萍萍却透过那几句话感受到了裴长卿在写这段话时充斥着的苦涩和无奈。

      她说,陈萍萍,我想通了,想放弃了。

      可能是因为我站得太久,以至于你忘了回头。

      把那张纸小心翼翼的收进自己的怀里,陈萍萍坐在屋内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借着烛光静静地翻看着自己手上的每一张纸和上面的每一句话,想象着裴长卿在写下这些话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小姑娘,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借着这点烛光,或是欢喜或是苦恼的写下这些话语,然后如同每一个那个年纪的小女孩儿一样,幻想着自己会有什么样的未来。

      一直看到蜡烛燃烧殆尽,陈萍萍看着之前被自己特意单独放起来的那几张纸,把目光投向了摆在桌角的那盏做工极为精致的灯。

      陈萍萍小心的把灯罩取下来,他一手托着灯罩另一只手拨弄了几下灯芯,又回头看了看另外一根已经燃烧殆尽的蜡烛,试探性的用火柴点燃了灯芯。

      抽出其中一张纸凑近灯罩处散发出来的光芒,陈萍萍看着上面原本写着的文字慢慢消散浮现出了另外一行文字,他伸手点燃了另外一根蜡烛,把上面的文字暗暗记在心里。

      陈萍萍一直等到外面已经微微泛白之后,才略显不舍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看过数遍的纸张,他看着那几张只有在那盏灯下才能显现出上面的文字的纸,一滴晶莹的泪珠忽的溢出了眼眶,悄无声息的在他的脸上划过一道浅浅的水痕滴落在了他黑色的官服上,而后融入了布料中消失不见。

      “……长卿,你要活着回来……”

      江南。

      当真就搬了个板凳坐在裴长卿房门前的小院里,叶重听着里面从原本能传出来极为频繁的咳嗽声,和偶尔的几声瓷器被摔碎的声音,到这几天甚至可以称为寂静的变化,眉头一天一天的拧紧,心底的不安也在慢慢扩大。

      “今天是第几天了?”看了一眼端着盘子把早饭送过来的副将,叶重揉了揉眼睛,眉宇间充斥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和心焦。

      “将军,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手脚麻利的把盘子摆好,副将微微低着头看着桌板,他的语气中也带着几分淡淡的焦急“那几位老大夫也在等着小裴姑娘的消息呢。”

      叶重先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他半睁着眼睛端起粥碗往自己的嘴边送:“嗯,知……等等,今天第几天了?!”

      猛然间反应过来刚刚副将说了什么,叶重“嘭”的一声放下自己手中的碗,沉着脸追问正一拱手准备离开的人:“你刚才说今天第几天了?!”

      “……将军,第七天了。”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叶重此时的脸色,副将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地问道“需要,需要末将去准备什么吗?”

      “准备什么准备!”叶重下意识的大声的反驳了副将的话,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边的那个粥碗,盯着自己眼前的这扇门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就在副将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听到叶重像是在发布命令,又像是在告诉自己一般的话语:“再等等,再等等。”

      叶重听着副将略显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仰起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色,听着耳边的声响又重归寂静,有些颓然地跌坐在板凳上把自己的脸埋进了双掌中。

      原来已经过去七天了吗?

      这个时候叶重不禁在想,如果要是给他七天的时间,他能干什么?

      他能让一队千人以上的士兵把一种阵法排演熟练;能够攻下一座城池;能够让他快马加班从边关赶回到京城。

      也能够让他等待裴长卿做出解药。

      叶重用力抹了把脸让自己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好一些,他仰起头看着自己头顶开出了小花的树木,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接住了其中一朵落下来的花。

      “还剩十朵。”

      把花朵小心的放在桌板上,叶重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这扇大门,把手边的粥一饮而尽。

      叶重挥挥手示意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士兵先趴下休息一会儿,他看着随着一阵微风而微微摇晃的树叶,重新坐了下来。

      小裴姑娘,叶某这七天数清楚树上的花一共就开了十一朵,窗户上的雕花一共有三十六个,地上的青砖一共有八十七块,房檐上的燕子一共飞进来了九次……

      叶某在门外已经等了七天了,你一定一定要活着出来啊。

      叶重这一等就从清晨等到了下午,他听着院外偶尔传来的巡逻的脚步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几度站起身想要去敲敲门问问她怎么样了,但是却最终还是坐回了板凳上。

      “将军,还等吗?”副将再度推开小院的门走进来,他的脸上似乎是被人在推搡间打了一拳,他看着叶重问道。

      “等!”毫不犹豫的回答,叶重转头看向副将的脸,他眼神极为坚定地命令“传我的命令,今天一直到子时的时候,不论是谁都不能踏足这间院子!”

      “是!”

      看着副将领命下去,叶重再三犹豫后站起身凑到门边上,他仔细地听着屋内传出的细微的动静,除了能勉强分辨出有微弱的呼吸声,和似乎是正在煮药的药炉开锅的声音,剩下什么都听不到。

      斟酌了一下,叶重抬手隔着衣袖轻轻敲了两下裴长卿的屋门,而后清了清嗓子,说道:“小裴姑娘啊,我是叶重。我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听得见我说话,但是我觉得我还是把这个事情跟你说一下吧,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我等你到今天晚上。你看,咱们不用非得等到七天的时限到了你再出来对不对?你要是把药配好了,就出来吧好不好?”

      叶重在说话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都直接塞进门缝里,他听着里面的呼吸频率在一点一点的减弱,喉结不禁上下滚动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把还没说完的话说完。

      勉强保持着正常的语气,叶重半转头看着那棵树接着说道:“小裴姑娘啊,你看窗外花都开了,你这个年纪的姑娘不都喜欢簪花吗?你要不出来挑一朵然后戴上?我数了数,这花啊已经开了十一朵了,我看有一朵特别漂亮,我摘下来给你看看?”

      “小裴姑娘?”听着里面的呼吸声轻到自己如果不是认真听根本听不到而且还时断时续的,叶重的嗓音为了压制住抑制不住的哭声而变得有些沙哑“小裴姑娘啊,你要是能听见我说话,你就敲敲桌子,或者给我个声,行不行?你看这外面三十万百姓,还都等着你呢。”

      “……哒哒。”

      叶重在门口抻着脖子等了半天才听到两声似乎是敲在了木头上的声音,他长出了一口气用袖子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水,而后隔着衣袖轻快而有力地敲敲门当做是回应裴长卿的话,声音当中是抑制不住的惊喜:“小裴姑娘啊,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啦!”

      “……哒哒。”

      心满意足地坐回到自己的小板凳上,叶重掩盖在面巾下的脸上洋溢着无法掩盖的惊喜。

      他咧着嘴角看着又飞到屋檐上的燕子,想:这就快过去啦!三十万百姓的命有救啦!

      就这样想着,叶重突然听到了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喧闹声,不由得皱眉。

      “怎么回事?”叶重看着急匆匆跑进来的士兵,面容严肃地看着对方脸上清晰可见的一条红印厉声问道“本将不是说了不允许任何人进到这个院子里吗?外面怎么回事?是谁在喧哗?”

      “将军,兄弟们确实是按照您的吩咐在外面守着不让任何人进来!但是太守突然带了人要闯进来,兄弟们都在前院拦着,已经快拦不住了!”

      心底咯噔一声,叶重猛地站起身,想要大步往前走却硬生生地停下来,他一双虎目瞪着前来报信的士兵,强压下去自己心底的恐慌沉声问道:“他说什么了?”

      “太守说,七天时限已到。”士兵回话的声音在叶重周身越来越浓重的杀气中一点点减弱,他看着怒目圆睁愤怒到牙齿“咯咯”直响的叶重,低声补充“太守大人他,带着火把过来的。”

      “荒唐!胡闹!”

      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叶重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急匆匆地走到门前用力敲了敲门,对里面的裴长卿提醒道:“小裴姑娘,外面出了点事情,叶某先去处理一下,待会儿回来再等着你。”

      叶重说完这句话抬手指指正等候着自己的命令的士兵,厉声吩咐:“你!在这儿守着,若是小裴姑娘出来了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末将遵命!”

      叶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随后大步往院门口地方向走去。

      他越往门口走越能把外面嘈杂的声音听清楚,他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的争论声忍不住吼了一句:“都吵吵什么?!能不能闭嘴!”

      看着叶重出来了,一直在阻拦太守的那一小队士兵立刻对他拱手行礼:“将军。”

      摆摆手没回话,叶重扫视了一圈自己的兵和外面的人,背着手直接站在门槛上,看着从人群后走出来的太守,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太守来此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太守上下打量了一番站在那里的叶重,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仰天笑了几声,他对叶重指了指身后跟着的士兵,又指了指叶重,问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叶某不知。”叶重看着站在太守身后举着火把的人群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他一只手握在腰间的佩剑上,冷声回答。

      “看叶将军这脸色,像是没休息好的样子啊。”把手中的火把交给下人,太守慢条斯理地走上前指着叶重的鼻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难怪叶将军记不住日子呢。”

      似乎是对叶重愤怒的表情十分满意,太守拍了拍自己的手臂,接着说道:“今天可是第七天啊,叶将军当时立下的军令状可是说,七天之内一定能够那出解药的。现如今七天时间到了,解药呢?难不成是被叶将军吞了吗?”

      “你也不要太过分!”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瞪着太守,叶重强压住想要拔剑的冲动,他全身紧绷地盯着太守那双有些无神的双眼警告道“叶某如今在这儿,你们就休想靠近小裴姑娘的院子一步!”

      抬手听着叶重的警告冷笑一声,慢慢的眯了眯自己那双无神的双眼,声音在“嗬嗬”两声后也变得有些奇怪:“这件事情,可不是叶将军说了算的。”

      叶重微微低下头眸色深沉地看着太守那双逐渐开始泛起点点蓝色的荧光的眼睛,他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你是神庙的人?”

      看着叶重突然收缩的瞳孔,太守突然间后撤一步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突然猛地收住了笑声,脸上是浮现出阴毒的神色:“看来叶将军的脑子还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笨。我本来可以晚些动手,但是要怪就怪你们把我的手下都杀了,所以现如今我也就不得不杀了你了。”

      “小裴姑娘感染瘟疫的幕后主使是你?!”

      电光火石间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叶重刚想拔剑却感觉手腕一麻,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反手按在了地上。

      太守听着耳边传来的动响呵呵笑着挥挥手,心情大好地看着随着叶重被自己的手下扣押在地上,和他身后那一小队已经没了声息的士兵,拍了拍手:“妙啊。”

      说着太守抬脚用脚尖挑起了叶重的下巴,看着对方脸上混杂着震惊和厌恶甚至是愤恨的表情大笑着问道:“叶将军现在的感觉如何啊?”

      叶重挣扎着昂起头冲他啐了一口,他不是没有听到身后响起的声响,满脸的厌恶的问道:“你们神庙难道也就剩这些手段了吗?”

      “叶将军说笑了。”强行伸手把叶重的头扭到正视自己,太守一脸无辜地扯下脸上只能当做装饰品的口罩,随手地丢到地上还顺脚踩了几脚,这才满意地收回脚看着叶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会的本事,可不止这些啊。”

      说完这句话,太守摆摆手示意手下把叶重押到边上不要碍事,随后满脸嫌弃地踢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尸体,大摇大摆地踏进了这间院子。

      颇有主人风范地环视了一圈之后,太守对身后的人指了指那些老大夫们平常工作的那几间屋子吩咐:“去,把那几个老不死的也抓出来!”

      被死死地扣在地上,叶重费力地仰起头看着被推推搡搡带出来的几位老大夫,满脸的歉疚地叹了口气对他们摇摇头是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到底还是拖累了这几位老先生了。

      先是不明所以地被人粗暴的用绳子跟捆麻袋一样地捆起来,几位老大夫在推推搡搡地轰出房间后看见被同样压在地上的叶重,这才觉得事态的发展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太守听着耳边响起的一叠声的提问和抗议,他用蔑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几眼狼狈的老大夫们半晌哼了一声:“我累了。”

      听到这句话太守的身后立刻有六个人僵硬地走上前,围绕着他做出了不同的动作。

      太守放松地往后一仰,他懒洋洋地倚靠在由六个人组成的座椅上,看着地上的人微微扬了扬下巴,出声:“几位,有什么话要说吗?其实我也不太着急,毕竟要是我没算错的话,裴长卿恐怕就剩下出气的份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放弃挣扎给自己保存体力,叶重侧着仰起头看向太守,他被绑在身后的那只手微微动了两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太守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叶重的面前,他一脸好笑地看着正费力地仰着头的叶重,哼笑着吹了吹指尖,轻佻地开口:“叶将军问这句话不觉得有些太晚了吗?或者说,根本没有必要问这句话吧?”

      “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眼神极为平静,叶重仿佛已经看破了生死,他一字一顿地开口“我不想不明不白的死。所以不知道你能不能满足我这个愿望?”

      太守看着叶重那双带着几分死气沉沉的眼睛微微偏头想了想,随后爽快地点点头答应下来。

      他左右踱了两步,拍着手臂把叶重和老大夫的脸色都收进眼底,随后开口时声音中有着满满的理所当然:“其实这件事情说到底也怪不了你们,但是为什么会选择你们动手,那就要怪裴长卿动了不该动的东西,你们又是她的朋友吧。”

      “那你为什么又要鼓动民众造反?”

      “因为我高兴啊。”嗤笑一声,太守看着叶重不可置信的眼睛声音懒洋洋的回答“你难道不觉得,看着一个帝国的消亡,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吗?”

      “你疯了?!”

      “哈哈哈哈哈!”大笑出声,太守慢慢的站起身走到叶重面前蹲下,他伸出一只手勾起他的下巴用力捏住,看着叶重脸上浮现出的厌恶之色满意地伸出舌尖舔了一圈自己的嘴唇,笑得满脸阴冷而疯狂“我疯了?我看真正不明白的人是你们!你根本就不懂现在的这个世界对于这世界上的人来讲多么痛苦!只有充满了感恩,感激和膜拜的世界,那才是一个美好的世界!”

      “呸!”

      太守看着叶重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颇有些可惜地摇着头站起身,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捏着对方下巴的那只手搓了搓指腹,背着手看向了同样瞪着自己的那些老大夫们冷哼了一声:“只可惜,你们根本不懂那样的一个世界,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说着,他拍拍手,吩咐身后跟着的人:“走吧,是时候该送院子里那位上路了。”

      太守踏进裴长卿的院子里,他先是仰起头看了看被风吹的哗哗作响的树枝,又看了看身后被反绑双手推进来的叶重,指了指院内的一圈尸体和被溅上了血迹的那个小板凳:“叶将军七天都是在这上面度过的?”

      并不在意叶重有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太守颇有闲情逸致的绕着院子溜达了一小圈,而后才拍了拍那扇紧闭着的门,听了听里面的呼吸声。

      叶重浑身紧绷地盯着太守的一系列动作,他眸色深沉地看着对方的一系列动作,无声地改变了自己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的姿势。

      太守十分满意地听着屋内的呼吸声已经微弱到几乎无法听见,他转头对叶重说道:“今天我心情还是挺不错的,所以你也别着急,等这位小裴姑娘死了之后,我也送你们上路,如何啊?”

      眼看着太守就要把那扇门推开,叶重微微撇头看了一眼正压制着自己的两个人,一咬牙突然拼命地挣扎起来:“狗东西你有什么事情冲着老子来!欺负一个女的算什么好汉!”

      “吵死了。”太守听着耳边传来的叶重的声音厌恶地皱了皱眉头,随后转身抬手直接隔空卸掉了叶重的下巴,他抽出长剑在叶重的脖子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冷声说道“你还是闭上一会儿嘴吧。”

      “你……不得,好死……”

      口水流了一下巴,叶重浑身颤抖双目充血地瞪着居高临下的太守,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从喉咙中挤出了一句话。

      而后他便被太守抽了一巴掌:“怎么话这么多?我不得好死,那也是你先死!你别着急,我马上就送你上路!”

      叶重用舌头顶了顶自己略微有所松动的牙齿,他转回头看着太守手中的长剑,最后看了一眼屋门的方向,坦然的闭上了眼睛。

      “我听说,有人想让我死?”

      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突然响起,带着淡淡的疑惑。

      叶重猛地睁眼抬头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他看着那扇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的房门,努力想要扯出一丝笑容来迎接裴长卿的归来却被下巴和脸颊处传来的疼痛阻止。

      是裴长卿的声音!她真的没事!

      裴长卿慢慢地打开自己面前陌生而又熟悉的屋门,她站在屋里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和自己打了个照面的太守,目光在对方手中的长剑上转了一圈,突然笑了:“刚一进城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对劲,没想到你自己还真的跳出来了。”

      说完这句话裴长卿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门槛后,她一手转着画卷另一只手抬起来伸了个懒腰歪着头笑着问道:“就是你要杀了我?”

      太守一脸惊惧地瞪着完好无损的裴长卿,他又惊又怒地看着对方脸上的那抹讥讽的笑容,抓着长剑在半空中挥了几下:“不可能!你不可能还能活下来!”

      “太守大人您真的是说笑了。”抱着双臂笑得有几分轻巧,裴长卿不紧不慢地走到太守的面前悠悠然的开口“是这样的,您既然说想要我的命,但是不知道您打算留您的命到几时啊?我算了算其他的时间好像都不太合适,不如……就现在吧。”

      话音刚落,裴长卿五指成爪状直直地捅进了太守的胸膛,在一阵“噼啪”声中从里面扯出了一颗流淌着液体机械甚至还闪烁着电弧的心脏。

      裴长卿一脸嫌弃地甩了甩自己的手上的液体,她挪动脚步躲过倒向自己的太守,小声吐槽:“啧,这个场景当真是有些熟悉的过分了。”

      停顿了一下,裴长卿直接把自己手上剩下的液体抹在太守背后的衣服上,接着用一种极为委屈的语气小声说道:“而且这个还没有那个假朱格的好捅,下回还是直接拧脖子吧。”

      愉快地决定了接下来的工作,裴长卿转过身还非常好心地歪歪头看着仍旧押着叶重和几位老大夫的那几个人,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地问道:“你们不走吗?”

      “杀了裴长卿!”

      裴长卿半是无奈地侧身躲过迎面而来的刀,同时顺着这个力道转了个身帮叶重重新把下巴装了回去。

      “叶将军,不必客气!”裴长卿转着手中的画卷的同时还不忘了用脚勾起太守手边的长剑踢给叶重。

      叶重几乎是靠着肌肉记忆才避免了长剑直直的扎进自己肩膀的悲剧,他根本来不及注意现在裴长卿的方式是否有些过于残忍,他的目光从她踏出那间屋子的时候开始,就落在了对方那一头白发上。

      叶重的眼前一瞬间闪现出无数个人的脸,他们有的是在来江南的路上救助的百姓,有些是他们在来到平昌县后在帐篷中见到的正因为病痛而呻吟着的病人,甚至有些人他并不知道他们是谁,因为他们只剩下了一具躺在荒原上似乎是挣扎着向上苍祈求的尸骨。

      用力拧断了最后一个人的脖子,裴长卿拍拍手踢开脚边的尸体而后转身大步走上前把几位老大夫身上的绳索解开,对着惊魂未定的几人弯腰拱了拱手:“前辈受惊了。”

      说话间裴长卿冲院外刚刚赶来的参将招了招手,示意他带着这些老大夫们先去看看伤势,剩下的事情可以回头再说。

      裴长卿看着他们道谢离去,这才转身看向仍旧直愣愣地跪在地上的叶重,看着他脸上怎么看怎么有点傻乎乎的表情忍不住弯了弯眼睛,上前一步想要扶起他:“叶将军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被裴某吓傻了?”

      “小裴姑娘!”叶重在听到裴长卿的问题之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直接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衣服让自己不要看起来那么狼狈“解药可是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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