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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
“腾氏虽素来积恶,人民久服其威,其立南朝已多年,善诱人以利,是以南人多不信大厦一日将倾,总怕我等退却,腾旦报复之事,是故如今地方无有造反之举,以为我等先驱。”
“攻下淮南道,花去我等逾年之功,士兵受苦既多,百姓亦不乐受,如今腾氏坚守洪州,总南部八方之兵,若我等又与之强抗,战了不知何时。如今当求速速了结之术。”
“依我看,莫若求援迟家为善。迟家在南岭地方根基之深,真属少有,当初虽因战功封于岭南,之于诸夷百越为异姓,然而天长地久尽得诸部拥戴,至如今代代皆出善人,如今之迟恩栾便属豪杰,若能得其骧助,我等声势便高,江南道之人便知‘真王天帝‘是何意,能主动兴讨贼人,又且,我等于兵马上也少少宽心。”
皆道此计甚善,然与怀安王互通消息,她却知日后之天下,不姓祝便姓缜,她不想如今搅和浑水,不如到时候祝、缜相战,她再择一而从为妙。柳蟠凤人到军营,谓与迟家打交道,知其人如今甚好商业之利。柳自留余地,终和祝晴风形成一致:日后缜、祝二分天下,东面当属祝氏,祝晴风日后允于泉州兴修大港,此港归属迟家,并在泉州专开道路依允港口之物借此道进入岭南道,又允于沂州兴修大港,此港柳氏享专利,柳蟠凤总收各方之物,借沂州泉州之港行海运,为自己和怀安王赚大钱。
柳蟠凤自入岭南说服怀安王,于是按兵不动数月,永年三年秋末,怀安王自岭南发兵向北。
夹击之战,其中又有许多智慧迸溅或是铁血交凝的时刻,不能细说。
永年三年末,腾旦不堪北方重负,又兼鲜介仪已从潭州一带进逼,兵马渐渐溃向东南,四年初,腾旦与祝、迟军队相继有相遇之战,士兵逃败者甚多,二月,江南道一带不闻有腾旦兵马,腾旦只余散兵逃命深山,江湖间有传言,她要借机东向海岛,抢掠海滨,兴修城垒,东山再起。
祝、缜、迟皆有散兵游击深山不提,战争至此已入尾声。
永年四年三月,洞庭之会传遍天下,祝、缜之间进入了真正的和平阶段。
祝、缜互称功劳,和平地约定淮南道归祝氏,江南一道,分水而治,赣水以东归祝,以西归缜。
因膏腴之地多在东方,私下有转纳供赋之说,此事甚是秘密,并不向外提起,她们究竟以多少份额为数旁人并不知道。
四月,轩辕乘汶从西安城中出逃,这使缜暮水脸上稍稍有些不光彩,不过世人并看不出她介意,轩辕一走,反而世人皆明了地看到争锋天下的,是这两个年轻逸彩的俊杰了。
南诏掌黔蜀,细看便知与缜暮水之地土稍相侵犯。如今自掌大军者还有北之江荛,西之阿史那挚鲁,南之迟恩栾。此皆不妄动之辈。世间争斗,集中在祝、缜、叶三人身上。
且说战前祝晴风所说的“打败腾旦之后我有一番话对你讲。”
祝晴风起头说:“腾旦宫中的财宝里,倒有一件出乎我的意料。”
缜暮水默默听她讲。
“那勿愆勿损,威秩常存的璎珞,与我的正是登对……”
“我也有个家母临逝赠给的璎珞,我一直带在身边,本以为是什么家族之宝,这次看见了腾旦的,便想找人一问,多亏了那个送查验单子的是个老宫人了,一问就知道,说是国初轩辕家降给祝、缜、腾三功臣的东西,叫我好不吃惊。”
缜暮水道:“那个璎珞我也有。”
祝晴风惊道:“暮水家是缜氏别支分出来的,这璎珞按理应该在本家人手里吧?”
“不知本家人怎么想的,我父亲嫁给母亲的时候,把那璎珞作嫁妆送过来了,父亲便交给了我。”
祝晴风惊愕了半晌,终于道:“如此说,算是缘分了。”
缜暮水道:“我先时以为晴风的父亲与我的父亲是兄弟两个,所以才有这般相称的璎珞。”
“怎说?”
“我的父亲是左家嫡子,只是左氏一直为缜家办事,父亲嫁给母亲也出于缜家当家人的主张。父亲与我讲过,他其实有一父同胞的兄弟在小时走失……我并不知道璎珞是缜家当家人给父亲的,便以为这是左家的东西,曾有一次看到晴风的璎珞,以为晴风的父亲也给了晴风这东西,而两个璎珞自然也属于两兄弟了。”
祝晴风接口道:“我父亲本是母亲的侍人,是自小被人贩子卖进祝府的,身世常受人家议论,暮水从哪儿听得了我父亲的身世不为奇,这样猜测也有可能。”
“……只是,我父郑氏,他虽从小被人拐骗,总告诉我以前生活草屋燃薪,他惯懂得一些粗糙活计,可见不会是左府的小少爷的。”
“我如今知道的了……”缜暮水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
祝晴风道:“若你我真是表姐弟,那倒也不错。”
二人论了年齿,果然祝晴风大一些。
之后就沉默下来。两人一个等着时机说,一个等着对方开口说——“那一番话”。
祝晴风开口:“我虽称为你的良友,可你竟瞒了我什么,我并不知道,也不能理会你的痛苦,可见我是不称职的。”
“如今,你我并有天下,手下之人各抱一心,你我又有男女之别,暮水也正因此才疏远我,我已想通,无法同你做友人了。”
一阵沉默。
祝晴风坐近他,轻轻地拢回那仅仅一丝从鬓边长出的头发。
缜暮水紧盯着她。
“那蕴満恨意的眼神,如今竟又变作往日的剔透了,只是,其中莫测的波光,却叫我更难揣摩……”
“只是,将军被尽天下人说成绝情少恩,却不曾对祝某如此……祝某知道,无论是恨,是欢喜,这是有感情的双目。”
“既是无法长依长存,又无法恩断义绝,叫我怎生自处呢?人都道天下之争,最变人心,将军或许有一天能对我动手……在祝某清楚认识到那一天到来之前,与将军酒争朝夕,想必将军还有暇罢,如此便够了。”
……
“何必那么麻烦,我在这儿便对你动了手,等你手下闯进来,明日我们便开战好了。”
他盯住她的眼:“莫问我怎能做到,我定是可以。”
祝晴风苦笑:“……暮水想我怎样,我还能怎样?”
缜暮水侧头吻在了她的唇畔,祝晴风十分犹疑地滞住,身体不由向后倾去,他便伸手抱住了她的腰,紧紧地把她锢在怀里,祝晴风面上布满震惊和……却退,缜暮水左手扶上她的面颊,重新吻住她,这一次密密贴合,温润柔软之感、绯红嫣然之色,让他无法自持试探之意,伸舌到她口中,寸寸逡巡,寸寸狐疑,虽是如此,两人分开时皆是红霞布面。
缜暮水道:“先前也是,每一次你自作解意地来找我,我就想这样做。”
“你说我二人堪论伯牙子期,我笑你痴,我只想先得到你,再与你论知音之乐。”
“这份情感我一直埋藏,岁月行至今日,我终能稍无顾忌,一吐胸臆。祝将军既是耳通目聪,何以在知我本男儿之后仍看不出?”
“你……”祝晴风无言语。
“又说你能怎样,允我所为便是顾我,将军如允我,割城百座,退地千里……无不易言。”
祝晴风变了颜色:“住口!”
于是缜暮水笑起来,骤然香烈的寒梅一般,不须东风,满庭生色,带着悲哀的笑容,看去了祝晴风的魂,飞扬的眉角,比以前唱和相随时还生动,然而一瞬便垂委下来,一脸静默不语。
“任情来去,也可以免了罢?将军以后不必访缜暮水,东廷是将军的天下,快些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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