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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心
今夜的三和楼张灯结彩,二楼大厅被打扮的富丽堂皇,但却让人不觉得一丝暖。门外神形各异的江湖莽汉裹挟着寒意走入室内,迎面见到的,就是丰神俊朗的小侯爷,他见人就叫名,笑得没有阴霾,仿佛今天真的就是一大波人吃顿饭。
苏梦枕到的时候,六分半堂那边已经有人了,职级最高的是的二堂主和三堂主,也就是雷动天和雷媚。雷损本人还没有出现。
但是当他一落座,很快,一群人就从大门处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雷损。雷损是个很矛盾很复杂的人,他靠背叛起家,长袖善舞,在他在位期间,六分半堂的版图吞没神州半壁。后来他年事已高,逐渐风光不再,犹幸独具慧眼。他这辈子就看中了两个年轻人,一个就是被他任命为大堂主的低首神龙狄飞惊,另一个就是他定下的女婿,苏梦枕。在这两个人还没有成为江湖传奇之时,他就已经掐准了,不可谓是不厉害。他身份上也算是苏梦枕的未来岳父,因此怎么都要压他一头,换句话说,女婿没进门之前,做岳丈的是不会进门的。
成年人总是很虚伪的,尽管苏梦枕和雷损都厌恶对方,恨不得对方去死,但是在见面的时候,还是要保持良好的礼仪。雷损入座后,整个大堂里的人瞬间就来齐了,苏梦枕心里有嘲讽,但面上没有表情,只是裹着温暖的皮袄坐在软座里,沉静地喝茶。
他当然要沉得住气了,毕竟雷娇现在在他手上。
方应看见人都来齐了,于是说:“前些日子,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闹了些矛盾,搞得京中不少民众人心惶惶。官家的意思,就是借今日的酒席,把这事情揭过去。”
站立在雷损身后的是著名的“杀人王”雷雨,他冷冷一笑,说:“揭过去?他们风雨楼杀了我们四个堂主,这能揭得过去么?!!”
雷雨此人在江南霹雳堂那边的时候就很有名气了,杀人杀出名的,据说死在他手上的有男人女人,小孩婴儿,数量成百上千。他最喜欢杀人满门,屠戮村庄。他功夫不小,但杀心更重,这样的人不给小侯爷面子,也在情理之中。
但在情理之中,不意味着方应看就不计较了,他心里极为不悦,可脸上的笑容还越发和善。
这就是他的本事。
苏梦枕低着头,他身边的王小石却说话了,王小石这个纯情少年,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看到面前这个人凶神恶煞,说话腥风扑面,立刻回嘴:“诶?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哪里杀了你们四个人?那天我也在场,你去问问你们的大堂主,不是你们自己人杀了自己人么?反正那个老太婆和穷酸秀才就是被你们的那个泼妇一剑捅穿的,关我们什么事?”
他一出头,雷雨就有了仇恨的对象,他死盯王小石,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说话?”
言下之意,竟然是要苏梦枕出来说话。
苏梦枕不会说话的,在雷损开口之前,他一个字都不会说。
于是杨无邪说:“他是我们公子的结义兄弟,是风雨楼的三楼主,也是破板门事件的当事人。我记得杀人王那日应该还在江南,反而是没资格说话的那个吧?”
“你!”
杨无邪是风雨楼的大总管,人人皆知他是苏梦枕的头马,惹他就等于惹苏梦枕,因此在场没多少人敢接他的话茬。
这就是要吵起来了。方应看饶有兴致地喝了一口酒水,心里暗暗想道。
雷动天抬头,給杀人王解围,他直接质问苏梦枕,说:“苏楼主,那日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我心知肚明,你手下的人挟持了我们的人,威胁雷娇对自己人下手,其心可诛,你不打算给我们一个说法?”
听到这里,连方应看都想骂六分半堂的人无耻。
破板门事件到底是怎么起因的,所有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是六分半堂先想设计风雨楼,不然人家怎么会杀上门?
不过方应看转念一想,也明白了雷动天所谓的“说法”的意思。他听说六分半堂抓了关若飞,然后不知怎么关若飞就抓住了狄飞惊,还给狄飞惊用了药,刺了他几剑,导致他现在还在床上养伤。他听说的时候是超级震惊的,他根本没办法把这些事跟关若飞的脸联系在一起,可能其他人也跟他想的一样,于是都想弄明白到底那天发生了什么。
豆子婆婆,林哥哥被雷娇杀了也就算了,那雷恨又是怎么死的?
行走江湖,吃亏可以,但是吃得不明不白,是谁都不会甘愿的。
苏梦枕没说话,他抬眼看了一眼杨无邪,于是杨无邪立刻命人带来了雷娇。
雷娇这几日心力憔悴,活脱脱瘦了一圈,她被两个高大的壮汉挟持者,身上还被人用了关若飞的‘人首分离’,极为狼狈,她看到雷损还有雷雨等本家人,不由眼眶一红,几乎要跪下哭出来。
杨无邪说:“这个说法,就让你们自己人告诉自己人吧。”
于是雷娇跪在地上,又是愧疚又是愤恨地把关若飞那日的说辞重复了一遍,末了,还向雷损磕头,说:“雷娇无能,恕总堂主责罚。”
其实这话说完了,六分半堂的人只会更丢脸。他们哪里知道,关若飞被抓,只是出于花无错的一己私欲。而花无错被杀,也是因为他自己对女人掉以轻心,在那种节骨眼还想着那种事,脱光了送上门。那个女人也是机缘巧合,用花无错隐瞒没有上报的药害了前来寻找花无错的狄飞惊,最后利用狄飞惊逼得一众人自相残杀。
听到这里,方应看都替六分半堂的人牙疼。
在雷娇的话语中,一切问题都是花无错这个源头,因此大半数六分半堂的人脸色都不好看,可雷损是个老江湖,他不会像别人那样,轻易放过那么奇怪的‘机缘巧合’下抓住狄飞惊的女人,于是他说了到目前为止的第一句话。
他说:“苏梦枕,这位关姑娘看来很不简单啊。”
他说话的时候笑意盈盈,就像一个寻常的长辈。
他说话,苏梦枕自然也能说话了,他抬了抬眼眸,说:“此话怎讲?”
雷损说:“其实雷娇雷恨他们当时那么多人,她又是中了药的,就算她挟持了飞惊,我的手下也不是不能从她手上救人。”
这个问题苏梦枕早就想过,不过他知道关若飞体质特殊,会移穴的功夫,血流不死都可以做到,那花无错对她下药,未必能有正常的药效。但是这种话他怎么可能告诉六分半堂的人呢。
既然他们非要把关若飞想成一个深不可测的人,苏梦枕只好顺水推舟,他说:“她运气好,老天爷都不舍得她死。”
说到这里,他的双眼对上了雷损的,那两朵余烬里的寒焰静静地焚烧着,他继续道:“老天有眼。”
雷损顿时爆发出惊天的大笑,他一掌拍裂了身旁的桌子,站起身指着苏梦枕的鼻子,居高临下地说:“苏梦枕,到底是老天舍不得她,还是你舍不得她?”
“容老夫问你一句,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了纯儿什么!”
苏梦枕动作一顿。
良久,他在杨无邪的扶持下站起身。
他面对着雷损,凝视了他片刻,眼神里的情绪雷损一时间居然有些看不懂。
最后他向雷损走近了一步,说:“六分半堂害得我损失了无错无语,另有手下两人重伤,我们都不曾提起半句。你们一上来就气势汹汹的要说法,试问我要的说法在哪里?”
“本就是你们贪得无厌,惹事生非,难道结果上是谁比较惨,谁就有资格问罪了?”
“雷堂主,纯儿良善,从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如此厚颜无耻。试问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纯儿什么了?”
苏梦枕长篇大论,振振有词。可雷损的关注点根本不在那上面。
他在意的是——
苏梦枕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雷损看着这个青年消瘦、病弱的脸庞,努力此时自己回想起当初苏幕遮带着年少的他来到踏雪寻梅阁时的情状——
那时的雷纯正在弹琴唱歌,苏梦枕分明一眼便对他的爱女暗生情愫。如今再看他的双眼,他这个人的品质似乎还跟当年一样,不曾改变。他这样的性格,最是坚定,认定了一件事就绝不会回头。虽然少年人长大,越发深不可测,他一时间摸不准他的心思,但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伪装,掩盖自己的弱点?雷损相信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变的。英雄多痴情,他雷损自认自己也算是个枭雄,多年来对一个人的心也从未变过。推己及人,苏梦枕比他更死脑经。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他对苏梦枕没有信心,他对雷纯也有信心。
可雷损偏偏对关若飞没有信心。
因此雷损定了定心神,他笑,说:“我是纯儿的爹,纯儿说什么,我都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雷堂主以后还是少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勾当。”苏梦枕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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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晚了,大家别熬夜,明天早上再看吧,明天白天还会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