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尚往来

　　这个称呼窜到龙葵耳朵里，直把龙葵说的脖子通红。春兰和芍药笑的几乎仰过去，这冷杉哥哥逗起来也太好玩儿了！

　　春兰还要问话，赶紧镇定一下，舒口气，清清嗓子。

　　“冷杉哥哥，最后一个问题，你可听清了！今儿带走龙葵姐姐，你如何对她好一辈子？”

　　还未等到冷杉答话，银杏就直接开了他们的门，并大喊一句：“冷杉哥哥，龙葵姐姐在周主儿阁楼右手边的第二个屋子！”

　　春兰见来的不是冷杉，而是这俩闹腾鬼，这门开的可不能作数，便道：“哎银杏，你们这叫作弊！”

　　“如何作弊，你们只说不让冷杉哥哥开超过三个门，又没说不让我们，交出新娘！”

　　冷杉闻言，风一样的刮去银杏所说的位置，春兰和芍药一看正主来了，赶紧护在龙葵面前，龙葵就只能跪坐在那，盖着盖头，看不清面容。

　　“冷杉哥哥，你还没答话呢，这新娘你是带不离的。”

　　他被挡着，却还是往前走了走，那穿着红色喜服的龙葵，牵的他的心都飞过去了。大红盖头，娇容藏心，隐约看得见朱唇扬起。冷杉跪坐在龙葵对面，尽量与龙葵平视。

　　“我答，这就答。龙葵姑娘，冷杉何德何能，留在馥香堂，并娶你为妻。如此恩赐，只求……夫人能跟我走，冷杉今生心悦龙葵，愿与你成家，愿做一对天妒伴侣，生同眠，死同穴。夫人若与我心意相通，便将柔夷放于我的掌心之上。”

　　龙葵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她又何德何能，留在馥香堂，并嫁与心悦之人？

　　一只细嫩的柔夷缓缓从喜服的大袖伸出，还未感觉到外面的暑热，便被一双宽大而温暖的手掌包裹了起来。芍药和春兰的目的也算达到了，笑嘻嘻的退了出去。冷杉一把抱起龙葵，转身下楼。

　　龙葵的绣鞋还在楼下呢。

　　百姓们知道新郎官上去接新娘下来，才瞥见楼上一抹喜服一角儿，便有人喊道。

　　“新娘子出来了！”

　　扶桑与阿蓝赶紧打起精神，拖着绣鞋，站去大门门口。

　　文城成亲女儿出嫁的规矩，本应在门外穿绣鞋，因这绣鞋要给别人看，所以会做的格外精美。寓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回来，就留了这么个规矩。

　　但冷杉和龙葵都是馥香堂的人，婆家也是娘家，不分彼此，绣鞋就在屋里穿。看还是要看的，所以在门口穿。

　　冷杉抱着龙葵似乎极为轻松，连走路姿势都没有丝毫改变。龙葵被自己的心悦之人抱在怀里，心中悸动。虽说二人已有过肌肤之亲，但从禹城回来后，便再未亲近过。

　　木荷与银杏赶紧站到堂内正中央。

　　“吉时到——踏金银——”
　　“吉时到——踏金银——”

　　之所以叫踏金银，其实是寓意——成亲后无论贫富贵贱，均不能抛妻弃子。不说视金银如粪土吧，也决不能因为金银之物干出伤害妻子的事。

　　冷杉抱着龙葵，直对着扶桑和阿蓝走了过来。先取了一只凤鞋，自己蹲下身，好让龙葵坐在自己腿上，然后捧着鞋子，小心翼翼的让龙葵踩了进去。

　　两只绣鞋都穿在了龙葵脚上，她大红色的喜服上，颜色突然深了一块。

　　自己能活到现在已经实属幸运，若不是馥香堂，她早就死了。怕自己是做梦，梦醒了就还裹着席子躺在冰冷的后山上，眼泪啪嗒就落了下来。

　　阿蓝矮一些，他能看到被冷杉哥哥抱在怀里的龙葵姐姐，此刻喜极而泣。心中不知怎地回事，突然想到了那天给自己揉腿的周主儿。他赶紧晃了晃脑袋，心说人家成亲，自己怎么还想的周主儿身上去了？不过周主儿年纪早也不小，难道没有心悦的女子吗？

　　新娘穿了绣鞋后，要被新郎报上花轿，在轿子里待着就好，新郎驾车，由金童玉女跟随，先去结缘庙祭拜，并且把盖头系在月老的小拇指上。路上碰到百姓就要送喜糖。阿蓝送了一半就送不动了，人群把他里里外外围的水泄不通，大家似乎受了感染，见阿蓝长的好看，也不管是不是个孩子，便问。

　　“小郎君长得这么标志，可有心仪的姑娘了？”
　　“我家有个八岁大的丫头，介绍与你认识？”

　　-

　　往年的莲灯会百姓成群的聚集在琅观湖，放水灯祈福，规模庞大，实在热闹。今儿又赶上馥香堂办红事，再添些喜庆。当白日那辆纱帐马轿，由阿蓝驾马跟来的时候，琅观湖周围百姓都沸腾了。

　　那纱帐马车内的人跪坐的端正，一身紫红色华服，下摆铺平了整个车台。罗纱遮面，看不清容颜，只留了一双春水般含笑的眼睛在外面。周不解平日束发松散，今日却将一头青丝束成了高高的马尾，以同为紫红色的发带固定。饶是如此，发尾的青丝还是大片披散在背上车上，似把夜空都留在了身后。

　　“是周不解！”
　　“周不解来了！”

　　周不解听有百姓喊他，一路微笑颔首。阿蓝本在前面驾马，看周围百姓都盯着自己身后的人看，自己也扭头看了一眼。周不解还是笑的如平日一样温柔如水，那张笑脸，阿蓝再熟悉不过了。可此刻看见他这么笑，怎么自己就有些心里不舒服呢？

　　阿蓝又想到那日在沁园的事，甚至开始想到来了馥香堂后周不解对他的所有照顾。周主儿确实是对谁都笑的，生意人，面子上的关系最重要。可他又想到周不解拿着刻阵逼近自己，真受伤了他又来照顾自己，不知到底是何意。

　　人心真复杂。

　　琅观湖到了，阿蓝只看见眼前一片明亮，那江姐姐图上所画的莲灯桥还是木荷银杏给自己看的，如今真的一模一样的摆在了河上。

　　阿蓝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布置的。

　　所有百姓一见他们过来，自动让开一条路，微微颔首鞠躬，看起来极为恭敬。阿蓝好奇，便问周不解：“周主儿，为何文城百姓要如此尊敬我们，我们不是个香堂吗？”

　　身后那人解释道：“我们确实是香堂，但文城在我刚来的时候，是个僻壤之地。后来开了馥香堂，把外面的东西引了进来，里面的东西卖了出去，百姓便开始过得富足安逸起来了。也可以说，文城没有馥香堂，就不是现在的文城了。”

　　“原来如此……”

　　难怪百姓这么盼着看一眼周不解呢，他是馥香堂的老板，甚至也可以说是文城百姓的衣食父母。若单单就是个花瓶，名字传不了那么远。

　　琅观湖的桥已经被点起的莲灯照耀的一片明色，桥下铺着整片的红绸，桥上三十二个神色各异的小石狮子，嘴里都被人放了一颗金珠，只留着红穗子荡在外面。

　　本是银杏说用绸子系在小石狮子的脖子上，但木荷提醒他：“人家结婚，你勒死三十二个小石狮子，太不吉利了吧。”气的银杏差点一脚给他踢进湖里。

　　冷杉下马，接龙葵从花轿里出来，李献去叫了阿蓝和扶桑，帮龙葵拖喜服。众人一见这美娇娥，一眼没认出来是龙葵。

　　龙葵是年年跟着木荷银杏他们出来上街逛灯会的，哪里见过人这么多的时候？往年人多，今年更是多了三倍不止，原来文城竟有如此多的百姓。

　　琅观湖的盼娇桥是一座平桥，在整片湖的中央，文城百姓在巨大的湖边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没办法，周不解的名声太大了，当日心想嫁给冷杉，普通数量的百姓自己都觉得人多。今日一瞧，更多了……全都盯着她们，龙葵心中难免紧张。

　　“娘！你看新娘子，好漂亮！”
　　“这馥香堂的龙葵姑娘今儿可真是天仙下凡了啊！”
　　“新人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乡亲父老们，这一对搬不般配——！”

　　也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喊的龙葵和冷杉都停了步子。只闻整片湖的声浪像风一样的刮到了琅观湖的中央，刮到了龙葵和冷杉的耳旁。那股祝福的热情，像是鼓一样捶到了二人的心里。

　　“配的很——！”

　　紧接着，所有乡亲都从手中拿出一盏莲灯，那莲灯的白烛都换成了红烛，点上的一瞬间，整个琅观湖外围升起了一个巨大的光圈，那光圈颜色柔和，烛光摇曳。这手中举着的莲灯，仿佛就是百姓们的祝福。

　　龙葵和冷杉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布置下的，木荷却偷偷在暗处，给卖莲灯的老伯鞠了一躬。

　　“多谢您了。”
　　“小事小事，牵线搭桥，积福德的事啊，小伙子，给你一盏，去放了吧！”

　　木荷又谢声接过，点上灯，排在离自己队伍最近的位置。这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居然有条不紊的放着莲灯，那莲灯一波一波的下水，很快就向湖中飘去。

　　冷杉拉着龙葵的手紧了紧，龙葵不知自己今天怎么了，总想哭。

　　一片莲灯，承载的居然都是对他们的祝福，文城所有人，都知道今日龙葵嫁给冷杉了，从今往后，自己又多了个妻子的身份。莲灯摇曳着小小的火苗，虽然微弱，但成群结队的飘来之时又那么壮观，壮观到龙葵的眼泪再也存不住眼眶，“啪嗒”一声落了下来。

　　龙葵与冷杉牵着手，向琅观湖外围的百姓，深深鞠了一躬。

　　“别拜我们了，拜你们周老板吧！”
　　“是啊，拜周老板吧，我们的心意，你们收下就好啦！”

　　二人闻言转身，看见阿蓝把周不解从轿子里扶出来，也没拿拐杖，龙葵一惊，刚要说什么，周不解却阻了她，一边神色如常的笑着，一边小声道。

　　“一下而已，无碍。我身子不好，别给新人填了晦气才是，拐杖是万万不能拿的。”

　　龙葵被周不解拦下也不能说什么，只是神情愧疚非常。扶桑接过银杏端过来的合卺酒，递给冷杉与龙葵。二人从托盘上将龙凤爵拿起，腕穿腕，从此莫相离，合卺饮，从此不相弃。

　　琅观湖的外围一片祝福之声又起，周不解又从阿蓝拖着的盘里拿出两枚银戒，这两枚戒指上均有刻花，小一些的那个刻着龙葵花，大一些的那个刻着冷杉树。

　　“龙葵，今日嫁人了，便不好再梳单螺髻。这两枚银戒，算是我赠与你们二人的新婚之礼。”

　　龙葵和冷杉恭敬接过，戴在手上，随后长摆一撩，冲着周不解跪了下去。

　　“龙葵。”
　　“冷杉。”
　　“拜周主儿——”

　　“救命之恩，成美之情！”
　　“救命之恩，成美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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