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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九
我靠着桌子腹部疼到站不起来,直到桃歌来扶我,整个人倚在她身上。
窗外一片密密麻麻的雨声,雨水被风夹进来烟雾般扑在脸上,窗帘在风中张牙舞爪地乱飞,背窗的沙发湿透了。
雨越下越大。
我望着窗户上的破洞,吸进来的空气都是凉的,只有右手上有一阵阵暖意传来。
“桃歌,等会三区的警员来了,你和他们一起回去吧。”我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坐着,尽量平淡地说。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市长,还是因为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的事情不该有她参与了。
或许是因为市长说的话,或许是因为市长和桃歌相熟,或许是……
“回哪?”桃歌问我。
这话问的奇怪,她有属于她的地方,当然是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去。
“回五区的避难区啊,你不工作吗?那么多人需要你。”我一说完这话,立刻感觉手臂上被握着的力更重了些。
“那……那你不需要我吗?”
我没抬头,也没转头,目光仍然望着渐渐被雨幕模糊的窗外。
需不需要她?
她这话问得太直接了,我没有料到,也没想好怎么回答。
需要她?两个人之间到什么程度才可以直白地将“我需要你”说出口呢?
“你回去吧,我……”
桃歌抓得更紧了,手指深深嵌进我的衣服里:“莫姐姐说她要取走你的心,我记得你上次在第五区的山上就差点被她……如果我在的话,至少……”
莫姐姐?听到这个称呼,我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忘了她和市长是很熟识的。
熟识到什么程度呢?市长强大如斯,却任凭桃歌朝她生气,向她耍脾气一样扔衣服。
市长临走的时候说她对桃歌也从未变过,我更没敢问,她说的没变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桃歌在我身边,说不定真的可以当护身符来做。
可我不想让桃歌为难。
“我自己的事,我会办好的。”感觉身上没那么难受了,我脱离了挽着我的那一双手,站起身,正好看见院子门口黑压压站满了打伞的人。
三区的人来的和电视剧里所有的警察一样晚。
游毕打了个电话给桃歌,确认消息以后,不一会也赶了过来。
“如果真的是市长和你们五区的钟局,这件事很棘手啊。” 李主任坐在湿透的沙发边缘,点了一根烟有一搭没一大地抽着。
游毕靠在门边,也跟着点了一根:“上次在五区乘机抢游龙匕的,估计就是他们。市长……这个莫经年说不定就是多年来藏在幕后的黑魔术团长。”
李主任似乎也清楚黑魔术的身份,赞同地点了点头,补充道:“现如今莫经年手上应该至少有两样名器了。”
两个人吐出的烟圈在空中缠绕,志同道合地往屋顶飘去。
“为什么是两……”我看着烟雾两头呼应的两个橙色光点还没问完,衣服就被人拉了拉,耳边是桃歌的耳语。
“莫家有一本山伯书,也是一件名器。”
被这么一提醒,我才意识到各家有什么名器大概是一种常识,我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就像是二十一世纪的人问手机是什么一样令人生疑,进而暴露了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身份。
正想细问,任姨从卧室走了出来,手上沾着红色的水痕,倘若换一身白大褂活脱脱是个刚刚做完手术的医生。
“雨阳的手画好了,我去收拾收拾行李。”她说着往里侧的卧室走。
游毕将烟头在烟灰缸上用力抖了抖:“哼,我就说当年莫家举家迁到四区,怎么就收了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干女儿,还跟着姓莫最后把山伯书都给了这个外来人。要我说啊,那时候就有预谋了吧。”
他说着,鼻子里喷出一团浓烟,像是说道莫经年就气到不行,又意味深长地念了“黑魔术”三个字好几遍,仍旧还不解气。
“游毕哥。”从外侧卧室走出来一个人,她脸上依旧一点血色都没有,小臂上又重新生了两只手,如同他们从来没有缺失过一样。
游毕掐了烟过去,握着任雨阳那两只新手问:“这就好了?让我看看。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让人不放心,就跟我们家那个……”
他的话断到一半就没说下去了,转而去问背着大包小包出来的任姨:“任姨,雨阳这没事吧?”
“还差点,和原先的肯定比不了,最多能正常生活。”任姨扔了一个大行李在游毕脚下,使唤自己儿子似的示意他背着。“我毕竟不是你任叔叔。”
游毕任劳任怨,不放心的样子再想问什么,任雨阳甩开了他,轻轻说:“没事的游毕哥,我不需要画画了,也不需要再打字考文员,以后做个普通人,这手够用。”
她说话的说话,眼睛望着地面,两根食指不自主地绞着。
“唉……可惜了。”依旧坐在客厅淋雨的李主任看了看表站起身,屁股上湿了一片却不自觉,“任姐你准备好了吗,抓紧时间快走吧,等会莫经年改主意又回来就麻烦了。”
一众人替任阿姨提着大包小包往外走,楼下已经停了几辆越野车,在清晨的雨里静候。
两辆车回五区避难区,其余四辆都是李主任安排的路线,往隐蔽的地方去躲躲,据说还会联系其他两个区的领导看看他们的立场。
大概是因为曾经三区的领导任叔和游家关系极密,此时李主任二话不说站在了游毕一条线上。
不过奇怪的是,向来和我客客气气打交道的游毕,按理说此时应该最应该提防我,毕竟我是市长直接派遣的职位,主要负责也是名器,现在莫经年意图暴露,我无疑是他们首要怀疑的内线。
“楚队长,你和雨阳坐一起,等会到了地方,我有事还需要和你商量。”游毕引我上了最中间的一辆车。
我二话没说就坐好,拉好了安全带,倒也不是有恃无恐,只是要跟着任雨阳而已。
游毕不是游正初那样的疯狗,见不合心意的人就咬。和游毕好好说说,应该有用。
眼见桃歌也要上车,我将她往外一推,砰地关上了车门。
“你干什么啊!”桃歌几个趔趄差点没摔着,拍着门。
我将车门锁好,开了一点窗户缝说:“你跟着其他车回五区避难区吧,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办。”
“可是我能……”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于是张口就是早就想好的说辞:“那个什么市长,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利用你呢,说不定你对她有什么用处,她才一直顾忌你,这时候你更不要掺和。”
“可是……”
我假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快回去吧,我不需要你!”
听见这话,桃歌果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窗外傻愣愣地站着,等旁人催她上车,她才离开。
发动机响了,越野车开始往前挪动。
我坐在任雨阳对面,看她找个安全带都吃力,便替她卡好卡扣,趁机问:\"你为了简桑才不画画的?”
我想问的当然并不是这个,不过一切都得从简单开始。
任雨阳没有立刻回答我,只是直挺挺地坐着,右手不知道是因为还没痊愈还是因为什么,时不时颤抖。
当我以为她实在是不愿意回答我的时候,对面却开口了:“我听说,中心市的市长有天大的能力,她说的话,所有人都会信的。我就想去中心市,让她也给我讲讲,也给我父母讲讲,喜欢一个人,是男是女本没有错。可是……”
任雨阳两只手紧握着继续说:“三年了,三年我都没考上。”
“那还有明年呢,继续考呗。”我安慰道。
“没有明年了,在考卷上我看到了神的回复,当时我就明白了,已经没有意义了,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我手心里有什么东西。”任雨阳扭头看向窗外,街上这会已经有零零星星晨起的人提着早餐。
五区整个城市分崩离析,万人失踪,万人流离,三区却还在正常生活。
“神说什么了?” 说到神,我总觉得那是桃歌,也好奇作为神的那部分桃歌,到底和任雨阳说了什么,她才要自己砍了自己的手。
“神说,我许的愿有一半它无法答应,霞月毫在我手心里,而掌心的疤痕代表虚无,这样力量过于强大,谁都无法左右我的命运,无论是市长还是神。”
“任叔的下落,也是那时候知道的吗?”
任雨阳点了点头。
车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长久地安静后,我忽然好奇地问:“你许什么愿了?”
“考去中心市,然后……”任雨阳苦笑着,缓缓说了五个字,“带简桑回家。”
带简桑回家?
我忽然想笑。
原来简桑并不是对着没有回应的房子说话。
一个沉默的房子,一个站在院子里不断倾诉衷肠的人。
我忽然想起任雨阳画的十二道门最后的墙上,那一根根不向阳的枝条,谁说没能发芽呢。
只是发芽的地方不在墙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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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三章,这周的三章,不会一次性就发出来。
可以晚上九点再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