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二十六章石板
侯兰兰的缝纫手艺出色,她将奴人们撕下的那些破败陈旧的衣袖,缝制成了一件体面的衣袍。奴人的衣衫不过黑或者灰色,这是《焉歌法典》定好了的——奴人不可着彩衣。唯一例外的是割了祖根的执役奴,他们可以穿皂色的衣衫。
洞里的奴人们都袒露着左臂,他们的左衣袖变成了那件百家衣。
我们都定定的看着侯兰兰将缝制好的百家衣穿在母亲身上,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每一个动作都让人悲伤而温暖。
眼泪再次模糊了我得双眼,那件用衣袖缝制的百家衣真是体面啊。我的母亲,我劳碌一生的母亲,我一生只吃过两回肉的母亲,我的会讲各色故事的母亲,今天,穿上了一件体面的百家衣。
候十三和我得斗奴朋友们,还在努力的刨挖着墓穴。没有称手的工具,他们用短刀,木棒和手为我得母亲雕琢着一个墓坑。
洞里的奴人们都在帮忙,只是工具的缺乏却让他们有心无力,李之在旁指导着墓穴的方位和大小。
李之说:“深要六尺,长足九尺,宽需五尺”。
“当座北朝南,头高脚低”。李之又说。
“一尺是多长”?正在用手刨土的马吠问到。
“伸出右臂,中指尖到臂弯处,便是一尺”。
“老头,有学问啊”。马吠赞叹到,接着他直起要来看着牛大石又说道:“大□□,你不歇歇吗,刀子我使使”。
牛大石转头看了一眼马吠,却没说话,依旧用双手握着短刀,一下一下的凿向坚硬的地面,仿佛有无穷的气力般。
马吠:“牛大石,我错了,你不是大□□,你是□□牛”。
阎罗接茬儿道:“是牛□□”。
马吠:“对对对,牛□□好”。
我们都没有想到,后来,牛□□这个绰号几乎取代了牛大石;后来,牛□□这个名字可止小儿夜啼。
而此时我却羡慕马吠的乐观,他蔑视悲伤,也蔑视艰难,他用玩笑化解着我们的沉重。他是豁达的,也是智慧的。
咔嚓一声,许是刨地用力过猛,牛大石的短刀刀尖忽然断掉了。
马吠又找到了由头:“牛□□,不给使就不给使吧,你还弄断它”。
“这下面是石板”。牛大石闷闷的说道,他根本不理会马吠的口无遮拦。他是个实在人,实在人有实在人的办法,那就是对讽刺和嘲弄充耳不闻。
正在清土的阎罗迅速的向下刨了两捧土,他的手便也触到了石板。直起腰来,一脸忧郁的说道:“是一整块石板”。
李之吸了一口气,也跳进了墓坑中,用手臂丈量了一下墓坑深度,摇了摇头:“尚不足三尺,这可如何是好”。
我愤怒了,我愤恨上天的不公,上天还要如何惩罚我。我只是吃了一口肉而已;然后我就成了斗奴,成了手执利刃的杀人工具;一天之内,我失去了父母;如今我只想为母亲做一个合适的墓穴,一块石板却横亘在了那里。
在母亲讲过的故事里,上天会护佑那些温和善良的人,可是我活了十六年,上天却不曾给过我一丝怜悯。
“去他妈的,去他妈的吧”。一头野兽在我的心里咆哮。
我跳入墓坑中,用拳头一下下的砸向那块石板。我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般毫不理睬旁人的劝阻。拼命的砸着那块石板,鲜血从我迸裂的拳头喷溅而出。
“卫二,快看你的护腕”!马吠惊呼着。
所有人都看到了,我拳头喷溅出的鲜血全部被我带在右手的护腕吸了进去,同时那护腕上面出现了一道道血红的纹路,鲜血顺着哪些纹路而行,最后汇集到护腕中间一个血红的圆形区域中消失不见。
我忽然觉得全身的气力都被吸入了护腕之中,然后又积蓄于右臂之内,我的右臂变得臌胀,仿佛有无穷的力量聚集在那里。这让我感到惊讶,也让我更加暴躁,我丝毫没有减缓砸向石板的动作。
我拼尽全身气力,举起右臂不要命的砸向了石板。
我没有想到,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那块石板应声崩裂,发出了一声巨响,紧接着向下掉落,而站在墓坑中的我也随着崩裂的石板掉了下去。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