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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人第三9
牌楼回廊直通山腹深处,道路两侧燃一点烛火,照的身影摇晃,面容也模糊。
望舒负手跟在“杨先生”身后,无事可做,目光不自觉溜去,看他衣衫袖角,是否绣有杨氏“睚眦”家纹。
据他在卷宗中得知,百年之前,殷氏帝朝未覆灭时,华阴杨氏擅长铸造灵器,很受殷帝重用。其家族鼎盛之时,天下修者十之五六,皆用杨氏所铸的灵器,刀兵之上,无不镌刻杨氏睚眦。
杨氏嫡脉所居的“铸仙楼”,在与蜀中只隔几道山峦的秦州。
朝天院建于蜀中,华阴杨氏派出一两修者,在院中当坐师也不稀奇。
望舒本以为此人态度强硬,甚至能跟掌院谢珩对呛,八成是华阴杨氏的人,跟着他走了一路,却没看见他身上的家纹,反在走出山腹之时,见他袖口内侧处,绣着一片银色的竹叶。
那竹叶着实让他眼熟。
阿丑给他备的衣服,袖口几乎都有竹叶。
望舒不自觉眯起眼,抬手看了眼袖口,在同样的地方,亦寻到一片银色竹叶。
这副身躯是他少年之时,“杨先生”又自称从小将他养大,这个袖口绣竹叶的习惯,必是他从这位“杨先生”身上学来。
“杨先生”步伐不停,未曾后看,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陡然问道。
“看什么?”
望舒晃了晃袖子:“竹叶。”
“如何?”
望舒:“也没什么……这是谁绣的?”
“杨先生”顿了一下:“为师。”
望舒牵了牵唇角:“……师父手可真巧。”
“杨先生”蔑道:“你这双猪蹄,竹叶不会绣,差无敌甚远。”
望舒听出“无敌”是个人,登时道:“这世上除了本……我,居然还有自命无敌之人?是谁?”
“杨先生”:“你师弟,杨无敌。”
望舒挑了下眉:“师弟?”
那一位……被关在不愁狱内百年,他从没见过的“师弟”?
望舒笑道:“原来他叫杨无敌。”
“你出门除祟之后,无敌偷偷跟着你走,现在还没回来。”
“杨先生”瞥他:“既然当了师兄占便宜,文武试前就把他带回来。”
“师父忘了,我现在记忆全失。”
望舒懒洋洋伸展躯体:“不记得之前去了哪除妖,不记得师弟长成什么样,更不记得文武试是什么。”
“当今殷氏新帝继位十年后,朝天院被选为甄才之地。掌院与坐师由世家推举,殷氏宗室在侧监察。”
“杨先生”见他一脸无辜,故作纯良眨眼,不明意味的哼笑一声,脚步未停。
“从那时开始,世家年近十五的修者,要在三年一次开院时,经文武试双重检验,优良者留于朝天院内,修学三年方可离开。未通过文武试的修者,便立即遣散回家。”
望舒讶道:“三年?!也太长了。”
“杨先生”悠悠道:“非你做主,闭嘴。”
两人言语未停,已穿过山腹,行至山峰另侧。
骄阳粲然迎面扑来时,望舒正要接着与他斗嘴,却见到一座飘在云雾中,周悬瀑布的浮空山。
浮空山上,亭台楼阁,海棠满植。
正逢花季,一眼望去皆是荼蘼灿烂。
望舒一时间将话凝在口中,没能吐出。
待他终于反应过来,“杨先生”已拐了个弯,循着小路下山了。
“等等!”
“杨先生”背着手朝下走:“不想等。”
望舒连跑带追,一路随他下山,几要走到山脚,白雾浓云之间,却见一处小院。
竹制的篱笆围绕,院内三间茅草屋,成“品”字形排列,屋前后遍布紫竹,竹叶油油发亮,挡住了后院景色。
院内尽是花朵,绿枝纤细,赤如烈火,花瓣根根分明。
望舒跟他进了院子,瞧见一地的花,正要随手一捻,却被人抓住手腕。
“杨先生”捏住他手腕,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这红花名为舍命,我听闻,只在死人脑袋上,才开的这么漂亮。”
望舒任由他捏,挑眉笑道:“师父不让我折花……莫不是因为每株花下,都有颗大好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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