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爱

　　归功于宴会的连锁效应，第二天谢尾萤一到公司，就引起了超高的关注度。

　　以黄雁来为首的几个经理级别高管站在门口，摆出高规格迎仗队，也给足了她这位新总经理面子。

　　这种场面待遇，说实话，谢尾萤除了在部队的授奖台外，还真没就经历过几回。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谢尾萤居然在几人里面看到了白丽薇，这才是让她意外的地方。

　　要知道，白丽薇是顾松原的助理，这种场合，她完全没必要现身，但她却偏偏不合规矩的出现了。她这一出现，很大程度上代表的可就是顾松原的立场了。

　　这才是最值得玩味的地方。

　　门口显然不是工作的地方，这也不是寒暄的时候。

　　被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着走进高层专属电梯，包括黄雁来在内的诸人都自觉的微微拉开距离，站到了她身后。不管这举动是出于真心拥趸还是做表面功夫，都成全了谢尾萤这个新官上任的脸面，让人挑不出毛病。

　　出了电梯，谢尾萤并没有听从黄雁来的提议，先去青藤高层们跟前露脸。说反正等到十点钟的会议上都能见到，就不急于这一时了，让随便找个人帮忙领路就直接去了办公室。

　　因为她这个总经理前面有了个“代”字，顾松原也没有真的就退位，所以，后勤部并没有让谢尾萤直接入驻原先的总经理办公室，而是在同楼层距离不远的地方又给她腾出了一间，重新布置。规格大小和顾松原的完全一样，甚至连门口的牌子上写的都是总经理室。

　　对于这个安排，谢尾萤很满意。于公，她可以减少一些鸠占鹊巢的嫌疑，于私，她也不喜欢整天呆在有别人气息的场地办公。

　　“胡经理有心了，希望我的到来没给你的工作增加太大负担。”坐在崭新的办公桌前，谢尾萤毫不吝啬的表达了自己对这安排的满意度。

　　后勤经理是姓胡的圆滑胖子，个头不高。他在公司勉强算是中高层领导，单凭外貌看不出有多勤恳敬业，但不可否认，他拥有一颗玲珑心肝，这次的安排就是最好的证明。黄雁来刚点名让他这个负责后勤的一把手领路，再好不过。

　　既不得罪顾松原，又能让她满意，堪称左右逢源。

　　“谢总严重了，这算什么负担，本职工作罢了。”胡胖子毕恭毕敬道。他没与这位新总经理接触过，对她所有的了解都依靠打听来的零碎信息，掌握的太过片面，喜好什么的更谈不上清楚。一切安排都本着多做多错，少做少错的原则。尤其在昨晚听说她在宴会上表现后，更是连夜让人把高价从某知名书法家那求来海纳川四字烫金硬裱拆了出去。

　　谢尾萤笑了笑，不再和他多说，挥挥手让他出去忙自己的事。

　　“没了海纳百川的四字墨宝，谢总，要不要我去给你弄一副天道酬勤的招牌？”

　　没了外人在场，顾愿轻松了许多，言语上开始揶揄起来。显然是不知从哪听说了胡胖子的迷惑操作。

　　谢尾萤没好气道：“那你不如直接给我换成财源广进。”

　　“虽然多了些暴发户的意味，倒也不是不可以。”

　　“少来。”

　　顾松原突然倒下，公司虽然照常运行，但到底还是积压了一些工作。谢尾萤从胡胖子出了办公室开始，把头埋进办公桌后就没抬起来。

　　十点，原定的高层会议准时开始。

　　谢尾萤掐着点进入会议室，一分钟不早一分钟不迟。顾愿作为她的临时助理，比她要先到几分钟，此时已经和身边的一个经理交谈起来了。

　　她好歹是谢青芜的助理，青禾助理中第一个，现在虽然屈尊来给谢尾萤使唤，但也没人会因此小觑了她，人缘不错。

　　“我坐在这里，相信各位应该都认识了。相对应的，我对诸位的头衔以及职务也都差不多了解了，大家的时间都挺宝贵，那咱们就跳过自我介绍这一环，直接开始吧。”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谢尾萤就结束了简单开场白。没有华丽的辞藻，激昂的演讲，平铺直叙直奔主题。

　　能坐到这张会议桌上的都是人精，作为弱势一方，省了场面功夫，他们自然没意见。

　　“我在来青藤之前已经看完了公司财务报表。咱们今天先着重来商量下关于对巨鹿的收购细节，这是顾总之前就着手的项目，我了解的还不够具体，大家有什么看法，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一起探讨一下。”

　　“……”

　　巨鹿是一家老牌的酒店，有一定的影响力，要不是经营不善连年亏空，也不至于沦落到被青藤收购的地步。

　　会上的人可能都从各自的渠道听过了宴会上的闹剧，面上虽然没表现出来明星的轻视。但喜欢察人于微的谢尾萤，还是能从他们各自隐晦的眼神交流里看出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目前策划这个收购案的陆昆明，在谢尾萤提起收购中一项容易被忽略的潜在风险时，眼神就有点惊讶。似乎没想到她能把收购案细节琢磨的这么透彻。再比如，在她准确的叫出在场人几个人的名字和负责具体事物的时候，两个副总之一的陈绣，下意识的看向黄雁来所在的方向，嘴角微微翘起，眼神玩味。

　　看样子，在没见到谢尾萤真身之前，这两位对她的期待值肯定不高。草包二世祖年轻气盛等非褒义标签可能也没少往她身上贴，反应着实可爱。

　　出乎意料，整个会议桌上存在感最低的反而是的几个实权经理。还有就是黄雁来这个财务总监。就连被陈情眼神洗礼时，也依然一副一丝不苟无动于衷的模样。

　　真正的老狐狸最会藏尾巴。

　　谢尾萤想起谢青芜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心底苦笑。

　　一场会议开了将近三个小时，谢尾萤并没有点火的意思，几乎全程都在听取大家的发言，没有咄咄逼人，没有盛气凌人。偶尔开口，也都是提问居多。且态度友善，言语温和，与宴会上泼红酒的恶劣表现大相庭径。

　　结束了会议，谢尾萤等他们潮水一般的退出，才对着手头资料愁眉苦脸起来。

　　顾愿之前说她起码两周内难以寸进，其实不算乌鸦嘴，甚至可以说是较为保守的估计。

　　倒不是说真的被他们来了个反向下马威，只是收购项目错综复杂环环相扣，任何一个关卡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是个典型慢工细活。这种活计，想要一蹴而就才是天方夜谭。教科书级别的俏江南收购案就是最好的例子。

　　“到了吃饭的点了，谢总，您胃口怎么样？如果还不错的话，要不去食堂与民同乐一下。”一场冗长会议结束部门让工作狂人顾愿都有些焉巴了，一副被掏空了脑子的样子。

　　谢尾萤想也不想的摇头表示拒绝，“与民同乐就算了，我不想进公司第一天被人当做猴子观赏，也没和刚才这群人在饭桌上继续开会的精力，不是有点菜的系统嘛，让人送上来吧。”内部食堂闲杂人等太多，包厢里，又少不了会有一帮高层们作陪。两个选项，她都不钟情。

　　顾愿也只是随口一提，倒没指望她同意。

　　很多企业的老板都喜欢往公司食堂跑，用和员工打成一片的方式，以彰显自己平易近人的一面。看着似乎很接地气，只是终究都是表面文章。端人饭碗的打工人是卑微不假，可又不是傻子，配合你演戏已经不错了，真指望人为你尽心竭力的卖命，嘘寒问暖终究比不上银行卡上与日俱增的余额来的管用。

　　“你怎么还住酒店，买的不是宣称满足金领阶级一切需求的精装房吗，怎么，嫌小啊？”顾愿一边吃着盒饭一边问道。她自己目前住在公司安排的精装公寓里，惬意的很。

　　谢尾萤放下筷子，道：“没有，只是还有些东西需要添置，再过两天就搬过去了。”

　　从谢青芜决定让她来上海开始，她就让人私下在物色房子了。毛坯房装修周期太长，即使装修好了也不能即时入住，不在考虑范围。二手房生活气息太重，她不喜欢。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位置和装修风格都喜欢的，却又只有七十来平方，她一个人住一间卧室一间书房是没问题，但如果偶尔需要待客之类的，就会很不方便。

　　选来选去浪费了不少时间，最后也就懒得再挑挑拣拣，索性定了下来。只是还缺几样用惯了的小物品。指望明天唐茗从北京过来的时候一起托运过来。

　　“我不是还给你带了一套汤臣一品的钥匙吗？怎么也不去住？显太高调，怕暴露你富二代的属性？”顾愿有时候是真的看不懂有钱孩子的喜好，放着二十多万一平的顶级豪宅不去享受，偏要选一个六七十平的小房子蜗居，这不纯纯的自找苦吃吗？

　　难道在部队当了几年兵，还有了显忆苦思甜怀旧情怀？

　　“听你说这话的语气，我差点以为那房子是你给我买的。”谢尾萤笑着道。

　　她当初提出自己找房子，谢青芜就不看好，主要是觉得时间太短，仓促间找不到合适的好房源。也担心她因为将就而降低了生活质量。这不，前几天顾愿出发来上海的时候，她还是把手头前几年别人抵给她的一套汤臣一品钥匙送到了她手上。用顾愿的话说，财大气粗的很呐。

　　顾愿不淑女的翻了个白眼，无声谴责资本资本家大小姐的不食烟火。

　　她就一死打工的，累死累活没白天没黑夜的一年到头也就赚个一百多万。这薪资，在普通白领眼中算是很拿的出手的，但放在有钱人多如牛毛的北京上海中上层群众眼中，就不够看了。这也是她到现在还在坚持持懈薅公司的羊毛，住在员工免费公寓里的原因。

　　谁不想早日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呢？可以她目前的薪资和与薪资相对应不成正比消费水准，别说汤臣一品了，想在北京买一套五环内的理想房子，都得苦哈哈的攒个七八十来年。汤臣一品？那是她的最高追求！

　　“大白天的，你还真是会替我做梦。整整一个多小目标啊，说实话，这么多钱，我只在抖音剪辑的小视频里看到过。”

　　“那你得感谢抖音创始人张一鸣。”某人头也不抬道。

　　“谢尾萤，你命真好！”贫富巨大差距的现实，让一直以来都坚定不移的信奉金钱至上、最讨厌伤春悲秋的顾愿都生出了感慨。

　　“对呀，我是好命，你酸也没用。”

　　顾愿用力戳着盒中的讨厌的青椒，闻言凉飕飕的呵呵了一声。

　　谢尾萤同样回了个呵呵后，才说起正事，“吃完后去和人事那边打声招呼，让给我重新招一个司机，还按照之前的标准来，女士优先考虑。”

　　“女性优先？您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山水之间啊，怎么，一个稍微发福点的男司机，就这么让你难以忍受？换成女的，好让你近水楼台先得月啊？”顾愿听完露出一脸不可告人的坏笑，兴趣高涨。作为知道谢尾萤性取向的少数几人之一，以她的恶趣味，哪会放过这种难得的调侃机会。

　　快速填饱肚子，谢尾萤重新燃起斗志，打开文件，面对策划书中各种能让人眼花缭乱专业数据，非但不觉得头痛，反而兴头十足。瞥了眼还在慢吞吞细嚼慢咽的顾愿，闻言没所谓道：“顾愿，你说如果我想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话，那么时常对影自怜，偶尔喜欢孤芳自赏沉迷自己美貌不可自拔的你，不应该才是最危险的吗？”

　　被她这么毒舌，顾愿既不生气，也没有可能会被潜规则的隐忧，反而一脸向往的蠢蠢欲动，“要是有人愿意用一套四五百平的汤臣一品来包养我，我愿意舍身饲虎且当仁不让。”

　　谢尾萤笑道：“你一个把当富婆包养年下小狼狗当做工作动力的女流氓，居然毫无愧色的说出这种毁三观的话。你让现在在学校教室奋笔疾书的大学生们怎么想，让那些不想努力却一时找不到金主的小年轻们怎么办？”

　　“这又不冲突。”顾愿咽下一口饭，两手摊开：“你看，你拿顶级豪宅包养了我，我便顺理成章也能成为一个小富婆，实现财富自由后，还不是想干什么干什么。”

　　好吧，这主是一个比唐茗还见钱眼开的无耻女人，关键还很有经济头脑。

　　谢尾萤只得出口打击：“别做梦了。我就算要包养金丝雀，起码也要挑一个年轻漂亮且省心的，像你这种思想成熟经济小独立的直女完全不再考虑范围之内。所以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你以身伺虎的壮举恐怕只能遐想一下了。要不你另找一个能消受的起这份美人恩的英雄好汉？”
　　”

　　顾愿撇撇嘴，对于她这种只在口上花花，实则私生活比尼姑庵的尼姑们还干净的家伙一脸不屑。

　　一个苏简，就让她进入不可理喻的疯魔状态，远遁军营四年之久。谁有那么大魅力，能让仙女再入凡尘。

　　这个时候的顾愿打死也想不到，一两个月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谢尾萤，真的把一个大学生带进了那套她眼馋的汤臣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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