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树的科举生活

　　车夫道：“看!那就是府城。”
　　一座城市依海而建，徐长松这才知道府城竟是海滨城市。
　　从蜿蜒的山道上，隐约可观府城的轮廓，同邱山县完全不一样，这座城市是有城墙的。远远望去，中间的建筑如孩童的玩具小巧，好像还能看见如蚁群般密集的人头攒动。靠海处似乎有一个规模不小的码头，那里停滞的船只数量不少，离得太远，数不清。
　　马车从山道上下来，之后的路就平整了，绝对是车马来往太多把道路压的平实。看前面就知道了，徐长松这三辆马车前还有四五支车队，每一辆车驾上都有麻绳捆着十数箱货物。零散的车架倒少些，都是驴车骡车之类的。衬得他们也不算太起眼了。

　　越是靠近府城，越是发觉自己的渺小。立于城墙之下，才惊觉城市之大。
　　马车跟在其余进城的人排成的队伍后面。徐长松直接掀开帘子，看那完全由人力建造而成的城墙。
　　城墙看着应该有二十四尺的高度，是土城墙，遍体黄色，估计是用当地的黄土一层一层夯打而成，听说要用黄土、石灰和糯米汁混合，这样做成的城墙才结实。墙体也并不是想象中的直上直下与地面成直角，而是上部比下部更为窄小，微微有些坡度。抬头，上有城楼，垛口呈“凹”形，像波浪一般。
　　李春赞叹道：“土扶可成墙，积德为厚地。愚兄今日方知此中真意。”

　　轮到徐长松众人的三辆马车时，立着的士兵喝道：“快点!下车检查!”
　　掀开车帘，士兵检查一下众人的马车上无藏人，才道：“一人十个铜钱。马车二十个铜钱。”这是要交进城费。
　　一行人中皆无功名在身，自然是要掏钱的。徐长松让高正去交了五十文钱，没办法，行李太多，两个人扛不动。
　　那三个学子拿着各自的行李从马车上下来，当场把租马车的费用结算给车夫，也算是了了契约。三人的行李不过一书箱一包袱，十分简便。
　　徐长松和李春请他们三个坐在车前面，和车夫挤一挤，三人迟疑了一会儿，坐了上去。
　　徐长松道：“有劳大叔，此地可有离考场近一点的客栈？”
　　车夫知道雇佣他的人是参加这次府试的读书人，便知他们大概需要怎样的地方住，问道：“有，这就过去。”
　　两辆马车朝着同一个方向驶去。

　　进城之后，马车不能驾得太快，只能慢悠悠的行走，路面都是用长条石铺地，再没有颠簸的感觉，徐长松和高正都饶有兴致的打量周围的环境。
　　周围的建筑尽是白墙黑瓦，整体偏灰，朦胧中带着素色的美丽。大门与简单的墙体截然不同，装饰有精致的木雕、彩画……花纹多是祈求家宅平安、人丁兴旺的福禄寿喜、儿孙满堂等图案。
　　路上的行人单精神面貌上就能甩出邱山县一条街去，面容颇黑，可能是日光太过于猛烈的缘故，衣着上大部分都是穿的棉衣，颜色也更为鲜艳。
　　街道两边嘈杂声起，一看，商铺林立，酒楼、食肆、绸缎铺、银庄、当铺、古董店……应有尽有。一样的白墙黑瓦，繁华之处不必尽数。

　　一时到了客栈，却是客满，短时间内腾不出空房出来。看到里面围坐的众多文人打扮的学子，也恍然了，为了此次府试，和他们打的一样主意，早早过来占地方的人数可不少。
　　徐长松和李春对视一眼，也不为难掌柜的了，退了出去。
　　李春道：“看来都是目标和我们一致的人啊。”
　　徐长松笑道：“若不是为此，李兄与小弟也不会来了。”科举是皇族留给普通百姓晋升地位的唯一途径，功名就是学历，就算是要去高门里当清客，别人看你首要就是看学历，其他的先放一边去。所以说，功名，无论在何处，都是最好的一块敲门砖。
　　文人重名，这名后面可还带着一个利字，有利不一定能得名，得了名却一定有利，图名不图利只是个好听的借口。没见百姓对此趋之若鹜，天下读书人也为之向往。不重名利的读书人太少了，没见能够留名的只有那么几位么。
　　当然，这话不能宣之于口，招来祸事就不好了。
　　“走吧，去下一处看看。李兄，请。”徐长松先一步登车，李春等人随后。

　　绕了半天，才在两条街外的一处找到有空余房间的客栈。
　　这间客栈装饰的颇为精致清雅，墙壁上有几幅字画，柜台上也有几样花瓶摆设，简单干净。徐长松一眼就扫到了庭院里的几竿青竹。
　　掌柜留了胡须，方脸单眼皮，相貌中等。
　　问到房价，掌柜笑道：“客官，上等房一两二钱一天，中等房七百文，下等房三百文。”
　　徐长松等人倒吸一口冷气，这价格也太贵了一点吧。他们在路途中也去县城住过客栈，上等房也不过二三百个铜钱，这房价翻了一番啊。
　　李春惊讶道：“掌柜，这房价怎么如此之高？”
　　掌柜失笑道：“小店的价格非常公道，客官不用担心，您可有去考场旁的童生街看过，那里的客栈比小店多出这个数。”他伸手比了两根手指，“就这样子，还多的是学子跑去住哩。”
　　徐长松心道这掌柜真会做生意。童生街童生街，取“童生”二字，光是这个吉利的意头就让学子们双目发亮了，再者地理位置也比这里好，考试前排队也占了先，不用受太多罪。商人就抓住他们的这个心理升价，嫌贵又怎样，客栈就这么多，你不住还有的是人要住。
　　完全是卖方市场，买方只能吃亏了。
　　徐长松郁闷的吐气，问道：“掌柜，你们房间的规格如何？住两个月可有折扣？”
　　掌柜笑道：“上等房有一厅一内室，一日三餐小店都包圆了。中等房和下等房只有一间卧室，中等房更宽松些，打开窗还能看到小庭园哩。若客官诚心要住，那小店自然是有优待的。不知客官要哪种房间？”
　　徐长松略做思考，道：“要一间上等房。”
　　掌柜打着算盘道：“一间上等房住两个月，一个月给您让三天的价，盛惠六十七两二钱，押金压一半，三十四两银子，等您退房自然会退还到您手上。”
　　徐长松让高正拿二两碎银出来，木着脸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拿出一张银票给掌柜。掌柜接过银票和碎银，验了银票上面的票根后才收下，找了八钱银子。银票也是有防伪标识的，上面还盖有府印，不可能太容易被仿冒，不然也没有人敢用，但也有艺高人胆大的仿造，无一不被严惩，才渐渐少了。
　　李春四人暗自咋舌，也跟着要了房间住下，只是没有徐长松这么豪爽，眼都不眨就要了上等房。李春带了女眷，于是要了一间中等房，其余三人都去住了下等房。下手要快才行，后面也来了人打尖，再去逛一圈客栈估计连下等房都没有了。
　　徐长松拿了一条挂有贰字的木牌的钥匙，让高正去把行李卸下，有两个堂倌过来帮忙搬运上楼，高正便跟着盯住他们不要弄坏弄丢东西。他则去跟车夫结了契约，另给了五十文当这几天的辛苦费。
　　李春也是如此，先扶了夫人下车才搬运行李，这般不消多说。

　　徐长松上了三楼，进了掌柜口中的上等房。厅里一张八仙桌并四张椅子，桌上有一小盆花草，靠墙处有一立柜，里面有一套茶具和一小罐普通茶叶，内室有一床一榻一柜一书案一椅一盆架，也算齐全了。
　　行李都放在床尾，高正正在拾掇。徐长松自己在厅里泡了一壶茶，心里默算了一下这一路的开销。
　　他也算大手大脚的了，一路过来的食宿再俭省也有将近二两银子，最大的一笔花销就是这在府城的住宿费了，还好包了三餐，之后应该就不必再多花钱了。王翠花明面上给了三十两，实际还在衣服的内衫中缝了一些小口袋，塞了一点散碎金银，以防万一。
　　在出发之前，徐长松去找刘员外换了价值五百两银子的银票，银票体积小易于携带，路途也方便。只是邱山县还没有能兑换银票的钱庄，才找的刘员外，他经常走南闯北，带着银票最是便捷，自然也备了几张。
　　对此他要感谢那位穿越老乡宋经纬，因为这银票是他在三十年前就“发明”出来的。
　　有了银票，就不用扛着几箱银子铜钱过来，显眼不说，单那重量就让人吃不消。
　　不过这钱啊，不好赚还不禁花。怪不得要培养一个读书人需要全家勒紧裤腰带呢，没点家底都不敢送孩童科考啊。

　　徐长松把茶吹凉喝下，忽听见敲门声，忙放下茶杯起身开门，竟是李春。
　　李春道明来意，原来是这家客栈里也有不少的学子，想要邀请新来的徐长松五人明天一起喝茶。
　　这么快，徐长松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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