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挥灵

　　远征的目的地比叡山此时正值九月，序属夏末秋初。但天气仍然炎热，与处于初冬时节的本丸给人的感受截然不同。八景挥灵本就对气温天气的变化敏感，现在从寒凉的空气中猛地置身于酷暑，除了刚开始感觉到的暖意之外，胸口也稍稍沉重发闷，呼吸竟有些吃力。

　　他发愣了一小会儿，渐渐醒悟过来，意识到了这显示着自己体质的衰败，便反射性地低头去看佩在腰间的本体。应当是心理作用，他觉得它的颜色还是黯淡。但其它的就什么也没看出来了。

　　回神的时候，身体较之方才已经松快了许多。八景颇为抱歉的冲着一旁默不作声地等着他的山姥切国广点了点头，一起举步跟上了前面边笑闹边走的胁差和短刀们。

　　为了避开今日驻扎于比叡山的信长军，他们并没有走那条被前人踩出来的山路，而是自己开路上山。周边皆是茂密的丛林，苍树挺拔，叶片油亮发青；葱翠的野草覆地，草高近膝；空气湿闷，间有热风吹面。入目所见，万物尽是生机勃勃。但在场的刀剑心里都清楚：位于延历寺后山的这幅场景，不出一日便会葬送在浩大的山火中。

　　——一五七一年，即元龟二年九月，织田信长在数度要求僧兵撤退、发出多次“避难劝告”无果后，率军攻击并放火焚烧仍持续抵抗的比叡山延历寺。他也因此举成为本愿寺显如口中的“佛敌”，被恐惧其行为的僧侣们冠上“第六天魔王”的恶称。

　　这一事件，史称“火烧比叡山”。

　　“……真的会被烧掉吗？这里。”山姥切听到前面有短刀用惋惜的语气这么问道。

　　“会的。”曾在历史上被烧毁的黑发胁差反而是轻轻松松地回答说：“会烧得什么都不剩——噢，不对，我记得西塔的琉璃堂好像是有幸存下来呢！”

　　小短刀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声音接上话茬：“鲶尾哥……和一期哥、药研哥那时也是这样的吗？”

　　鲶尾藤四郎挠了挠头，爽朗地笑着道：“也许吧！反正我都不记得了。比起过去的事，还是未来更重要，对不对？”

　　藤四郎们一齐点头，山姥切却转头看向了身边像是没听到这些话一样、提着衣服下摆、低着头专心致志地走路的少年。

　　这是一振不同于鲶尾藤四郎、而是与自己一般的囿于过往的刀剑。

　　众所周知，“山姥切国广”是一振十分奇怪且矛盾的打刀。他一边因着自己仿刀的身份而自卑——纵然他也知道真品和赝品不过是后人为了区分擅自决定的，刀其实就是刀，也只是刀；一边又矛盾地为了“国广的第一杰作”的称号而自豪自傲着，渴望能够得到他人的认同。

　　说到底，他就是无法摆脱过往对自己的影响。而八景挥灵更甚于他。

　　这个华国剑灵所经历的，皆是他不熟悉更不曾历经的惨痛，所以比他更无法走出也是常理。

　　八景终于察觉到了他长久凝于自己身上的目光，就慢慢回看了过来，浅琥珀色的瞳仁里好像有淡薄的疑惑，又似乎只是一片虚无，像镜子一样单纯地倒映出了世界的缩影。

　　山姥切国广看见了他眸子里怔在那的小小的自己，猛地反应过来飞快地别过了头，还欲盖弥彰地把头上披着的被单往下使劲地拉了拉，自言自语般地嘟囔说：“……没什么。”

　　八景不明所以，就安静地又注视了他一会儿，见打刀青年着实没有回头的意思，便也低下了头继续专专心心地走路。

　　因为这次远征的目的主要是给短胁放松一下心情，所以压切长谷部并没有给他们安排需要的时间过长的地点。这次只是要巡视一下延历寺，避免时间溯行军破坏“火烧比叡山”这一事件而已。虽然他们真的像郊游一样走走停停、打打闹闹，但凭借着刀剑付丧神的速度，巡视一遍整个比叡山的三塔十六溪，甚至都用不到三个时辰。

　　后来他们在山林中找了个略为开阔的地方，东望可以看到浩淼烟波的琵琶湖，西瞰则是鳞次栉比的京都城。山下的信长军并没有包围整个比睿山，只是在正面与依仗山势的延历寺僧兵们交战着，一步步向上推进；但为了防止僧人逃脱，比叡山的整圈山麓，火势已经渐渐蔓延开来。

　　他们已看到了从林中冒出的滚滚黑烟。

　　“鲶尾哥……”粟田口们集体染上了悲凉的气息。前田藤四郎轻轻叫了一声胁差，似乎是想安慰一下他。

　　“没事的啦，我现在还在这里不是吗？而且在历史上，还要再过个几年我才会被烧掉呢！跟延历寺没关系的啦！是在大阪城的嘛！”鲶尾抬手狠狠搓了一把乖巧弟弟的妹妹头，刚想继续说什么，裤脚就被什么攀住了。他低头一看，顿时惊异地叫了起来：“退！退！快看！你的老虎生小老虎了！”

　　大家都是一惊。

　　一直看着他们说话的八景也一起低头看向了凑在鲶尾腿边的小老虎，它嘴里的确叼着一团白色的小东西。

　　五虎退已经蹲下去了，他指挥着老虎把叼着的东西放下来，却是一只还没睁眼的小狗崽。此时一被放在地上，就抬头乱嗅，似乎想从这里爬开。

　　“不、不是小老虎生的……鲶尾哥，这是、是一只小狗。”小短刀松了一口气，急忙这么对大家解释道。

　　“好像是柴犬呢。”平野和前田也一起凑去看，观察了一番后平野确认了品种，“是吧，前田？”

　　“对，是白柴。”前田肯定了他的想法，“为什么会被退的老虎叼来呢？它好像才生出来没多久吧？狗妈妈呢？”

　　“还没睁眼的话，应该还不到两星期吧。”鲶尾蠢蠢欲动，好像想要直接上手摸摸那只小狗，“还很小呢，要吃奶的吧？”

　　小狗？八景挥灵解下了腰上长剑放在一旁，同样蹲下来看着地上白色的小狗崽。它也就只有巴掌大，白色短毛有点稀疏，看起来甚至更像是老鼠。

　　“要赶紧把它送回去才行。”山姥切虽然站着，但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这么小的狗，没有母亲照顾的话很容易死掉的。”

　　“……真、真的吗？”得到周围刀剑们统一的点头回答后，五虎退都快急哭了。他对着那只把小狗叼来的老虎问：“太、太郎……你是从哪里、从哪里抓来的啊！”

　　太郎“嗷呜嗷呜”了几声，站了起来，似乎要给他带路。

　　“那小狗……”

　　“鲶尾哥，不能碰它。”平野藤四郎冷静地阻止了胁差，“狗妈妈是靠气味分辨小狗的，我们如果让它染上了我们的气味，狗妈妈会不认它的……有的甚至会被咬死。”

　　鲶尾点了点头，“那就我和退先去一趟，你们在这里看着小狗吧。我们很快就回来。”

　　八景目送他们跟着小老虎离开之后才转回目光，继续看着那只小白狗。它都还没睁眼，自然也站不起来，只能在地上的一小圈里拱来拱去；偶尔张嘴，应该是在细细弱弱地叫。

　　果然，前田藤四郎颇为担忧地发问了：“山姥切先生……它一直在叫，是饿了吗？”

　　“不知道你在对仿品期待什么……”面对着两振小短刀希冀的眼神，山姥切国广不自在地又把被单往下拉了拉，嘴上说着拒绝的话，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走了过来，听到了小奶狗老鼠般“吱吱”的急促叫声。

　　“……应该是饿了。”他不大确定，“要给他……喂奶吗？”

　　“退和鲶尾哥还没有回来。它会饿坏吗？”小短刀见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更担心了，“这里找不到牛奶……而且我们也不能碰它。”

　　小狗在地上乱爬，过了一会儿，趴到八景的本体剑上就不动了，但还是一直叫。

　　“小狗……三小时就要喂一次。”

　　付丧神不知所措的时候，刚刚一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的八景挥灵开了口，他不再盯着那只爬到他本体上的小奶狗，而是偏头一字一句清楚地对他们说：“不能喂牛奶……小狗不好消化。要用羊奶粉……可以加食母生粉……还有鱼肝油和钙片。”

　　听起来好像喂养小狗的经验非常丰富。

　　“八景殿养过小狗吗？是这么小的吗？”

　　剑灵点头，“是，我养过……一窝，七只。”

　　短刀们“哇”了一声，刚要说话，两振就一同转头，凭着出色的侦察首先发现了来人，“鲶尾哥！退！你们回来了？”

　　“狗妈妈呢？要把小狗送去吗？”

　　“没有狗妈妈。”胁差怀中抱着两团和地上那只差不多大的小东西，神色有些无奈，“只有这些小狗了。好像是被人遗弃的，有三只在那。”

　　五虎退怀里赫然也抱着一只，“小老虎找过了……周围也没有狗妈妈。”

　　“所以，八景殿，小狗只能拜托给你了！”鲶尾语气郑重，看来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加上地上的小家伙，一共四只。我们不管它们的话，肯定没办法活下去的！到了本丸，我们也会帮忙的！您能教我们怎么喂养它们吗？”

　　小狗啊。

　　八景挥灵又看了看不远处升腾起来的黑烟和厮杀呐喊声，没有多少犹豫就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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