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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毒
以陆柔然的性子,她若吃了闷亏,事后必得找算到探微头上。
探微不能坐以待毙,是以,当郦瑄因紧张程钰身体,执意跟过来一看究竟时,她便寻了个托辞,一道跟了过来。
甫一迈进门,就听到陆柔然在哭诉,“祖母您要给柔然做主啊,柔然初初嫁进来,与娣妇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呀!冤枉煞人了。”
探微偏头望过去,恰巧撞上阮妈妈看向她的视线——
她那什么眼神?
着实可怖,仿佛恨不得生吞活剥探微一般。
所以,她们主仆该不会以为,她从中使了坏吧。
太夫人这厢,因着陆柔然曾对郦澜漪有过帮助,以及前头金嬷嬷的夸赞,对她尚存几分疼惜。
再者讲,说她加害程钰,此事颇不经推敲。
诚如她所言,她与程钰无冤无仇,连真正的交道都没打过一场,除非她失心疯了,才会挑自己送出的礼动手脚。
太夫人怜惜地牵过她的手拍了拍,温声道:“莫哭莫哭,若没做过,谁也赖不了咱们。走,先去里头瞧瞧钰儿。”
陆柔然揩揩干涩地眼角,点着头,乖顺道:“祖母慧眼,定会一眼瞧出真章,还柔然清白。”
寝室内,荷花纹铜炉熏着香,清幽的香气盘旋,程钰蔫蔫地躺床上,郦随伺候在旁。
乍一见众人进来,尤其瞥见陆柔然,程钰顿时激动起来。
郦随脸色变了几变,及时摁住她,苦着脸同她使眼色,恳求她莫要冲动,务必留些日后相见的情面。
程钰出身武将世家,她性格直爽豪迈,素来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她知郦随珍视与五兄的兄弟情,不想她与五嫂撕破脸,但陆柔然若同样顾忌他们的兄弟情,便不会害到她头上。
既然陆柔然如此不顾,她又为何要忍气吞声?
可叹眼下她太虚弱了,只能有气无力地拂开郦随,即便摆出杀气腾腾的样子也无震慑力,她怒目瞪郦随,诘问:“兄弟情重要,还是我的命重要?”
郦随真的……从事发到现在,一直默默问苍天:为何怕什么来什么,他这是得罪谁了呀!
程钰一句话把他噎得张嘴结舌,他支吾:“不是,这……有话好好说,不成吗?”
有何好说的,事实都已摆在眼前。
经郎中查看,香囊中有一味名曰秋海的香料,气味与木兰香极为相似,但它却是剧毒之物。此物可引起,皮肤起红疹、恶心呕吐腹泻、伴随呼吸不畅,咽喉肿大。
中毒者会因咽喉持续肿大,而呼吸困难,最终活活憋死。
她的中毒较轻,咽喉肿的并不严重,只有轻微的呼吸不畅,可若失毒者下手再狠些呢?
细思极恐,郦随万万不敢细想如果。
但用理智思考一下,陆柔然没有毒害程钰的理由啊。
然而受害者只看铁一般的证据,若陆柔然果真冤枉,那么找出真相还自己清白诸此等等,都是她自己的事。
毕竟香囊是她送的无疑,程钰要的是她给自己一个能信服的交代。
眼瞧程钰一副欲吃了她的模样,陆柔然一阵恼火,再也挤不出一滴泪,她梗起脖子,理直气壮道:“你不用如此看着我,你若是个明辨是非的人,就该想到我若害你,又岂会在自己送的礼上动手脚,当真可笑。”
先加害她身体,后嘲笑她脑子,程钰简直要气炸,她沉脸道:“还是五嫂聪慧过人,另辟蹊径,您利用的,就是这层想头吧。”
这不是含血喷人吗!
陆柔然怒道:“我与往日无怨,今日无仇,我因何害你?”
程钰讥笑,“我也想知道,为何你送的礼害了我。”
陆柔然语竭,恼道:“我说了没害你,就是没害你。”
程钰:“口说无凭。五嫂还是拿出证据吧。”
她去哪儿找证据。
证据就是她又不蠢,不可能在自己送的物什上动手脚。
“没有!”陆柔然这辈子哪受过这等窝囊气,她气得手脚发抖,咬牙切齿诘问,“你如此咄咄逼人,难不成是要逼死我吗?”
“我才是要被你这毒妇给害死!”
“够了,都少说一句吧。”太夫人连连叹气,“如此争来辩去去,可能辩明是非?”
程钰默然。
陆柔然气鼓鼓地咬牙切齿。
“要我说,兴许是场误会,弄错了也不一定。”二夫人曹氏以和解人的姿态,笑着缓缓开口,“都是一家人,万不可因此事伤了和气。柔儿啊,香囊是你送的,如今出了问题,你同钰儿赔个不是。钰儿呢,也是受了委屈,可你大人有大量。此事就这么过去吧。”
这么不明不白揭过去,岂不变向坐实她加害程钰。
陆柔然当即道:“我又没做,我为何要赔不是。我说了没害她,便是没害她。”
她把心一横,抬手拔下发髻上的金簪,“若你们不信,我可以死自证清白。”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太夫人,心肝儿心肝儿地叫着,喋喋道:“你这傻孩子,怎如此冲动,莫做傻事啊。”
最惶恐的当属阮妈妈,虽说了解娘子一言不合便以死明志的毛病,可如今并非在陆家,娘子性子冲动,冲动之下难保不出意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一想到家主的手段,阮妈妈顿时肝胆魂飞,便也顾不了许多,直言道:“太夫人明鉴呐,那日的礼,并未经我家娘子的手,是老奴并蔺娘子共同协办的,不信您问她——”
言罢,目光灼灼射向探微。
雁栖苑的众人,闻言俱怔怔。
程钰嘀咕:“不是全州来的韩娘子么,怎么成了蔺娘子,还与陆家有瓜葛?”
郦六郎若有所思:“蔺——娘子?陆家?”
正琢磨间,只听陆柔然痛呼一声,而后“咣当”一声,金簪落地。
程钰顺着陆柔然的目光望去,就见郦隐鹤立于门口,想来簪子是他击落的。
五兄素日里高洁,一副不染尘埃的样子,程钰还当他是只会吟诗作画的文弱书生,没想到还有会功夫。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转头就见陆柔然直冲南墙而去。
阮妈妈被陆柔然的又一壮举,吓得三魂出窍,堪堪晕倒之际,探微以身挡在了陆柔然面前。
这时阮妈妈也回过神,她跑过去抱住陆柔然,放声痛哭:“娘子,您这是做什么呀?有冤咱们说清楚便是,死了也不能一了百了啊。”
“我百口莫辩啊。”陆柔然恨道,“妈妈快差人去知会我父亲,这郦家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我要与郦五郎和离!”
此话一出,当场众人,又是好不震惊。
阮妈妈先是一怔,而后,拔高嗓音喊了声蔺娘子,“您倒是说句话呀!蔺娘子!”
阮妈妈声泪俱下,“她可是你亲表姊,先前那样帮衬你,如今快被你害死了,你还这么站干岸儿,良心不痛吗?”
阮妈妈这么一嗓子,把探微架到了一个既尴尬又难堪的境地,在场人目光灼灼俱射向她。
众目睽睽之下的感觉,让探微想起初入掖庭的那段难熬日子。
咬牙按捺下情绪,探微转头去望太夫人,中途,视线不经意一瞥,对上一双远山秋水般的眼眸。
那双眸子里似乎蕴含着隐隐担忧,注意到她看过来,里头瞬间多了一些安定人心的内容。
匆匆一瞥,探微的视线落在太夫人身上。
探微不以姓蔺为耻,只是市井间混日子,对微末之人来说,隐姓埋名会免去许多麻烦。
太夫人却对阮妈妈情急之下的口不择言,甚是不满。
可实逼此处,亲疏有别,权宜之计还是让探微认下身份为上策。
太夫人对上探微的视线,她轻微颔首,探微便懂了她的意思。
“少夫人。”探微面向程钰,语气恭敬,“可否取香囊来,我看看。”
“自然。”程钰摆挥手,示意婢女去取。
片刻后,婢女将香囊呈于众人面前,阮妈妈定睛一看,即刻控制不住地拔高音量嚷道:“蔺娘子,这个物什出自你手啊,香料可是你亲自调配的,你——”
陆柔然脸色沉了沉,下意识伸手扯了阮妈妈一把,及时截断她后头的话。
新妇送针黹礼这个风俗已延续百年之久,到了今时今日,像陆柔然这等出身富贵的闺秀,已鲜少有人真的亲自动手。
如果夫家家族大,妯娌小姑众多,就像郦家这种,若新妇一件件亲手赶制,岂不要累坏她这双不沾阳春水的娇手。
是以,礼送出去,众人虽对新妇的针黹赞赏有加,心里其实都清楚,这些女红是否出自新妇之手,当两说。
然而,大家心知肚明归心知肚明,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嚷嚷出来,着实令人脸上挂不住。
阮妈妈看出陆柔然的心思,可这都什么时候了,没了做人的清白,谈何面子。
幸而娘子灵透,阮妈妈只略使眼色,她便顿悟过来,随即含泪带怨的开口:“表妹,你害的我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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