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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拾陆
坐在马车上,只感觉一路的路程如此漫长,如此的远,我好怕我过去了,就再也见不到阿珏的最后一面了,山路崎岖,马车好几次猛地一颠,震得我本来就慌乱的心更加烦躁。
“翠玉,”我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你说,是不是我们府上的大夫医术不精,所以阿珏的情况才越来越不好?”
翠玉好像看出我的心绪,道:“小姐找的大夫已是咱们京州极好的了,宋珏少爷被伤得太重了,加之发烧严重,才会这么恶化。”
她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又说:“我以前有位兄长,他比我大两岁,在九岁的时候发烧去世了。”
我盯着她道:“大夫没有治好吗?”我在现代的时候,也得过发烧,几乎没有治疗,记得那次头昏脑花了一整天,傍晚睡了一觉起来就好起来了,没想到在古代这么严重。
翠玉摇摇头:“他整整烧了一天两夜,我家穷请不起大夫,我娘只好把我卖给小姐家做丫鬟。找到大夫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哥哥已经烧糊涂了,大夫看也不看,只说神仙也救不回来。”
我心有戚戚,想要安慰她两句,她却释然地道:“宋珏少爷福大命大,又有夫人和老夫人照顾着,肯定能逢凶化吉的。”
真的像她说的那样轻松就好了,我闭上眼,将头靠在马车的窗棂边,思绪也慢慢的涣散了……
水……
无穷无尽的水……
四周蔓延开来的都是水,将我整个淹没。我想抓住东西,却什么都抓不到,脚下一片虚无,只感觉到自己在疯狂的下坠,悄无声息地坠进无边的黑暗中。
四周什么声音都没有,和声音一样寂静的,是我的呼吸。
我睁着眼睛,在这片黑暗的深渊中,无声地下沉,我感觉自己正在消失。
这是梦吧,我还在马车上为宋珏祈祷,哪里来的这些水呢?这个梦真的是太恐怖了,就好像我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再也回不来一样,这是梦,一定是梦。
想要睁开眼睛时,我的头都疼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马车太晃,晃的我整个脑袋里一片的混沌。我动了动眼珠,感觉到有一些光影散落在我的眼皮上,应该是到了庙里了,阳光正是茂盛,透过树影投射到我脸上,翠玉呢?她怎么不叫醒我,她是不是看我昨夜未睡过于劳累,不忍心打搅我吧。
终于,我的眼睛攒够了足够的力气睁了开来,眼前看到的却不是我意料中的影像,我皱着眉,有些费力地扭扭脖颈,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这里,是现代?我突然回来了?!
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的一间小小的房子,虽然说不上宽敞,但好歹十分整洁,从床上可以看到窗外的阳光和江景,这里是辽江,而且,还能看到很远处模模糊糊的辽江过江大桥。
我身上还是那天落水时的衣服,依然还是湿的,只不过水渍被床单以及我身上盖的被子吸了大半,看起来,现在离我落水时时间并没有过去很久,不然也不会连衣服都没有干,我是被人救起来的,但是为什么我会在某个人的家里,而不是医院,这一点我想不通。
我不动声色地观察起来,房间里破旧的空调开着暖气,不算太热,从关着的卧室门能够听到外面有哗哗开着的水龙头的声音。
似乎,有人在做饭?
嗅了嗅,嗯~有一股很香的某种菜类的味道,和外面餐馆重油重辣的荤腥气不同,这个味道更有一种家里妈妈烧的菜的那种亲切感。
我忍不住下床穿鞋,在我湿漉漉的运动鞋旁边还静静地放着一双男士拖鞋,令我忍不住有一丝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但是这个房间里实在没有什么称手的东西能够防身,我还是空着手拉开门走了出去。
水泥做的墙壁和地砖,完完全全毛坯无装修,主人看得出来十分清贫,四周摆放着很多带输氧气的玻璃缸和活鱼种,让我不禁想起菜市场那些卖鱼的小商贩,和这些东西如出一辙。
看来,我是被一个卖鱼的大哥救了?
没来的及细想,热腾腾的菜肴味道把我拉回现实,我轻手轻脚地往厨房的地方走了几步,只看见一个光着上身的小伙子穿着围裙在厨房里洗菜,头发剪的短短的,像是洗过一样没有干,垂着头时脖颈显得十分修长,露出的后背很是精干,似乎经常在外面风吹日晒的样子,所以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手臂修长隐隐能看见精炼的肌肉,我呆呆地看了一会,咽了咽口水,并不是为了他的美色,而是为了一旁餐台上已经做好的两盘菜。
“咦?你醒了?”他察觉到我站在他身后,突然回头看我,我被措不及防的目光吓到,惊诧地张开嘴巴喊出了一个名字:“你是阿……阿珏……”然后猛地走过去扑进了他的怀里,拥抱着的手紧紧的、紧紧的,好像我拥抱的只是一个幻影,随时会从我的臂弯中溜走,“阿珏,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阿珏?”他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委实吓了一大跳,连身体都僵硬了起来,手里的锅铲直接掉到了地上,道,“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啊!”
我没说话,只是用力地搂着他的腰,好一会才松开,仔细盯着他那张脸,又揉了揉脸上的肉,又捏了捏,感觉到他脸上的温度渐渐变得很烫手,我才反应过来,猛地松开。
可是,无论我怎么看,他就是宋珏啊,就连脸上松松软软的肉捏起来都是一样的触感啊。
“呃……”他抿起嘴巴,半天没想好措辞,似乎也是摸不着头脑,很小声的说,“你精神状况还好吧?”
我愣了愣,看着他光着的上身,良久才“嗯”了一声后退两步隔开了距离,“我……我,那个……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我没事。”
“行,”他估计觉得我应该是掉到江里去受刺激了,没太在意,伸手把挂在门把手上的湿衣服套在身上,说道:“我做好饭了,一起吃个饭吧。”
“哦,好……”我点点头,转身找能坐的地方,却发现居然连张椅子都没有,“你要不要换件衣服,这个是湿的,会感冒的。”
“没有其他衣服了。”他关掉火,从一些器材里翻了两张小马扎出来,又把折叠的桌子拿出来摆好擦干净:“坐吧。”
“谢谢,”我木木地坐下,眼睛看着他忙里忙外地盛饭、端菜、摆碗筷,然后坐在我面前吃菜,一点都没有被盯着的不自在,反倒是我有些拘谨,夹起了一片鱼肉。
这鱼怎么看起来,是鸽子鱼?没想到他这么穷,还吃得起鸽子鱼啊?
没想太多,往嘴里塞了一小口鱼肉,顿时被味道所惊艳到,肉质新鲜细嫩,可以说是极其新鲜,不沾半点腥味,白嫩的鱼肉混杂了几滴酸香鲜美的汤汁,清甜不腻,我点点头:“好吃!”
他不动声色继续吃饭,照理说一般人被夸都会礼貌性地表达一下欣喜或者谢谢,但是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抬头回应了我的目光后继续吃饭。鉴于他可能是我的救命恩人,还好心的投喂午饭,我讪讪地转换话题说:“是你救了我吗?”
“是。”他头都没抬一下,似乎严格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优良习惯。
“哦……真的谢谢你啊。”我吃了两口饭,有些好奇地道,“你是……怎么救我起来的呀?”
“捕鱼的时候听见有人喊救命就跳下去把你救起来了。”
“就这么简单?”
“嗯。”
虽然他说得轻巧,仔细想想,他能不假思索得跟着跳下去就已经非常可贵了,何况印象中我入水后坠落的地方已经很深了,他跟着我下去危险程度很高的,我现在能够安全坐在这里吃饭,一部分是靠他水性踔绝,一部分得益于他为人真的十分善良,连自己的安危都没有考虑进去。
想到这里,我忽而忆起那个时代的阿珏,也是这样的一身正气,每逢有人危难时刻,他必然会像个超级英雄一样出场,把大坏蛋打的落花流水,这样厉害正义的一个人,仍然会被邪恶所压垮。不知道现在他还好吗?他的高烧是否退了?要是不幸中的不幸,他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呢?他是我弟弟呀,但是我却谁都不能说,只能把一腔酸楚藏在心里。
我看了看阿珏……不对,这个少年身上依然湿漉漉的上衣以及和宋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稚嫩脸庞,不禁一股报恩的心情涌上心头,卖鱼应该很辛苦吧,要是赚钱多他的家也不可能破落成这个样子,给他找个新工作是不成问题的,也可以让他的生活更上一层楼。再帮他把这个房子整个翻修一下介不介意?或者直接折现给他比较好?
我兴奋地张嘴,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上次跟曹如风提起还钱给他,明明是好心却办成了坏事,这个少年家里贫困,我直接说的话,他肯定会觉得自尊心受伤,或许我可以委婉一点。
“你叫什么名字啊?”
“喻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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