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

　　3

　　米勒对吴斯住处的侵占是逐步进行的。

　　当吴斯的全部精力全部扑在埃玛的赔偿合同时，米勒已经完成了他的入侵。表面上确实如吴斯所说的，只换了一张足够大足够舒适的大床，但实际上，整个房间的每个角落，都留下了他的痕迹。

　　衣橱内，吴斯的衣服还没有完全拿出来，米勒的衣服已经占去了一半。浴室里，两人的毛巾，两人的牙刷，甚至还有一整套米勒喜欢的男士护肤品，从剃须水到防晒霜，一个不落。

　　米勒并不是每晚都会在这里过夜，甚至很多时候，吴斯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过自己的房间，什么时候离开的。然而，越来越多留下的东西倒是不停提醒着吴斯，他的存在。

　　「咳，咳……」完全没有好的感冒反而越来越严重，吴斯捧着计算机，盘坐在沙发上，查阅着历史上相似的案例。总觉得这件事情从法律的角度入手，对他们并不有利，一定还可以找到其它软肋。但在找到之前，吴斯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托莫非常喜欢这部新的剧本，他为自己不得不从男一变成男二感到遗憾，并认为这是米勒造成的原因，不该由他来承担后果。比起埃玛经纪公司用金钱就能摆平，显然，演员难得遇到一部好的剧本，更难以被说服。

　　「感冒还没好？」裹着浴袍，米勒从卧室走了出来，看到吴斯一边咳嗽一边看计算机，皱起了眉头。

　　米勒今天难得有兴致来找吴斯，谁知道，他竟带了工作回来，把自己晾在一边，一脸严肃，坚决不让米勒影响他工作。

　　「嗯……咳……」吴斯的眼睛甚至没有离开过屏幕。

　　不再自讨没趣，米勒走进厨房，从柜子里拿出了感冒药，倒了水，放在吴斯的面前。「把药吃了。」

　　吞下胶囊的时候，吴斯看着正打开客厅空调的米勒，有种搞不清自己在哪里的错觉，为什么自己作为房间的主人，却连柜子里有感冒药都不知道？

　　「还是托莫的事情？」在开完空调后，米勒坐在吴斯的旁边，后者本能地将笔记本屏幕关了起来，换来米勒的挑眉。

　　这算是拒绝自己干涉他的工作吗？可是，作为特助，不该什么都和老板汇报的吗？

　　「已经约了他的经纪人明天面谈。我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用担心。」

　　「我不介意再退让几步，只要他能专心把最后一个多星期拍完。」米勒的新剧本中，托莫饰演的原男一会在四分之三的时候死去，而为了配合托莫的档期，米勒会把他的戏全部提前在第一个星期拍完。

　　「我知道了。」

　　「……」想说，搞不定不用硬来，布莱恩会为了杰森的男一位子摆平他们，但最终这句话米勒没有说出口，「早点休息，否则感冒不会好。」

　　「嗯……」

　　没再多说什么，米勒回了卧室，而吴斯则继续在客厅准备资料。

　　米勒一觉睡醒时，伸手摸了下旁边，一片冰冷，吴斯还没有回来。摸到另一边的手机，有几条短信，没有点开信息，只是瞄了眼时间，便掀开被子，下了床。

　　窗外透进了晨光。

　　米勒拧开卧室的门，客厅一片漆黑，只能看到沙发上笔记本计算机因屏保而闪烁着的光源。吴斯在沙发上睡着了，计算机在旁边，他的手甚至还放在键盘上。

　　看到这样的情况，米勒第一个反应是，下次要弄个书桌过来，他一定是以逐渐下滑的姿势看着计算机，直到最终躺下，这个过程中，会对他的颈椎和腰部都有伤害。但转念一想，米勒又不免有些自嘲，这是他自己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来管。

　　既然已经明确了他的想法，又何必再投入更多的感情下去？

　　从卧室捧了一床被子出来，米勒替吴斯盖上被子的时候，他没有醒来，在拿下他的眼镜，拿走他的计算机时，他仍然没醒。吴斯一直很容易惊醒，此时的嗜睡八成是感冒药的效果。

　　将计算机放在一边的茶几上，不小心解除了屏保，一张复杂的表格出现在了眼前。以为会是托莫的事情，没想到竟是电影重新开拍的记者招待会事宜。

　　想要仔细看一下这张表格，但想到吴斯在自己靠近时，将屏幕关上的动作，米勒最后还是把计算机合了起来。

　　既然他只想呈现给自己完成后的东西，自己有何必去探究他的过程呢？

　　没等吴斯醒来，米勒踏着晨曦走出了公寓，开车朝别墅开去。他并没有搬到市区的家里，而是继续住在别墅里，从别墅到吴斯的住处，单程就要四十分钟。

　　在冲动地把自己的生活用品占领那间房间后，米勒开始冷静地反省，他其实根本没必要花那么多时间去吴斯的房间。

　　他明明可以把吴斯叫到任何地方来解决X欲，不是吗？他才是那个拥有主动权的人。

　　接通泽马电话的时候，对方的声音几乎是带着咆哮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我靠，米勒你被人踹下床了？！这个时间骚扰老子！」

　　坐在对面的托莫戴着浅色的墨镜，穿着大V领的线衫，比起其它演员的夸张乔装，他显得随意了很多。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能发现他是个明星。

　　托莫在娱乐圈的人气不错，人品更好，是出了名的好男人，对剧本不挑剔，对导演也很有礼貌，一般对经纪人接下的剧本没啥意见，算是个难得的，没有什么脾气的一线明星。

　　在约见托莫之前，吴斯已经将他所在的埃玛公司搞定了。这不是一件多困难的事，城市密码系列说到底，还是一部以女主角为第一主角的灾难性恐怖片，男主角就是一个陪衬。所以，要说服他们不要为男一和男二太过纠结，以至于影响到同一公司的女一号伊娃的重要性，并不太难。

　　且吴斯参考了所有法国娱乐圈历史上的先例，以及具体的法律条文，告诉埃玛的人，一旦事情闹僵，大家公事公办，在签订了赔偿合同这个有效的文件后，你们也捞不到什么更多的好处。但这样一闹，势必会让米勒无法静心拍摄，对伊娃就太不利了。

　　把所有的可能性放到对方面前，让对方自己选择怎么做，这是吴斯最喜欢的处理方式，没有人会因为自己的一根筋搭错，将利益关系放在一边，特别是公司层面的人。

　　埃玛告诉吴斯，这次之所以会有异议，完全是托莫一个人提出的，他在看完剧本后，甚至有一度愿意放弃后面的大片，而要做这部电影的男一号。这才让埃玛的人，不得不与米勒交涉，看有没有可能还是为托莫保留男一的位子，在托莫拍摄另一部电影的间隙，把这部戏拍完。

　　「不会有人认出我的。」也许是吴斯的目光太直接，托莫微笑地解释道，「即便被认出也不会怎么样，最多一起拍张照而已。」

　　是的，比起其它国家的人，法国人并不那么热衷于明星，倒不是说他们不喜欢看电影，只是他们更加博爱一些，街上能吸引他们注意的型男太多，不必仅限于那几个明星罢了。

　　这是吴斯很难想象的，要知道在国内，别说冥宇了，就连冉轩扬有时在公共场所被认出，那也能引起夸张的后果。果然国人活得不够自我，从众心理太过强烈。

　　「抱歉，特意让你抽空出来。」

　　「没关系，这段时间最重要的通告就是《城市4》，」托莫优雅地笑了一下，给人一种沐浴在阳光下的感觉，尽管吴斯知道，这些不过是官腔罢了，「只是我不知道，事到如今，你还特意约我出来，有什么意义吗？」

　　埃玛公司已经接受吴斯的提议，不准备再继续追究这件事，比起为托莫争取男一的位子，显然伊娃的女主角位子更重要。而这个消息，也一定传达给了托莫，哪怕他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接受。就像在最初第一轮谈赔偿合同的时候，他便是非常无奈地同意下来的。他本人的意愿是更希望出演这部电影而不是之后的商业大片，但埃玛公司显然不这么认为。他没有决定的权利。

　　既然已成定局，又何必再单独约见呢？

　　「在知道托莫先生很喜欢修改过的剧本之后，米勒导演非常高兴，所以无论如何想要向你表达他的感谢。」

　　「哦？」知道对方一定会说些场面话，但是没想到竟会是这一句，虽然也是客套话，「听说这次的剧本修改是米勒导演一个人做的？」

　　「是这样，这段时间都沉浸在故事里，现在还在修改下一集的内容。」

　　「非常好的修改，可能有些过火，但这才是恐怖片应该有的样子。」托莫有些激动，「其实我是一个恐怖电影迷，这次会出演《城市密码》系列电影，也是我自己提出的，真是好可惜。」

　　「那托莫先生有没有觉得现在的本子要比之前的那一版精彩很多？」

　　「太惊艳了，好多意想不到的发展，米勒真是天才。」

　　「所以，为了这么精彩的剧情，这段时间带来的损失与遗憾，相信托莫先生，也能够谅解吧。」

　　「……」怔了一下，托莫激动的情绪被败给你了的微笑取代，看向吴斯的目光也从最初的微笑假面慢慢有了些主观的东西，此时此刻，吴斯才刚刚进入托莫的眼中，「你是特意来安慰我的？」

　　「只是自我安慰罢了，这次因为米勒导演的个人意愿，一定要叫停拍摄修改剧本，一切的损失估算都是我来计算的，看着那些数字，没有人会不心痛，甚至还埋怨过他太过任性，但在看完这个本子之后，我终于想通了，这些完全都是值得的。」吴斯说得很诚恳，速度很慢，吐字清晰，「如果我的这种自我安慰，也能让托莫先生的遗憾感到值得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托莫没说话，而是体会着吴斯的这句话。

　　「当然，今天来，主要是传达米勒导演的谢意。要知道当你抛开利益，还原成一个最纯粹的故事缔造者的时候，没有比拥有一个喜欢他故事的观众更令人高兴的事情了。」

　　终于，托莫笑出了声，看向吴斯的目光更富有情感了，「是不是你们东方人的感情都是这么细腻的？」

　　「也许吧。」感情细腻吗？吴斯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托莫已经被他说动，现在是全心全意地爱着这个作品，绝对不会在拍摄过程中，带上负面的情绪。

　　到此截止，这个突然冒出的问题，圆满解决了。

　　「这样就可以了？」泽马挂了电话，看着身旁的米勒。

　　「咳……咳……」米勒咳嗽着点了点头，合上文件。

　　「最近流感很严重吗？怎么你也被传染感冒了？看来我得吃点感冒药，可不能被你们传染了。」

　　「你不会传染到的。」米勒脱口而出，相当肯定。

　　不肯依附于其它娱乐公司，就算是新锐导演，但想要撑起一个公司显然是不可能的。泽马和米勒的公司之所以可以活那么久，且活得那么好，和泽马的政府背景脱不了关系。

　　这次埃玛公司的问题，米勒还是让泽马做了两手准备，如果吴斯这边搞不定的话，他们也能用其它项目来和他们做交易。

　　「我觉得小斯能搞定。」

　　「我也这么认为。」

　　相信是一回事，多一个保险永远不会有错，米勒看着吴斯修改过的新闻发布会流程，眼中自然流露出了欣赏，虽然修改的地方并不多，但却将记者很好地引导到他们想要重点宣传的地方。

　　果然很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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