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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家
车子七拐八拐，拐到了一座四层高的板楼前。
那楼已经很旧，原有的涂漆已经基本剥落干净了，砖缝上爬满了爬墙虎，然而各家窗户里挂着的衣服，却显示这地方不仅还有人住，而且是有很多人住。
“这房子还是这么旧。”雪莉下了车，向其中一扇单元门走去。
“六十多年了吧。”胡杨下车后锁上车，把钥匙放进外衣的口袋，“前段儿时间有人提议刷新漆，不过居民投票还是没通过。”她停顿了一下儿，又玩笑地补充道，“其实外表都是浮云，这房子三年前加固过，应该不会塌。”
胡杨和雪莉进了单元门，走廊里声控的灯光亮起，惊动了住在房檐下的一窝燕子。
胡杨敲了敲一层最边儿上的一扇门，对里面说道：“老胡在么？”
屋里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书记出去打羽毛球了。”
“那反而更好。”胡杨再次敲了敲门，“你可以给我开门了，紫芸。”
胡杨以为林紫芸会惊讶，没想到里面却十分淡然地打开了门。那个穿了一条藕荷色毛线裙的男人微笑着对胡杨说道：“雪莉告诉我你们今天上午就来。我劝了胡书记，但她还是被赵阿姨她们拉走了。”
这个温婉端庄的男人就是林紫芸，胡杨在厂里的情人之一，今年三十岁。他母亲林彦是改制之后引进厂的精密仪器制造技术的专家，而林紫芸几乎是胡杨看着长大的，后来“顺理成章”和胡杨睡到了一起，还生下了胡杨的次子，起名为胡梦然。胡杨因为工作的特殊性总是不在家里，她又是独生女儿，为了老书记和夫人在家里能有人照应着，并非独生子的林紫芸就干脆住到了胡杨家。
“没什么关系。”胡杨解下围巾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刚想要向往常回家那样揽过林紫芸吻一吻他的脸颊，转身却见雪莉已经和他的好朋友拥抱起来。
显然，对于任何人而言，每周都至少能见一面的孩子他妈，和四年没见过的好朋友，当然是后者比较着急。
胡杨不妨碍雪莉给林紫芸讲他这大学四年，自己脱下外衣换了鞋，走进客厅里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
“紫芸，梦梦呢？”胡杨对正在听雪莉滔滔不绝的林紫芸问道。
“梦梦出去叫其他人了。”林紫芸笑着说道，“雪莉回来这么大的事儿，肯定要通知大家。”他又走过去倒了两杯茉莉花茶，把其中一杯递给雪莉，“对了，雪莉，这次你回来就不会再走了吧？”
雪莉接过茶喝了一口，耸肩道：“那得看我妈的意思。”
“阿杨，你要把雪莉派到岛上？”林紫芸转过头，对胡杨挑眉问道。那意思仿佛是说，如果她敢把他如同亲弟弟一样的好朋友送到大洋群岛那么危险的地方，她就别再想在家里睡床了。
“怎么可能，我当然不想了。”胡杨偷换了一下儿概念，糊弄他道，“不过具体安排还得看情况的需要。”
说实在话，雪莉选择了以生命科学为专业，就等于是选择了提前到大洋群岛协助伊戈尔进行实验的这条道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无论是胡杨还是林紫芸都无法左右。
“哦，还有，我爸去哪儿了？”胡杨又问道。
“爸跟着书记一起去打羽毛球了。”林紫芸回答道。
他称呼胡杨的母亲和父亲的方式有些奇怪。因为胡守金总在岗位上，厂里的人无论老少都习惯叫她“胡工”（胡守金曾经当过机械厂的工程师）或是“书记”，林紫芸也就一直这么叫了。而对于温柔和蔼的胡夫人，他却跟着胡杨一起叫“爸”。
听到胡夫人跟着老胡，胡杨便放心了。那帮其实比她大不了几岁但她却不得不称其为“阿姨”、“叔叔”的家伙们，总是喜欢拐她母亲出去折腾，要是她父亲不去跟着，指不定过了晚饭都回不来呢。
胡家和比较亲近的这几家的辈分是乱套的。主要还是因为改制，厂里原先的那些技术专家看不上当时厂里的待遇，纷纷辞职另谋出路了。而胡守金没有办法，那些技术专家离开了厂，可厂里的技术研发升级还得继续，需要的研发人员甚至比原先更多，她便想方设法从外面招揽了许多名校毕业高学历的年轻人。然而那时候厂里能给得起的工资的确太低了，按照常理来讲，那些专业水平超群的年轻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抛弃其他那么多高薪的机会而选择他们厂。因此胡守金采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即出卖了一些色相……
不得不说，现在胡杨的那些招数，其实都是胡守金当年用剩下的。她母亲当年就是靠着那张美貌的脸和复杂多变、引人探究的神秘气质，把那些涉世未深的年轻专业人才招揽到厂里，然后走程序——先干五年，符合马克思主义者标准的留下，其余走人。
当时这一批年轻的专家可谓是对厂里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她们和她们的家属也给胡家排辈分带来了一点儿“小小”的麻烦。那些喜欢胡守金的年轻专家们，虽然最年少的比胡杨大不了几岁，但都自诩为胡杨的长辈，和她母亲称姊道妹。而她们的子女绝大多数都比胡杨小十几二十岁，却依旧算是胡杨的同辈人。
一开始胡杨还觉得这事儿非常混乱想要理清楚，可后来因为实在是分不清楚谁和谁是一辈的，便干脆什么都不在乎了。所以才出现了雪莉和林紫芸是好朋友，从前一直管他叫“阿芸哥哥”的情况。
不过现在也不兴什么排辈分了，人活得越来越长，生孩子的时间范围也越来越广大，要是按辈分分会导致诸多怪事儿。所以现在厂里的年轻人，已经不怎么问彼此母父是谁，流行直接叫“同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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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
胡守金：我出卖色相，是为了同志们能吃饱穿暖。
（三十年后）
胡杨：我出卖色相，是为了同志们的精神生活（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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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