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看到我

　　南方的春天通常带着些冬天的阴冷，所以老人总说捂春三，冻□□。靳绮岚出来的时候就穿了件卫衣，虽然正午的太阳挺大，但还是觉得有些冷了。看着韩大律师浅灰色的大翻领中长款外衣，里面配着米色的心领毛衣，却没来由的觉出了一些温暖。是谁说，灰色是动物的颜色，所以看起来比较温暖的，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韩景怡见靳绮岚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睛看着她，被看的有些不自在。靳绮岚头上的伤不像是上次朴喜珍闹事时候弄的，当时也没见怎么流血，可现在这纱布裹得明显伤的有些重。不仅又问了句：“怎么了？”
　　靳绮岚揉揉额上的伤口，没直接回答韩景怡，只是懒懒的说：“我还没吃饭......”，说完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垂下头，再抬起来的时候，撅着嘴，眼圈都有些红。韩景怡心口像被揪着似的有些难受，她到底出什么事了？平日里一贯阳光灿烂的脸此刻像霜打的茄子，伸出手把人拉起来，捏捏绮岚被太阳晒的有些红的耳朵，带着点宠溺柔声问道：“想吃什么？”，往日这些亲昵的动作总是强忍着自己不去想不去做，但现在看着这个已经放到自己心底里的人如此模样，韩景怡只想用这样的方式去安抚一下。“随便吧。”，靳绮岚有气无力的回道。韩景怡想起这附近有家潮汕砂锅粥，便牵起靳绮岚的手往写字楼后面的商业街走去，靳绮岚拖拖拉拉的跟在她身后。

　　粥店里，靳绮岚喝着韩景怡给她点的牛肉粥，闷闷的还是不怎么说话。韩景怡也不问，知道她的脾气，什么时候想说了，自然会说，不想说，逼着也没意思。更何况，眼前这个也不是能藏得了事情的主。面对这一大碗冒着热气的砂锅粥，靳绮岚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韩大律师，觉着自己吃独食不太好，于是讪讪的开口
　　“你吃么？”
　　“我刚吃过午饭，怎么？你吃不下？”，韩大律师筷子夹起一片黄瓜，沾了点酱料，送进嘴里，嚼的清脆有声。
　　这么一砂锅我怎么可能吃的下？这可是两到三人份的！心里这么腹诽，可嘴上到底没说什么。
　　“哦......”，舀出一勺粥有些木讷的送到嘴边，滚烫的粥一触到舌尖，立马烫的靳绮岚，“嘶”了一声，慌乱的吐出嘴里的食物。
　　“吹凉了再吃，慢一点不会么？”，韩景怡翻了个白眼，转身问身边的服务员要了只小碗，从锅里舀了些在里面，又用小勺稍稍搅了一下，推到靳绮岚面前
　　“先吃这个吧，凉一点。”
　　绮岚接过碗，拨弄着碗里的牛肉片，抿了抿嘴，低下头，嗡里嗡气的说：
　　“小雅，要结婚了.......”，说完，放下碗，撇过脸看向落地玻璃外面，眼泪忍也忍不住的就要往外冒。

　　“所以，你就一时气愤去跟人家未婚夫打了一架，砸破了头？”

　　“啊？”，靳绮岚诧异的回过头看向韩大律师，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里的水汽瞬间被憋了回去。韩大律师一脸平静的朝她眨着眼，精致的容颜看不出任何情绪。

　　沉默了片刻，“我是真的恨，可我又不知道该去怪谁......”，绮岚皱着眉头，把碗里的粥快速的扒拉进嘴里，有些发狠的。
　　韩景怡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伸出手，隔着桌子，帮绮岚把额头上的纱布理了又理，动作极轻的抚平皱在一起褶子。
　　“头上的伤哪来的？”
　　“这个吗？呵呵。”，绮岚苦笑着摇摇头，一脸落寞的无奈
　　“我跟家里出柜了。”，韩景怡微微一愣，靳绮岚似乎没有多在意韩景怡的表情，自顾自的往下说

　　“那天晚上在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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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海岩在翻着一叠报纸，一边“啪啪啪”的敲着报纸的一页，一脸嫌恶的说道
　　“现在的这些明星真是不知羞耻，同性恋者还要到处公开，自己是个变态还要觉得很光荣，简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做人最起码的廉耻都不要！”
　　“你看看你看看，这些人是个什么东西，什么艾滋病什么乱七八糟的疾病这些人都是传染的源头，照我说，这些人就应该枪毙！窝害人类的毒瘤！”
　　靳妈妈凑过头看了眼报纸，娱乐版上写着某某明星出柜的字样，摇了摇头，夹了一筷子菜在靳绮岚的碗里，绮岚低头在餐桌前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拨弄了两下碗里的青菜，缓缓的开口
　　“那你是不是也要枪毙了我？”

　　一时间，那么几秒钟，饭桌上死寂一般的安静。靳海岩似乎没明白靳绮岚的话，敲着报纸的手停在半空，靳妈妈发愣似的看着靳绮岚。绮岚放下手里的筷子，双手垂在□□，有些驼着背的，抬起头对上靳海岩的眼睛，没有躲避，平静的口气里带着些颤音
　　“我也是同性恋，照你的说法，我是不是也应该去死？我......”话没说完，一双筷子隔着桌子就砸到了绮岚的头上，绮岚下意识的眨了眼睛偏过头抬手去挡。
　　“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我也是你眼里的变......”
　　“啪！”，靳海岩操起桌上靳妈妈的筷子对着绮岚的脑袋就是一下
　　“所以你一直以来对结婚找对象的事情不上心，原来是这个原因？”
　　“哦~~现在我知道了。”，靳海岩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讥讽和似乎恍然大悟的感觉

　　“小岚，你说什么呢？你不要吓我们哪！之前从来没听你说过啊？你跟谁是.......”，靳妈妈抚着绮岚的肩膀一脸担忧的看着她，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
　　“我一直都是，很多年前我就知道自己是.......”
　　“砰！”，靳海岩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你知道个屁！你是不是觉得也很光荣？还是你赶时尚？觉得很时髦？”，靳海岩突然吼了起来
　　“我不觉得光荣，但我也没觉得可耻，喜欢女的不喜欢男的也不完全是我自己能控制的，就想你喜欢吃肉不喜欢吃鱼是一个道理......”，靳绮岚知道在这个家里，她保守循规蹈矩的父母不可能接受她这种情感，甚至不会有一星半点的理解，尤其是靳海岩，但她还是试图解释些什么，可由于内心起伏澎湃的厉害，语言有些混乱
　　“放屁！这两件事情能相提并论吗？”，靳海岩从来在话语上都不是靳绮岚的对手，他讲不过她，但他是长辈，他习惯了在道理讲不通的时候运用武力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简单也有效。更何况在这事情上，在他看来靳绮岚没有半点道理。

　　短暂的沉默，靳妈妈有些小心的开口
　　“小岚，你告诉爸爸妈妈，你喜欢上谁了？还是跟谁在一起了？怎么好好的......”
　　“我......”，没等绮岚回答

　　“是不是小雅？”，靳海岩皱着眉头的样子总让绮岚感觉浑身打颤
　　“是不是？！”，靳海岩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

　　“老靳你说什么啊？小雅都要跟朱科结婚了，日子都选好了，怎么可能啊？”，靳妈妈看了一眼靳海岩，不确定的说，她把启雅当女儿一样看待，心底里还是些许维护之情。
　　靳海岩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对着客厅的窗户外面，努力的平息着自己的呼吸，靳妈妈说的也有道理，可不是启雅又会是谁？这几年也没见有第二个人跟靳绮岚走多近。

　　“不是小雅那到底是谁？”，靳海岩压抑着从腹腔中窜到喉咙口的怒火
　　“是谁都不重要了，你们也没必要知道了......”
　　“混账东西！”，靳海岩圈起手指在靳绮岚头上就是一记暴栗，绮岚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疼的眼冒金星，浑身哆嗦的双手抱头，感觉脑壳要碎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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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没必要，是因为小雅都选择了婚姻，我现在出柜已经和小雅没有任何关系，这完全是我自己的事情了。而我爸所理解的，是我对父母的不坦白和隐瞒，以及所认为的是我对他的藐视和不尊重。”
　　这是什么奇葩的思维？韩景怡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靳海岩的家庭等级观念严重的有些像封建社会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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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警告你，我不管你是同性恋还是什么东西，你休想做出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必须给我老老实实结婚生孩子！老子在这家一天，就不允许你做什么离经叛道的事！”靳海岩的手指到了绮岚的鼻子上，怒目瞪视，脸甭的死紧，双唇不住的打颤
　　“可我不喜欢男人......”，绮岚强忍着眼里的酸意，苦笑着
　　“我还不喜欢你！”
　　“啪！”，靳海岩绕过餐桌冲到绮岚面前张开五指就是一个巴掌
　　绮岚被打的眼睛直发黑，捂着疼的火辣的半边脸，眼泪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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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小就对我爸很畏惧，平日里说话通常都要斟酌一番，生怕说错了什么惹了他不高兴自己招来一顿打。那天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出这些话。以前和小雅在一起的时候，总想着遮着掩着，如今小雅都不要我了，婚期也定好了，想想自己反正也没什么怕失去了，我好像反倒没了之前的那些顾虑。”，靳绮岚自嘲的笑了笑，对着韩景怡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死活都是这么一着吧。心都像死了几遍一样，甚至有些麻木的绝望。其实我也知道，小雅一结婚，只要我不说，即使不结婚，无限制的那么拖下去，孤老一辈子，或是咬咬牙也找个人把婚结了，压根不会有什么事，家里也不见得就能把我怎么样。可现在，无论自己是长痛不如短痛呢，还是想今后随了自己的心去活呢，还是略带了那么点报复心理呢，我忽然想把这郁结了太多年而见不得光的事情说出来，放到太阳底下晒晒，看看是不是真的会让自己灰飞烟灭呢？还有什么比小雅离开我还要难受的？曾经一度觉得她要是离开我，我会连呼吸都困难。可如今不在身边了，自己每天还是得那么呼气吸气，不都一样吗？心里再疼，谁知道呢？谁离了谁都死不了。”

　　“你说是不是韩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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