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为谁鸣

作者: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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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风云(4)


      王天疯站在镜子前整理着袖口。
      白露站在一旁打量着镜子里的他,“穿这么潇洒是要去哪儿啊?”
      他笑着拿过她手里的大衣,轻吻在她额角,轻拍下她略施了脂粉的漂亮脸蛋。
      楼下传来汽车声,郭骑云已等在楼下。

      阿诚拿着刚刚得来的情报交给明楼。
      “家里要我们救个孩子。”明楼看着情报说道。
      阿诚皱起眉。
      “她母亲在日本人手里。日本人在四处找这孩子。你去蕃瓜弄把她带出来,立即送出上海。”明楼从信封里拿出照片交给阿诚。

      王天风的车行驶在去往公共租界联邦俱乐部的路上。
      “酒送到曾子华家了?”
      “是。可是老师,只两瓶酒?”
      “对这个人,送钱行不通。那两瓶酒也是很难得的。”王天风借着街边的光线看了看表。

      联邦俱乐部
      郭骑云报上名号,一位侍者一躬身,引领着王天风顺着弧形楼梯上到二楼,进入一间起居室。
      冯*里希特一身便装坐在沙发上,一见到王天风,立即起身迎上来。
      “我看到信的时候真吃了一惊,没想到你在上海。”王天风和里希特热情地握着手,“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上海的风云人物了,找你很容易。”里希特调侃着斟上一杯威士忌递过去,随后面色一沉,“让你说对了,黄。”
      王天风接过酒杯,等待他说下去。
      “那个小瘪三真朝我们动手了。”里希特呷了口酒,鄙夷神情又浮现在他脸上,“我被流放到上海了。”
      王天风扑哧一笑,“那你可比拿破仑幸运。”
      里希特无奈地摇摇头,“纳粹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他们控制了我父亲的工厂。我也被迫成了纳粹分子,不然里希特家族的产业就会被希姆莱和海因里希那帮家伙扫荡一空。”
      王天风听到此处皱了皱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想保住家族产业就要帮他们做事。”里希特一饮而尽,为自己和王天疯再次斟上一杯。
      “他们叫你来做什么?”王天风望着消瘦憔悴的里希特,心里一阵酸楚。
      “我是来监督你在柏林弄的那些合同的。最好能和你们再签几个这样的合同。现在德累斯顿的工厂都在全速运转,原材料永远缺乏。英美一直卡着希特勒的脖子。”
      王天风嘴角微扬,内心里哼了一声。他明白希特勒希望从中国攫取更多廉价原料来制造武器。“老规矩,用武器装备交换。我来帮你搭个桥。”
      里希特脸上终于显出一丝悦色,从几步外的柜子里捧出一只盒子,“你留在我那儿的制服。”
      王天风打开盒子,看着里面的国防军制服,“你还留着。”
      “当然。你依然是国防军的一员,黄教官。”
      王天风笑了,脸上现着无奈,“我被军队除名了你不知道吗?”
      里希特用怀疑的目光望着王天风,显然他能猜到这所谓的除名不是那么简单。
      两人心照不宣,轻轻碰杯,各自一饮而尽。
      王天风放下酒杯,“我还有事,今天只能到这儿了。你的事我会尽快的。先走了。”
      里希特点了点头,算作告别。

      鸿福里金云林宅邸
      郭骑云将王天风送至鸿福里,而后驱车直奔码头。今晚货到后,他要立即押运到这里。
      王天风提着一箱银圆进了总门,迎面弄堂口左右两侧的朱漆长凳上,闲坐着七八个膀大腰圆的打手。
      刘军等在正厅外的石子路上,见王天风走来,便立刻上前,接过他手中的提箱。
      金云林正坐在紫檀木方桌边,与另外三人打着牌,谈笑风生,见王天风进来,立刻招呼着,“哎呀,你来得正好,来玩玩手气。”
      王天风笑盈盈故作推辞状,将大衣交给一旁的刘军,“我哪里是大哥的对手啊。”
      金云林指间夹着吕宋雪茄,歪头打量了一眼王天风,打趣地说道,“看看我这位倜傥风流的贤弟,就连推牌九都穿着精细洋服,莫不是刚刚会了哪位洋派小姐,就带着满身脂粉气来我这儿了吧。”金云林嗬嗬笑着。
      几位老板也附和着笑起来。
      “大哥就会取笑我。”
      林老板望着王天风,“黄老板,来替我两把。”
      “对对对,你来吧。要不然他连裤衩都要输在我这里了。”
      王天风知道,林老板和另两位老板照例是来金云林这里输钱的。现在输的差不多了,就可以离开了。
      王天风脱了外套,扔在一旁的红木炕几边,坐在了林老板的位置。
      刘军走了过来在金云林身边耳语几句。
      金云林点点头。
      几圈下来,天已黑透了,往日人头攒动的金府今日没有一个人影走动。这是老规矩。鸦*片运送进府的日子。没有差事的府中人一律不得出门随意走动。
      金云林吸了口雪茄,低头看着牌,两道蓝烟顺着鼻翼两侧翻卷着升腾在空气里。
      凭王天风的记忆力,他知道此刻金云林就缺了一副五魁。于是他适时地打出自己手里的那副。
      金云林立刻来了兴致,“哎呀呀,今晚也是心想事成。不好意思了几位,又让你们破费了。”他看了看古董座钟,朝着刘军吩咐道,“阿忠啊,看看两位老板的车准备的怎么样了。”
      张老板和另一位王天风叫不上名字的老板知趣的起身,拱手躬身一揖。
      金云林点了点头,起身坐在大红毡垫的榻上,端起炕几上的清茶。
      客厅里只剩下他和王天风两人。
      “老弟也和委员长一样,是这家的拥趸。” 金玉林眼神扫过炕几旁的西装上衣。
      “大哥好眼力,确实是汤姆西服的手艺。”
      金云林吸了口雪茄,再次打量着一旁长身玉立的王天风,“老弟这挺拔身姿和堂堂相貌,上海的名媛要疯狂了。”他从榻上拿起一张酒会请柬递过来,“到时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都到了,老弟可要给金门撑足场面啊。”
      王天风笑呵呵接过请柬。
      “你已经是赛马会的会员了。我有匹马也要参赛的,哪天带你去看看我的马。”金云林端起茶杯,瞟了一眼斜倚在炕几另一侧的王天风,“那如玉姑娘,老弟可还喜欢。”
      王天风故作无奈,“大哥害我啊。这几日我都不敢回家了。”
      “弟妹还是个厉害角色啊。”金云林揶揄着,盯着正堂门口。
      郭骑云和刘军走至门口。
      “老爷,都妥了。”刘军报告。
      王天风见货安全到达,便起身告辞,“大哥,既然事情办妥了,我就先回去了。”
      金云林点着头,打趣道,“老弟是回哪儿啊?”
      王天风与他对视一笑,穿上外套。
      郭骑云上前撑好大衣,披在王天风肩头,伴在王天风一旁出了金府。

      车拐出巷子。
      郭骑云被自己身上的煤油味儿熏得打了个喷嚏。
      王天风点上一支烟,“回去好好洗个澡。”
      郭骑云点着头,“老师,他们为什么把那些袋子都浸在煤油里啊。”
      王天风冷冷哼了一声,他觉得是时候让郭骑云知道真相了,“那是烟土,泡在里面是为了掩人耳目。”
      郭骑云皱了皱眉,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的长官。
      王天风不忍心告诉郭骑云,这种伊朗来的货色是最劣质的一种,比起英国人的货危害更大,只有最贫苦的人才会愿意吸食,吸食几次后就可以导致消化道出血,最终痛苦的死去。。
      郭骑云一脚刹车。
      车猛然间停住。
      王天风整个人险些撞到车前座上,“你第一天出来混吗?”他揉着额头,愠怒地训着。
      “可是老师,这和我们做的事它,”
      “背道而驰是吗?我不知道吗?你以为南京那些道貌岸然衣冠楚楚的家伙都靠什么?你领的军饷薪资又是怎么来的?”王天风提高了嗓门,怒喝道。
      郭骑云紧紧握着方向盘,一言不发。
      王天风努力平复情绪,整了整额前的乱发,恢复惯常的低沉语调,“没钱,拿什么买粮买武*器。你真以为国*府光靠那些可怜的关税、盐税,还有那些已经收到不知多少年以后的苛捐杂税就能支撑这一切了?你以为我们这位委座拿什么钱剿*共?烟土!整个国*府的财政收入全靠它。你的蒋校长就是最大的鸦*片贩*子!”
      王天风恨恨地吸着烟,“你以为我拿到金府的那箱大洋是干什么?我是要入股济民善堂。”
      郭骑云知道济民善堂就是金云林为掩人耳目设立的鸦*片分*销据*点。他耿耿地瞪着眼前的方向盘,一言不发。
      车外冷风呼啸,车里的空气也凝固了.
      夜已深,灯红酒绿的四马路依然人头攒动。
      王天风倏地推开车门,绕到驾驶座旁,猛地拽下郭骑云,自己上了车,“你好好冷静冷静吧!”而后,他撇下郭骑云开车疾驰而去。
      郭骑云愣在寒风里,悻悻地望着远去的轿车。
      王天风心中满是愤懑委屈,将车开得飞快。世事艰难,所有人都在向他要钱。可谁都不愿意多问一句:钱,从哪儿来?其实每个人都知道钱从哪儿来,又都装作不知道。但事总要有人去做。倘若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不用这些卑劣的手段,他都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交换。
      王天风发呆一样盯着前方。
      车前猝然冒出一个小小的人影,他本能地迅速猛地刹住车,但还是晚了一步。
      立时一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男人呼天抢地扑到车前引擎盖上。
      “哎呀,快来看啊,有钱人撞了我家的孩子就要逃跑啊。”
      王天风下车一个箭步跑到车前。
      一个四五岁的女孩躺在地上,手臂流血不止,人已经昏了过去。
      王天风抱起孩子放进副驾驶。
      骨瘦如柴的男人也窜进后座。
      王天风顾不了那么多,疾驰着直奔宏恩医院。
      阿诚混在人群里看着刚刚的一幕。他知道这下坏了,便开车紧追王天风。

      宏恩医院。
      尖利的刹车声划破黑夜的宁静。
      王天风抱起孩子冲进医院。
      “医生,医生,快救人啊。”王天风抱着满身是血的小女孩大喊着。
      瘦骨嶙峋的男人在不远处的墙边,扶墙喘着气。
      一位褐发蓝眼睛的医生走了出来,他看着满身是血的王天风,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小女孩,用生硬的中文说道:“这里不给中国人看病。”
      瘦骨嶙峋的男人终于追到了王天风身后,“你撞了我的孩子。你要赔偿。你们这些有钱人不能就这么白撞我的孩子。”男人撒赖似的拽着王天风的衣角。

      此时的王天风并不知道,这男人并不是小女孩的父亲。女孩只不过是暂时寄养在他家里。他甩开那男人,将女孩放在一旁的长凳上,用枪抵着医生的脑袋,怒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像一头发疯的野兽,怒喝着,“救不救!”。
      医生颤巍巍斜歪着身子说不出话,一点点挪向小女孩躺着的长凳。
      “有枪了不起啊?” 不远处的楼道里传来一声慵懒的嘲讽。
      美国医生威尔逊穿着皱巴巴的手术服,蓬乱着头发,睡眼惺忪的走过来,直奔长凳上的小女孩,仔细查看了伤情,“她这个看着可怕,其实不会很严重。”
      王天风慢慢放下枪。
      瘦骨嶙峋的男人瘫坐在地上,看着王天风和洋大夫说着自己不懂的鸟语。
      “哈利,跟我过来。”威尔森抱起孩子,边走向手术室边命令道。
      王天风栽坐在长凳上,松开领口和领带,长长地出了口气,头靠在墙上,仰望着天花板。
      地上的男人嗖地窜了过来,抱着他的腿哭喊起来,“你赔,你赔。”
      王天风心烦意乱,看着面前胡搅蛮缠的大烟鬼更是压不住火,抬起的拳头却停在了半空。
      烟鬼吓得趴在地上,不再作声。

      阿诚看着这一幕,悄悄离开医院,返回饭店。
      “大哥,那孩子被车撞了。”
      “你没去蕃瓜弄?”明楼心急。
      “我去了,她被黎阿雨的男人带到四马路了,我追过去时就听到出事了。”阿诚内疚地看着明楼。
      明楼阴沉着脸,双手紧握,在屋里踱着步。
      “是王天风撞了那孩子。”阿诚补充道。
      明楼倏地转身盯着阿诚。他不敢相信事情会这么巧。这孩子的母亲关在虹口日本人的监*狱。为了能让她尽快招供,日本人在四处寻找她,妄图来威胁母亲。
      “王天风在哪儿?”
      “公共租界的宏恩医院。”
      正说着,桌上的电话铃响了,又断了,反复几次。那是王天风和他的约定的暗号。

      宏恩医院病房。
      小姑娘双目紧闭,瘦弱苍白的小脸上还挂着惊恐。
      王天风呆坐在椅子里,担心愧疚地望着她。
      威尔逊医生走到他身边打量着他,“这西服名表宝石戒指,还用枪指着教会医院医生。老兄,你是个大人物啊,横行惯了吧。”
      王天风根本懒得理会威尔逊的讽刺,“她会没事吧,不会落下残疾吧。”
      “你是在质疑我的医术吗?”威尔逊傲娇地扬着眉,“楼道里那个大烟鬼你怎么解决。”
      “让他死了算了。”王天风语气里带着愤怒却极力压低声音。
      “少喝点,一身酒气,脑子不清楚就别开车。你这种人会没有司机?”威尔逊嘲讽着出了病房,命保安将那大烟鬼赶出了医院。
      王天风见到小女孩病情稳定,掏出自己名片放在她枕边,拖着疲惫的身躯出了医院,在约定的地点两个街区远的地方停了车。

      恒丰里
      一幢双坡屋顶红砖洋房。
      那就是明楼和王天风今晚见面的地点。本是明楼送给王天风的生日礼物。可王天风从未接受过。
      王天风拐进高墙深巷,从南面的黑漆侧门进了花园,穿过一丛翠竹进了客厅。
      他没有开灯,倚在落地窗边的角落里点上一支烟,默默地抽着,透过落地窗,借着稀薄幽暗的月光望着花园里的随风摇曳的竹子。
      明楼踏进客厅,站在黑暗里环顾着。
      “你该少抽点烟。”明楼不知何时已与王天风身并肩而立。
      沉默。只有花园里小喷泉的潺潺流水声。
      “我撞了个小姑娘,她也就四五岁年纪。”王天风双手颤抖着将烟凑在嘴边猛吸了一口。
      借着微弱的月光,明楼能看到王天风肩膀的血迹。
      “我猜是他那个大烟鬼爹为了勒索钱财把她推到我车前的。”王天风猝然转身看着明楼,双手搭在他肩膀上,眼里噙着泪,“我都干了些什么!我是个混蛋。”
      明楼了解王天风,他绝不会像其他人,在王天风心事重重时胡乱安慰一阵。他总是会默契的伴在左右,无需多言却有无限力量。
      “我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鸦片贩子。我成了当年我们都无比唾弃的人。”王天风觉得胸口一阵憋闷,努力喘着气,“连郭骑云都鄙视我,他不理解,而我却不能解释。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他低下头,眼泪顺着面颊滴落地板上。
      明楼从王天风的大衣兜里掏出那只金质烟盒,抽出一支烟,夺过王天风的烟点燃了自己的,呼出两行烟雾。
      王天风的感受他再明白不过了,自己何尝不是这样。那种委屈和煎熬外人又怎能理解。他猛吸了一口烟。也许是很久不吸烟了,也许是对着王天风的苦闷感同身受,他感到胸口憋闷,剧烈地咳了两下。
      “杨立仁,董建昌,楚材,有一个算一个,这帮王八蛋,就知道找我要钱!要钱!总是说,不管你去哪儿弄,总之赶快给我弄钱来。我要买粮买武*器,买洋灰修工事。”王天风情绪激动,提高了嗓门。
      明楼转身走到桌边倒上两杯酒,回到王天风身边递过一杯。
      王天风拿着酒,一饮而尽,“我快要撑不住了,明楼。”。
      明楼凑过去,搭着王天风的肩膀,用力搂了搂,“你能撑住。我们都能撑住。”
      王天风踱到桌前,给自己又斟上满满一杯,将酒瓶重重放在桌上,“拿什么撑?”他双手撑在桌边,低垂着头,“我昧着良心运那些鸦*片,赚的钱最后多一半都进了那些权*贵的口袋。只有少得可怜的一点能去买真正有用的物资。于是,我只能继续运鸦*片,而那群王八蛋继续赚大钱。如果不是我这种人,那孩子的父亲也许不会成今天这个样子,至少不会冷血到亲手戕害自己骨肉只为讹点钱抽大烟。我们到底在干什么?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我们当初不就是为了千千万万像那对父女一样的人,不用再过他们现在这种日子吗?可如今我却成了戕害他们的罪魁祸首!正是我这样的人一手造成了他们今天的惨剧!”王天风声嘶力竭,将杯中酒一口喝干了。
      明楼望着王天风,他能理解他内心的内疚委屈。他知道面前的男人可以自己出生入死流血牺牲,却受不了眼睁睁看着别人为了自己抑或由于自己的所作所为身处水深火热。也许原本王天风答应做这些时,内心里存着这样的信念:这一切都是为了胜利,为了更好的明天!可现实中的种种似乎让他看不到希望。他的所做作为没了道义上的支撑。他开始觉得自己只是在助纣为虐,打着美好的幌子干着肮脏龌龊的交易。而最关键的是,这一切都不是他的本意。他觉得自己是被裹挟着违心的干了这些勾当。他正在遭受良心的拷问,心底里的信念动摇了。
      “我们同病相怜,也许你还有重见光明的一天,而我,将在这黑暗里永远待下去。”明楼心中酸楚,仰头喝干了杯里的酒。
      “我害他们,就是为了将来他们可以过得更好!你不觉这很滑稽吗?”王天风惨笑着,将额头抵在桌沿上,笑声渐渐变成了抽泣。
      明楼从未见过这样的王天风,憔悴,疲惫,颓然,仿佛下一秒就会垮掉。他心疼,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王天风怒睁地双眼,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他倏地转过身狠狠抓着明楼上衣前襟,用力晃着,“这到底是为什么?”
      明楼看着一向坚韧果敢的男人变成个软弱哭泣的懦夫,心中陡然一阵莫名怒火,恨他此刻的颓废。
      他心中的王天风不该是这个样子。他恨恨地抽了他一个耳光。
      王天风没有想到明楼会这样。他借着酒劲扑了上去,将他按倒在一旁的长沙发里,用力扼着他的脖颈。
      明楼一拳打在王天风下颚上,栽回到沙发上。
      王天风一个趔趄也栽在身后的沙发里。他惨笑着拭去嘴角的血迹,任由自己从沙发上滑到地板上。
      明楼一翻身跌在地板上,从一旁小桌下的柜子里掏出瓶威士忌,摸索着爬到王天风身边,递给他一瓶,自己拿了一瓶咕咚咚喝了下去。
      王天风猛灌着酒,直到呛得咳了起来,酒洒在衬衣上。
      “别喝了,你这懦夫。”明楼试图抢下王天风手里的酒瓶,但他自己也喝了不少,眼前的王天风似乎变得模糊了。
      “我们都会下地狱的!”王天风将酒瓶举在半空大喊着。
      “地狱见!”明楼借着酒劲放声大笑着,与他碰了碰酒瓶。
      “干杯,兄弟!在我们下地狱之前,得先把日本人送下去。” 王天风倚着明楼,搂了搂他的肩膀,将自己的瓶酒重重的碰上明楼的,猛喝了几口,猝然惨笑着,继而又呜咽起来。
      明楼扶着王天风的双肩,醉眼迷离地看着他,“我们一起努力扛过去,不管什么事,有我在呢!你听见没有,有我在!”明楼将自己的额头抵着王天风的,重重捏着他的肩膀,“你要振作!听到没有?”
      王天风点着头,感激,共勉,鼓励,所有的话语话和情感,四目相对间,早已了然于胸。
      他们并肩坐在地板上,倚靠着沙发。
      “你。”异口同声。
      “我。”再次异口同声。
      “天要亮了。”王天风看着窗外的天空说。
      “天总会亮的。”明楼坚定地说道。
      王天风点着头,喝干了酒瓶里最后一点酒。
      “阿诚不知道我在这儿藏了这么多酒。明天回去,他闻到这身酒气肯定要发火了。这全都怪你。”
      王天风喜欢听明楼这样抱。两人痴痴地笑了。
      东方渐渐泛着微白,落地窗外的花园里,草木渐渐清晰了起来。
      天要亮了,白日下的两人又将继续扮演各自的角色。
      王天风摇晃着,努力撑着手臂勉强站稳,“得走了,还一堆事呢。”
      “你还能开车吗?”明楼担心王天风。
      王天风摇摇头,“走回去,清醒清醒。”
      明楼望着那个背影。
      王天风倏地转身,“谢谢你的好酒。”
      明楼嘴角挂着笑,摆了摆手,要他快走。
      王天风转过身,扶墙摸索着前进,背对着明楼挥手作别。
      他穿着沾满血迹的大衣,踉跄着进了家门,内里的西装和衬衣皱巴巴布满酒渍,一脸疲惫,浑身酒气,哼着月圆花好进了客厅。
      白露看到这一幕怔住了,扶着他,查看他是否受伤,“怎么弄成这样。”
      “我开心。”王天风手舞足蹈,搂紧了白露在原地转了个圈,在她额头上使劲儿亲了一下。
      白露仰头望着他,努力拽他随着自己上楼,将他扶到床边。
      王天风突然变得格外冷静严肃,拉着白露的手,“我们结婚吧,离开这儿,随便去哪儿,到一个只有我们俩的世界。”可话音刚落,他便栽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白露悻悻地望着酣睡的王天风。她知道,不是喝的烂醉,他也许永远不会说出这句话。然而明早酒醒后,他一定不会记得了。她叹了口气,为他盖上被子,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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