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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六）
光滑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中似乎还镶嵌了些闪闪发亮的金属，人走在上面会有一种接近于溜冰的感觉。如果听到笃笃笃的脚步声，那一定是这家的主人来了，因为，所有的下人都是穿软底鞋的，为了防止损伤到这昂贵的地板，也为了免于影响到主人的工作。
黑色的人影一闪而过，目的地明确的指向正往外飘逸着诱人菜香的厨房。迅速地躲到最接近厨房的拐角，看着一个侍女把厨房的门打开，在大门即将闭合的一瞬间进到了厨房里。
里面有几个厨师着装的人正在紧张地忙碌着，明明他们所要服侍的对象只有寥寥几个，可是他们的任务却比正常饭店的那些厨师还要繁重。几个人，几十道菜，每道量不多，就那么点，可是这也够他们忙活的了。
随便伸手拿起几盘刚做好的菜，那么小的量还不够飞坦塞牙缝。听到有人来了，夹走几条看起来香喷喷的大面包，飞坦迅速离开了厨房。紧接着，侍女们和厨师的争吵声就从案发地点传了出来，有几个男管家寻声跑了过来。
看白戏看了一会儿，飞坦觉得没什么意思想离开，即使和他们起冲突了打起来也挺无聊，但又觉得肚子仍然不是很饱想要再吃点什么，所以飞坦又开始了他的寻找食物的旅程。他记得最开始好像有个侍女把食物端了出去，而且看那些厨师忙碌的样子，这家主人铁定还没有来吃饭，这就说明，他的食物还有完存的希望。
避开忙碌的人群，飞坦跑到了大屋外面。里面虽然空间很大，但是人多总是不太好的，空气挺糟。随意地晃荡到后院，发现也没什么看头，到处都是和外面枯树林差不多的景象。这家人也不怎么样嘛。
“不要，不要把她带走！”女人的尖叫声从不远处的木屋里传了出来，这顿时引起了飞坦的注意，但也只是被那凄厉的声音给吸引了罢了，他对真的发生了什么并不关心。乱七八糟的大家族恩怨他根本就没兴趣，这也和他无关，花作多管闲事的时间还不如去找食物填饱肚子来的实际。
可是他下一秒就打消了离开的想法，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他非常熟悉的女孩子。此时，她正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揪着，似乎想要挣脱这可恶的爪牙，但是力气却不够。她皱着眉头，好像想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然后便毫无预兆地捂着嘴干呕起来。而那个男人也终于松了手，让她得以脱身。如果那个男人再不松手的话，或许，下一秒他就会把他的头给拧下来。
“嘁，不过是一个被封了念的小鬼。”鄙视地看了一眼她跳入的房间，男人转身往回走。
白色的窗帘被里面的人给拉上了，她似乎现在谁都不想见，难道刚才发生的事情和她有关？算了，想这么多干吗？直接去问她不就好了。警惕地巡查了四周一番，没有感觉到什么人，飞坦沿着言襄上去的路线也纵身跳了上去。只不过他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在她卧室窗台边找了个落脚点，觉得房间里够安全了他再进去。
刚才的那个男人会念，看来她这回又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轻松地依附在只有几平方厘米的落脚点上，飞坦支起一只脚靠着墙注视着下方的小木屋。通过极好的视力，他看到了里面有三个人。两男一女，一个男的他刚才已经见过了，绝对已经上了黑名单，至于另外一对男女，要看等会儿言襄怎么说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被神偷啃了一块的大饼月亮哭丧着脸，晃晃悠悠地升到了夜空的货架上。繁星一闪一闪，好像是在笑话它，又好像是在安慰它。
我靠着墙角，傻呆呆地盯着飘起又落下的窗帘，微寒的西风吹进来把我的手吹得冰冷，我都没有挪动一下位置。
咚咚……，门那里传来什么人敲门的声音，音量不大，看样子应该是侍女之类的。我转过头，看了下门，接着又把头埋在胸前，无视外面的情况。
“小姐，言襄小姐，老爷吩咐让我们送晚餐来了，开开门好吗？”有点不耐烦地再次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见我没有回答，索性就把食物放在门外，神色匆匆地走了。外面再次安静了下来，屋子里的光线也慢慢变暗了，最后只有窗边窗帘飘起的地方还有那么一块被月光照亮的地方。
“你确定你不吃？”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头顶，我猛的抬起头，看到一个人影背着光坐在窗台上，中长的头发被银色的月光所照亮，隐隐约约的，似乎是藏蓝色的。金色的眼睛即使是在暗处依然十分的锐利，明亮。
“飞，飞坦？”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从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他，更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是这么个窘况。
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轻松地跳下窗户落到我旁边，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一会儿，“叫我‘飞’，你以前就是这么叫的。”良久，对方憋出了一个句子，声音里带着轻微的无奈。看着他转身走到门边，把我的晚餐拿了进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是库洛洛吗？难道他也在这附近？
“路过。放心，库洛洛没来。”似乎很明白我的想法，飞坦在我的面前坐下，毫无顾忌的，一下子就把东西给吃完了。
看着他，我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莫非他就是为了找东西吃才来的？那也跑得太远了吧。纠结地抽了抽额角，如果是在漫画里的话，相信读者一定能看到我满脸的黑线。
“怎么了？我吃东西有那么奇怪？”随手抹了下嘴巴，靠在床脚边，飞坦眯起眼睛看着我，算是对我的长时间观察的回应。看到我摇了摇头，飞坦的眉头舒展开了，我似乎能感觉到他此时正在微笑。以前的日子，好怀念。
过去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看着他们打打闹闹，拌嘴，设小计谋捉弄对方，虽然我那个时候很弱，但依然觉得很开心。可是从那天被库洛洛出卖之后，一切都变了。我深知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无法挽回，我也明白他们今后所要走的路并不太平，但是在库洛洛的纸条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还是小小的幻想了一下，似乎真的可以回到从前。
“你们……都从流星街里出来拉？”微微地笑了下，飞坦的出现让我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他乡遇故知，这本来就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恩。库洛洛成立了幻影旅团，就在你离开的那天。”飞坦的眼神柔和了一点，他把头转向窗外。看着明朗的天空，也许他想起了流星街的星星，想起了很多很多。“呐，言襄，你跟我们回去吧。”
“对不起，现在不可以……”拿起挂在脖子上的锥子，银白色的光辉摄人心魄，可是在我看来却又是一番说不出的滋味。挂着它，我的力量就永远不能回来，就算可以和他们重新在一起，我也会是一个包袱。我说过再也不想成为谁的负担，所以迟早我要把这东西给毁掉。
可是毁了它之后呢？残念也随着我的力量回归，它会控制我的大脑，让我忍不住去伤害库洛洛，我不想这么做。已经出现隔阂的关系，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小沟最后变成无法逾越的大海。我曾经那么相信未来，现在依然是相信着的，我说过终有一天会把这残念收为己用，到那时，我们再团聚。
“……算了，还是说说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吧。”
看到我胸前的挂坠，飞坦自然明白我顾虑的是什么。所以他没有继续逼我，而是把收在袖子里的手捏紧了。他知道我会作出这种选择自然是因为我把他们看得很重，不想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可是天知道我这残念究竟要到何时才能消去？
“一开始只是为了一些目的所以……所以自己把自己卖到这里来的。”斟酌了一下语句，发现不管从哪个角度解释，我的做法都会让眼前这个炸弹爆炸。事实上的确如我所想，他爆发了……
“自己卖自己？？言襄你够聪明，这种主意你都想得出来？我看你似乎比过去更笨了！”气呼呼地瞪大了眼睛，一下子跳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让我有点羞愧地低下头。
“可是，那个时候的确也没有什么办法啊，本来想过了达到目的马上就走人的，可是现在……恐怕是走不了的了。”郁闷地在角落画着圈圈，我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确很傻，以为会念就什么都不怕了，现在不还是被人困住了么？有时候觉得飞坦说的很对，我真的是个很笨很笨的人啊，至少在生活经验方面，我的确是如此。
“因为被封念了所以就走不了了？”左边细细的眉毛微微挑起，抱胸，轻微的杀气从飞坦的身上冒了出来，让我觉得有点寒。当然，我明白他不是想杀我给天下的大傻瓜一个警示，而是他实在是被我给气炸了，不知不觉就把杀气放了出来。
“那倒不是……”原本底气还挺足的声音一下子就轻了下去，飞坦感觉到有点不太对劲，慢慢把杀气收了收，他以为是他把我吓到了。小心地坐到我对面，飞坦凑近看了看我，发现我的眼睛似乎没有光彩，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发呆。
“那倒不是什么啊？不要在我面前发呆，你这……”正要伸手摇醒我，却发现我已经先他一步回过头来看着他了。褐色的眼睛在暗中似乎有那么一点泛红，但却没有让人感觉到可怕，只是有那么一点失落……和无助。
“我找到了呢，大叔的家人……可是我却害了她们。大叔就算到了天堂也不能安心的吧。”低下头，两手放在膝盖上，不断地抓紧了盖在上面的裙摆。心里的憋闷又突然涌了上来，让我喘不过气来。“因为我，大叔的奶妈自杀了，他的妻子也……我明明不想的，我明明是来帮她们的，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糊里糊涂的连自己的念都被封了起来，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我和九年前那个弱到要死的自己究竟有什么不同！”猛的一下右手锤到地板上，瞬时，地上出现了凹陷。不过幸好不是很深，不然就要引起骚动了。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的事情。看了一眼地上的坑洞，飞坦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情绪极不稳定的我的身上。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是因为她太弱了，所以才会那么肆无忌惮地抢她的食物，结果害得她差点被库洛洛那家伙遗弃。不过那也很正常，总比因为弱而被杀掉要好，不是吗？从来不觉得她生活在他们中间会产生什么负面情绪，因为她一直都是笑着的，根本没见过她哭。再伤心，她也只会把无奈的笑容挂在脸上，而不是和普通女生那样哭哭啼啼的，吵得人心烦。
但是今天，他总算知道了，言襄一直都记着自己的弱小，一直都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有一天能和他们平等的在一起，真正地融入他们这个团体，就算是真的要去抢劫杀人都没关系。她，把他们看得如此的重要。
“我一直都以为，只要自己变强了就不会成为大家的包袱，我以为我可以帮大叔完成他的遗愿，我以为自己能行……可是今天早上，在玛莎遇到麻烦我想要救她的时候，那个男人明明白白的告诉我，我什么都做不了……”胸口好闷，感觉上像是被什么人扼住了喉咙，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心脏，呼吸好困难，好难受。
劈里啪啦，一连串凌乱的脚步声经过走廊，最后消失在尽头威尔的房间。我和飞坦都把注意力集中到外面，希望能够听到一些情况。
“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这里，不要想着违抗我，不然那个孩子会出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话里面是赤裸裸的威胁，从声音听起来，威尔一定又是早上那副凶狠的样子了。
把我当作筹码吗？我真的已经弱到这步田地了？明明自己比玛莎要强，但是却反而成了她的包袱，如果我现在就冲过去把玛莎给救出来的话，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大不了再也无法恢复念力，对付威尔这种不会念的家伙，我还是有信心的。
“不准你动那个孩子！如果你敢动她，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恢复了点力气的玛莎，大声吼了出来，让刚想起身的我停下了动作。
“后悔？呵呵，你见过早上那个男人了吧，是不是觉得很熟悉？他就是那天来杀你们的人哦。你知道他很强的吧……封印言襄力量的念器有一半是他做的，还有一半是我。明白了么？如果不是我们两个同时帮她打开的话，死了其中一个，她不仅永远都无法恢复力量，而且，还会被残念缠身呢。”低低的笑声隐隐约约的从不远处传了过来，让人觉得很反感。
威尔也会念？怪不得那个时候看他的眸子是黄绿色的，原来他是用凝在观察我！他以为我会害怕残念么？我已经被残念缠身了，就算再来几个也没关系，大不了就是死，我又不是没死过。
玛莎闷闷的哭泣声传入我的耳朵，杀意渐渐出现在我褐色的瞳孔中。我直起身，向门那里走去，心里面只想着要怎么把威尔杀了救玛莎出去。可是玛莎的话再一次让我清醒了。她说，言襄是个善良的孩子，你不该用那么血腥的方式残忍地对待她。
玛莎她，不喜欢血，至少，她认为我不应该沾染他人的血液，可是我的手已经脏了，在杀了莱西他们的时候。什么杀人的原则，不过是我为了安慰自己而给自己的一个正义的借口。如果我真的不喜欢杀人的话，又怎么会规划出可以杀戮的范围呢？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白色，至少那种纯粹的颜色不属于我。
走回到窗边，我靠着墙坐了下来。飞坦似乎有很大的疑惑，为什么我想杀又不杀呢？因为在我看来，让我因玛莎的原因染上威尔罪恶的血液会让玛莎比被蹂躏更加的痛苦。
外面又传来了那种恶心的声音，我笑着，看着飞坦。两只手紧抓着裙摆，不让它们伸到耳朵旁边，阻止这种可怕的声音进入。我要记得这种可怕的喊叫声，然后让那些家伙以令一种方式，十倍百倍地叫回来。
“飞……你觉不觉得我很残忍？”发现飞坦盯了我很长时间，我索性转过头和他对视着。这个时候的我一定是很丑陋的吧，原本那个会为重要的人付出全部的我与现在的我根本就是两个人，他一定很失望吧。
“不，我只是觉得你变了很多。”看到他略带惋惜的神情，我的心在抽痛。
“变得……让人讨厌了？”
“……是变得聪明了。”有些惊讶于他的回答，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他走了过来抱住我，什么都没说，但却让我觉得很温暖。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忍不住哭了起来。心里的憋闷感已经让我痛苦很久了，可是我总找不到合适的发泄方法。现在总算有了，就让我放纵一下吧。
痛苦，悲伤，憎恨，懊恼……等等的这些负面情绪全部随着泪水流尽，飞坦他知道我想什么，知道我怕什么，知道我需要什么，可是他从来都不说，因为他不想说，不喜欢说，他更想做。
安心地抱着他，身上似有淡淡的血的味道，不过这些都被刚才那点晚餐的香味给掩盖了，有种家的感觉，很舒服，很让人依恋。我累了一天，慢慢地合上了眼睛，睡着了。
飞坦，能遇到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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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