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沧海水

　　“哥”李泽说：“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自然也不太喜欢婉言。但这次就当是我求求你了，就这么一次——”
　　他确实是请求着说，语气放得很低。
　　李渝本来还是拿着东西喂喂西西，结果西西不给面子，撇着头就不吃。他听到这话也就不喂了，拿着筷子就说：“怎么，到头来不对都是我的错了？”
　　语气有些冲了，气氛忙上就对了。
　　李泽张张嘴，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话。
　　贺婉言坐在一边，拿着东西喂李迪。她也就是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
　　李渝接着说：“这件事情，你找我和李沫都没什么用。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做做你妈妈的工作，多在家里待会儿，估计你妈妈态度还能好些。”
　　倒是更没有人说话了。
　　“也别天天想找着李沫说话，李沫自己也忙，本来就忙不过来，你也不要给他添麻烦。”
　　他说完了，拿起碗就着里边盛着的东西就要喂西西。西西闷闷不乐，把脸撇到一边，支棱着不配合。苏培连忙从李渝手中拿过碗，对着西西皱了皱眉头。西西嘟着嘴，看着他也是有些不悦，最后没办法，就着筷子吃了两口。
　　她慢吞吞地吃完，说：“Daddy我不想吃。这东西不好吃。”
　　这话说的脆生生，抬起头来就盯着苏培，满脸委屈。
　　苏培知道她就是小脾气闹闹了，这会儿估计折腾着反正也不会吃了，放下东西打算不理她了。
　　倒是贺婉言突然插上了一句。她笑着说：“是我们不懂，挑错地方了。这地方我们看起来不错，不过就是不讨小孩子喜欢。李迪也不怎么吃东西啊。西西，你要吃什么，阿姨帮你点。”
　　她说着就要去找服务生。
　　苏培连忙制止，说：“没事，她就是这样，一直都挺挑食的，什么都要嫌弃，别理她，别麻烦了。”
　　贺婉言听了这话也就坐回去了，说：“小朋友都会有些挑食，大了就好些。”
　　她又对着西西说：“这家餐厅下面还有个给小朋友玩的地方，在这儿听我们说话无聊，西西要不要和李迪哥哥一起先去玩玩？”
　　西西趴在桌上，焉焉得一言不发。
　　苏培推推西西，反而也没有什么反应。
　　他只好对着贺婉言歉意地笑笑，贺婉言看着了然，低下头对着李迪耳语几声。李迪倒是绕着桌子过来了，走到西西旁边，轻声说：“妹妹，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西西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有几分沉默抵抗意味。
　　李迪站在后边，说着话也没得到什么反应，反而有些尴尬了。站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苏培拍拍西西的背，说：“快点去吧，哥哥都在这里等你了。”
　　他的语气重了些。西西不情愿地抬起头，瘪着嘴看着他。
　　苏培看着他说：“快去吧。”
　　这才要跟着李迪一起出去了。
　　不过两个孩子出去自然不安全。贺婉言推开椅子就跟着去了，苏培想想，觉得在里面看着这俩兄弟怄气也是无趣，坐着反而尴尬，交代了声也还是一起出去了。
　　楼下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是一架小型的滑滑梯，加上其他一些器具，堆在一个小角落，涂得五颜六色，铺上卡通图案的垫子，勉强也算是一个游玩的地方。
　　这时候时间刚刚好，反而一个人都没有。让着西西和李迪在里面玩着了，两人就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这地方比较偏僻，苏培估量了下，估计是没有人能看出他的。
　　贺婉言也就坐在他一边，拿出手机看了会儿时间，说：“抱歉啊。”
　　“嗯？”
　　“真不好意思，本来好好吃一顿饭，结果弄成这样子了。”
　　这句话让苏培不好接，他说得含糊：“没事，也不是多大的事。”
　　贺婉言反而笑了，颇有些无奈。她说：“我也就说开了吧。你知道，我一个人在外边，照顾李迪这么多年，其实也真的辛苦。现在李迪大了，先不说上学读书，没有上户口，都是一堆麻烦事！他就是问我，说为什么爸爸不和我们一起呢？我都没办法回答。我想想孩子这么小，即使大人做错了什么事，也不应该影响到孩子。李迪现在就好像是个单亲家庭长大的，连他爷爷奶奶都没有见过——我怎么样无所谓，只是不想苦了孩子啊！”
　　苏培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顺手从包里掏出了根烟，本来就要点上了。突然想起什么，立马停了，说：“你看我，有些习惯还真是改不了了，什么场合都不看就想抽一支——你要吗？”
　　她扬扬手里的烟。
　　苏培摆摆手，说：“不了，我现在可算是戒烟戒酒了。”
　　贺婉言听着诧异，看了看他，当即心下了然，应了声：“哦，也是。”
　　她说着把烟放回包里。
　　这下两人也也没有什么话了，只能盯着两个孩子了。西西这下算是不生气了，跟着李迪从滑梯上走来走去。李迪拘谨些，也不敢滑了下来再从原路爬上去，西西就胆子大多了，踩着滑梯就走。走到半路一个踉跄，直接从上边滑了下来。
　　样子也是狼狈不堪，看得这边两人都笑了。
　　“有个孩子也好，家里多了个人，热闹多了。”贺婉言感慨道。
　　苏培就笑，说：“不过也麻烦多了。”
　　贺婉言听了这句话，笑着摇摇头，眼睛倒是继续看着还在玩着的两个人，嘴上却突然说：“以前的事情，对不起了。”
　　这句话说得突兀了。苏培一时间还没有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她继续说了：“你知道那时候，李泽妈妈怎样也不肯接受我。我想想找李沫，看看能不能说上什么话，结果李沫也说得含糊不清；我想找找你吧，结果也没有什么机会，这件事情就这样拖着了。我当时也算是鬼迷心窍了，想着只要能把这件事办了，怎么也好。那时候洪翎找我，说能不能帮他和李渝见面，我居然也就答应了——”
　　她歉意地笑了笑，接着说：“没想到后面给你们惹了这么多麻烦。现在还要找你们帮忙，我自己也都不好意思了。”
　　苏培大致听懂了这意思，觉得有些惊愕。不过仔细想想，也算是有前因后果的。
　　“没事。”他说，“其实也不关你的事，只是——”
　　他顿了顿，还是没有说下去。
　　贺婉言还是笑了笑，说：“还是我的错，是我自己不择手段。我知道，自己也不是个有背景的人，还没结婚就先生了孩子，李泽妈确实不喜欢我，连带着孩子也不喜欢。现在她自己也出了些事，我又是秦可的同学——当年还是我介绍她和李泽爸认识的。也算是报应吧，弄的这样乱七八糟，李泽妈就更不喜欢我了，估计看到我，都要顺着夏可骂了。我们也是没办法了，才会在这时候找你们的。”
　　“都是我自己自作自受，也怪不了别人。”她说：“我只是想想让李迪好些，当妈的，谁不是天天捧着孩子呢？”

　　这场聚会没过多久就散了。苏培和贺婉言在外边也没有呆多久时间，说了会儿话就回去了。回去的时候包厢里面倒是安静，也没有人讲话。苏培拉着西西喂了不少东西，琢磨着也不饿了，才放开了她，让她自己玩去了。
　　吃完后，天色尚早。
　　苏培没有开车来，还是李渝送他。两人上车了，西西一个人跑去后座，趴着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苏培看着西西枕着手睡，怕是会睡得酸，想要过去调整下睡姿。李渝从后车镜里看着西西，说：“别动她了。她刚刚跑了这么久，也累了。过会就到家了，你现在要是把她动醒了，估计待会儿会一直哭回去。”
　　苏培想想也无奈，西西小姑娘起床气也是厉害，吵醒了估计还不开心。
　　他也就算了。
　　这时候反而路上车辆最多，挤满了路。车流不动了，等在一个红绿灯前面，排成几列大队。
　　李渝用手扣着方向盘，一下，一下。
　　这时候是有些无聊了，连收音机都没有开。除了空调的出气声，几乎什么也没有了。这辆车隔音很好，关了窗子，嘈杂的声音就都隔在了外边。
　　苏培问：“你刚刚和李泽说了什么吗？”
　　李渝回答说：“没说什么。”
　　这时候变绿灯了，一队车有序地排着队驶过路口。前面车还是多，速度也起不来。李渝开得稳，就这样跟在后边。
　　“你这样对李泽说话，估计他听了不开心啊。”
　　李渝握着方向盘，听了这句话，反而扣了下，说：“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说？”
　　语调高了些。
　　苏培就说：“他也就是希望你能帮他个忙。你不帮忙也就无所谓，当着别人的面，把他训一顿，他脸面也挂不住。”
　　他确实有些说教的味道。李渝听了，反而叹了口气，说：“李泽这人，就是这样。你跟着他好好说话都是不会听的。非要出些事情，才到处求人，这么大岁数了，都跟个孩子一样。”
　　这句话说的委婉，颇有种弟弟不争气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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